《玉人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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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人歌-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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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气就气,说笑又笑,一点儿都不带给提示的。
    萧南的满月宴席上,田大人开了句玩笑,说的是若萧般若今年成亲,明年生子,后年萧南便可以领着侄儿玩耍了。
    莫说是叔叔比侄儿大个一两岁,就是侄儿比叔叔大的,就像田大人自己家,八岁的孙子抱着他两岁的叔叔,还逢人便道:“我祖母让我抱叔叔玩耍。”
    是以,这话就是个玩笑,真是和讥讽没有半点关系。
    可萧般若脸一黑,迈着外八字步伐,就走出了宴客厅。
    田大人好歹也是可以和萧弥坚平齐的辈分,如此被下了脸面,当下就有些不快。
    萧景只好补救道:“我叫你去瞧瞧你妹妹,你怎能不和田大人说一声就走!”
    萧景又给田大人赔礼,那老家伙便道:“无妨,无妨,年轻人血气方刚。”
    说的是无妨,转脸便有了萧家三房,父子两个不对头的传言。说的有鼻子有眼,说什么武烈将军有了新儿子就苛待旧儿子,还说什么原本的萧家小公子又多了个与他分家产的弟弟,满脸都是不快的模样。
    很快就传到了皇宫里,元亨是当做笑话来听的。没人能知道萧般若的心思,或许他懂得。
    不过是长大了,烦恼多了,一听谁提起娶妻的事情,就像是拿醋在头上浇,又酸又蛰,还得强忍着难受,不叫外人知道。
    笑过了之后,元亨发了许久的呆,而后赐了算盘、印章、匾额、弓、剑、戒尺,全部是纯金打造的六件宝。一共两套,表弟和表侄儿各一套。分别使人送到了萧府和高远公主府。
    还特地给玉宝音捎去了一张琴,这不是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她的生辰了。
    十一岁的丫头了,怎么还是个大小孩的模样?
    元亨吩咐妥当了,就继续对着窗发呆去了。
    ***
    一剑,一琴,一壶酒。
    几时归去,做个闲人?
    玉宝音得了元亨的琴,便觉他仿似在这样问她。
    她只觉心惊,心道,那个混人……眼光倒是毒辣。转而一想,他又不是真的磕坏了脑袋,他的混不过是他的伪装。
    元亨、萧般若、赫连上,她认识的这三个人,赫连上的心思最深,元亨的心思最广,萧般若的心思最容易写在脸上。
    而三个人的命运……她同商轨学了那么久的相面,却是怎么也堪不透。
    商轨便说,这是她离他们太近了,犹如在看镜花水月,看到的到底是真切还是不真切,谁又能知道。
    “在我看来,元亨的寿命是个不长的,若我看到的只是镜花水月,那他就合该是个高寿的。”玉宝音坐在台阶上,瞧着花圃里穿梭的商轨,眼巴巴地道。
    商轨抬起头来一笑,“这个你莫来问我。”
    玉宝音不死心地又道:“我萧爹的面相看起来也是个短命的,可他的卦面上还说他能活到九十九。”
    商轨知道他再不好好同她说话,她今日是不会罢休的,便道:“你不期望元亨早亡?”
    “我与他无仇无怨,干吗要期望这个!”
    “非也,非也,”商轨摇了摇头,“时值三国鼎立,总有一方率先破局。”
    玉宝音叹了口气,“大周……也要乱了吗?”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玉宝音没好气地道:“不知就是不知,别在我的面前刻意假装高人的模样。”
    商轨一噎,半天才缓过气。
    从面相上看,元亨确实是个寿不长的。他的长相和她萧爹有三分相像,该长的地方没有张开,这就形成了不长寿的征兆。
    玉宝音想,相面这门手艺,其实就是商轨的附加值。附加的东西,不是说一定不好,街头上乱转的神汉也说会相面,还说不准就不要银子,可是真正会的又能有几个呢!
    信与不信,全看个人。
    玉宝音是半信半疑的。
    连带着对商轨这个人的其他本领,也产生了质疑的想法,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满大街乱转的神汉一样。
    商轨:怎一个“冤”字了得!
    好在,商轨身上的“冤屈”,很快就昭雪了。
    这是幸呢?还是不幸?
    玉宝音也不知道。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突然,发生之前,没有一点儿征兆。
    可见,老天也是个随心所欲的。
    就是玉宝音生辰这日,一家人乐呵呵地围着圆桌,吃着长寿宴。
    萧福连滚带爬地进来道:“将军,将军不好了,皇上得了重病,御医束手无策,大冢宰命人封锁了消息,只让人传话,叫将军尽快控制城防。”
    萧景刚夹起一筷子春笋,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
    他愣了半晌,心里还道,活蹦乱跳的元亨得了重病?什么重病?神经病吗?
    可这种事情不好开玩笑。
    萧景随即一凛,扔下筷子道:“看好门户,我出去一趟。”
    萧般若急忙道:“二伯去了萧城,我要不要回萧府一趟?”
    萧景道:“你去嘱托他们看顾好了门户,快去快回,我一走,你便是家中的主心骨。”
    萧般若道了声“是”。
    父子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
    两人走后,恰逢萧南突然啼哭,秦愫拍了拍乱跳的心,道:“这……都是什么事啊?”
    玉宝音还以为她娘是在问元亨的病,有点儿失神地道:“小的时候从高台上摔落,落下了一想事情就头疼的毛病,商轨说过这是脑中留有淤血的征兆。商轨还说,有的淤血会自己化掉,而有的淤血藏在体中,迟早都要作乱的……”
    “什么?”
    听见秦愫惊讶地发问,玉宝音总算是回了神,“娘说的是什么?”
    秦愫又问她:“魂去哪儿了?”
    玉宝音叹了口气,“皇上才二十一。”若是就这么去了,那他这个寿也确实够短了。
    “可惜?”秦愫紧盯着女儿的神情。
    玉宝音又叹了口气,“我才十一,”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好,“万一大周就此乱了,可该怎生是好?”
    秦愫一时想不明白,她才十一和大周乱了,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倒是也叹了口气,只道:“不用想的太多,我原先告诉你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可以做。经历了许多,我才明白,再强的女人……也是随着男人逐流的。”既然已经和萧家绑在了一起,自然不可以半路抛弃。
    这个节骨眼,她还将许传派去了北梁洲,府中可用的侍卫不足五百,剩下的就是小厮和妇孺了。
    若是一旦乱起来,奔着高远公主府钱财而来的,可是不会少。
    秦愫还在忧虑,玉宝音已经吩咐了下去,给所有的人发刀发剑发棍棒,还让冒越看顾好了前后门,就连院墙也得交给可靠的自己人。
    虽说元亨只是重病,还不一定挂。其实就算元亨挂了,长安也不一定会乱起来。
    但,还是早些防备的好。
    防的不是乱世,防的不过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原以为萧般若顶多一个时辰便会回转的,可是直到月上梢头,还不见他的人影在何方。
    外头已经戒严了,不知是不是萧景已经控制好了城防,傍晚的时候,便有人马沿街奔跑,通知各家各户闭紧门户,不许外出。
    等待的时候是最焦心的。
    元亨从来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占据玉宝音的心房,也不知他死掉了没有,其实她是希望他长寿的。
    说的是三国鼎立,总有一个率先破局。
    大齐的皇帝正值壮年,人高体壮的,除非他自己想不开,怎么也不可能突然死掉。
    而南朝的真元帝已是暮年,时常传出不能上朝的消息。不是玉宝音不孝顺,巴着自己的外祖父早挂掉,可任谁想也觉得率先破局的会是南朝。南朝即将大乱,几乎成了人们的共识。
    岂料,最年轻的大周皇帝元亨却突然出了紧急状况。
    此时的大周是三国中兵马最强壮的,兵马强壮抵御外敌占尽了优势。可若是内乱,如此强壮的兵马,各家的实力几乎相同,你打我来我打你,持续的时间不定会有多长,最后还是百姓遭殃。
    玉宝音也说不上对大周有多深厚的感情,也说不好为什么,只是觉得惆怅。
    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一早,没有坏消息传来,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依旧需要等待。
    日子过的就如往常一样,秦愫闲着无事,会给女儿和儿子绣绣衣裳。
    给儿子做一件鲤鱼跃龙门的红肚兜,给女儿做一件绣满了祥云的贴身小衣裳。
    女儿大了,虽说现在还是个孩子模样,可说变就变,很快的。或许是夏天,最迟推不过明年,这一变就会变成大姑娘。
    吾家有女初长成……说句心里话,她又何尝愿意大周乱掉。
    乱世的人命如草芥,乱世的女人就成了烂泥中的花。盛开,也是开的悲壮。还有的,根本就开不了花。
    所以啊,求佛祖保佑,还是叫元亨多活些时日吧!
    玉宝音也如往常一样看书。
    不过将看书的地方,从她的渺风楼,挪到了她娘厢房外、小花园边的长廊上。
    若不是刻意去想,今日仿佛真的和往常一样。
    可若是竖起耳朵去听,便会觉得整个长安都像是睡着了一样,根本听不见外头有任何声响。
    这种寂静,一直到旁晚,被北边的火光打破了。
    冒越站在渺风楼顶上张望了半晌,下来道:“可能是城门……”
    玉宝音的心里一咯噔,郑重地道:“高远公主府的安危……全靠冒统领了。”
    冒越便道:“宝音公主说的哪里话,将军将我派进公主府的那天,公主府的存亡便已在我的生命之上。”
    冒越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汉子,话一落下,就拱了拱手,快步离开了。
    玉宝音一到了秦愫那里,便笑着道:“没事,好像是北边的人家,不小心走水了。”
    不能确定的忧虑,少一人知晓,没什么不好。
    可不过两个时辰,还不到子时,真正的忧虑就来了。
    前院也出现了火光,虽然不多时就灭掉了,可玉宝音还是不能放心。
    她想去前院瞧瞧,又担心她娘这厢。
    俶尔和慧春会些功夫,她又叫来了梁生。
    梁生这会儿可一点儿都不像个傻瓜,倒像个犟驴,说什么都要跟着玉宝音。
    玉宝音气的直跺脚,屋里头就传来了她娘的声音:“梁生,跟着宝音公主,看顾好了她。”
    玉宝音喊道:“娘……”
    里头的秦愫笑了:“行了,你娘也不是没有见过风雨的娇花,不过这几年过的平静了一些。想瞧瞧就去瞧瞧,我这里你不用挂心,只是你长见识的时候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玉宝音想了一下,又往后门和院墙那边增派了些人手,这才放心地领着梁生往前门而去。
    到达前门的时候,外头已经开始了新一轮的攻击。
    见火攻不奏效,改成了爬墙。
    外头的人想来是没想到高远公主府会有防备,可能还想着一轮火攻,趁乱就会拿下。
    爬墙就显得有些仓促了。
    玉宝音也让人从内架上了木梯,登高一望,外头一片火光。
    火光之下的众人,皆罩着面纱。
    再瞧他们的衣裳,也没有什么鲜明的特征,像是流民,可这会儿长安又不曾乱过,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流民呢!
    那不过是伪装,就是不知他们是想要趁乱捞一把?还是想要人命呢?
    外头的人已经开始爬墙,玉宝音接过下面递上来的热油,当头浇下。
    撕裂一样的嚎叫不绝于耳,这样的声音她是第一次听到,却又熟悉的很,只因她听她爹说起过。
    那是她爹的遗书,上面有这样的一句话,“杀戮的声音总是令人颤抖,可若是你听见那样的声音千万不要害怕,记着你想要保护的人,记着你不是为了杀戮而杀戮。不管是现在这个冷兵器时代,还是未来进步了以后,弱肉强食就是这样。所以,哪怕你是个女孩,爹也要你做一个强者,不需依附谁而生,不需谁的施舍,过你自己的日子,活你自己的人生。记住,爹没有死,只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另外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玉宝音并不知晓。而杀戮的声音,她今日已经听到,她没有害怕,她只是抽出了追光,对着院墙外的那些人道:“犯我者,必杀。犯我家人者,必杀。犯我家宅者,必杀。说出,必做到。”
    唯恐门外的贼人射箭,冒越硬是将玉宝音劝下。本还想劝她回后院的,可一瞧她眼中的光,便知劝了也不会奏效。
    冒越只能求她靠后,刀剑不长眼睛,这是生怕误伤了她。
    玉宝音道:“你不用管我,我既然敢来这里,便不会成了你的累赘。”
    好,好吧!这会儿,冒越真是很忙的。
    什么都不怪,只怪高远公主府太大。区区五百侍卫,要防御前后门,还要分散巡视院墙,就是加上有武力的小厮,也实在是不怎么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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