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没再说其他的言语,只临走的时候同玉宝音说:“不用多久,你就能有小马了。”
这就很放心地离去了。
真没什么再好担心了,萧景觉得玉小公主的情绪已经有所缓和,再给她一些时间,她一准儿能接受萧小爷的。
萧景像半仙一样,又一次言中,只不过连他都想不到玉小公主会这么快就接受了萧小爷。
用一只打鸟的弹弓,将围攻萧小爷的白家和唐家子弟,打了个落花流水。
那叫一个用“弓”如神啊。
☆、第26章 打人就打脸
玉宝音有一把打鸟的弹弓,在白澜没有挨打之前,这是个秘密。
弹弓是傻梁生给她做的,用的是百年龙血树的枝桠,这种树生长在南朝最南边的一个小岛上,那里就是梁生的故乡。梁生说他七岁离开家之时,她娘就在门前的龙血树上折了几根枝桠让他随身收藏,为的是让他不能忘记那块生养他的地方。
故乡的点点滴滴,梁生不止和玉宝音提过一次,每次提起,他都会说:“小公主,你不知道,龙血树是只有在龙血浇灌过的土地上才生长的树木,我娘折下这些枝桠的时候,树身就流出了鲜红色的血浆。我敢担保,就是皇宫里也没有会流血的树。”
会流血的树,玉宝音是没有见过的,倒是见过会流血的人。
亲眼所见之时,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害怕,她只是瞪大了眼睛,生怕就此遗忘。
她爹已经凉透的身躯是翘翘拼死驼回来的,从北梁州到建康,不知翘翘行了几天,只知到达建康之后,她爹的血早已凝固。
她无意中听到了她娘和霍叔叔的谈话,“北梁州到建康有多远,玉荣的血就撒了有多长。”
她便想,身上的血一直流,那该有多疼呢?
可她娘却说:“傻丫头,再疼也疼不过心疼。”
翘翘驮着她爹到达建康的两日之后,她爹就被匆匆下了葬,没有仪式,没有墓碑,也没有人凭吊。
她娘让人在她爹的坟前种上了她爹生前最爱的柏树,可她觉得柏树不好,要了梁生一根龙血树的枝桠,插在了柏树旁。
她爹的坟前就是应该长满了会流血的龙血树,不管是谁折下了它的枝桠,都该记得瑞王的血从北梁州一直撒到了建康。
她问梁生:“龙血树的枝桠插在地里还能活吗?”
梁生摇摇头,表示不知,却一再强调龙血树只会在龙血浇灌过的土地上生长。
果然,一个月过去了,枝桠还是枝桠。
来大周之前,她让傻梁生将那枝桠做成了弹弓,随身收藏。
梁生道:“小公主要是想要弹弓,什么树杈都能做,不用非得是龙血树。”
她却说着很莫名其妙的话:“龙血树会流血,其他树又不会。我要贴身带着它,别人记不得没有关系,我得时刻不能遗忘。”
不能遗忘什么,梁生似懂非懂,其实他也不用懂的太多,他只需知道,小公主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就好。他用了三天的时间,做出了一把精巧的龙血弹弓。
它只比玉宝音的小手大了一点,可用对了力道,它的射程一点儿也不亚于真元帝御赐给她的那把金弓。且枝桠上的不平,早就被梁生打磨的光光滑滑。
玉宝音将它贴身收藏,它在皇宫门口不止一次躲过士卒的盘查。
它的存在,是连秦愫也不知道的。
而现下,它却作为“凶器”,被人呈到了萧太后的跟前,被昭告于天下。
玉宝音的愤怒已经表现在了脸上,至那弹弓做成起,一日都不曾与她分离,它对她的重要程度简直可以与翘翘相比。
可,旁的人也都在愤怒,都在比谁的眼睛瞪的大呢!
大冢宰萧弥坚、大司马白程锦、还有大司空唐律,如今都聚在萧太后的宝新宫,就连小皇帝一听说宫学里有人打架了,立马将奏折甩在了一边,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只为看个热闹。
不是小皇帝不厚道,也不怪报信的人没有说清。怪只怪小皇帝是个急性子,话只听了一半,最重要的后一半报信的人还没有说到,小皇帝就已经夺门而出,报信的那人只有在屁股后面追的份。
是以,小皇帝兴致勃勃地冲到了宝新宫,一瞧那边席地坐着六个,皆捂着头嘿呀嗨的半大小子。另一边还有萧般若站的笔直……嘿,原来同人打架的是他表弟。嗯,他自动忽略了他表弟身旁的玉宝音,还在脑海中演绎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他觉得一准儿是那六个小子调|戏玉宝音的时候,他表弟挺身而出,一对六,还完胜。
且不说玉宝音的年纪和长相够不够被人调|戏的标准,单只说这事儿不太好办哩。
大冢宰在此,是因为他表弟姓萧,那么大司马和大司空也在此,只能说明那六个小子是姓白和姓唐的。
若同人打架的是他舅舅萧景,他一定会盘腿坐在宝座上,一边看热闹,一边同他母后说一句“瞧瞧,母后的弟弟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冲动呢。”
可同人打架的居然是般若,那是他弟弟,这…看自家人的笑话,可不是他的作风。
小皇帝往他母后身旁一坐,他母后便道:“人都到齐了,谁来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皇帝却道:“慢着。”什么公道不公道的,难道真让他责罚他表弟!将白的抹成黑的,一向是他擅长的,他指着白程锦问:“大司马,莫非你的孙子也在那六个中?”
白程锦俯首回道:“禀皇上,白澜、白澈和白潮,确实是臣的三个不孝孙。”
小皇帝点点头:“嗯,他们确实不孝,堂堂大司马的孙子,一块儿上,居然还打不过朕的表弟,哈哈哈……”
小皇帝笑的有多肆意,白程锦就有多心塞,他拉着哭腔道:“六打一怎么可能会输呢!还不是因着我那不孝的孙子们只不过是怀着与人嬉戏的心思,没想到别人却当了真呢。”
是不是真的嬉戏,小皇帝不知。如今明摆着的就是白家和唐家的子弟都挂了彩,一个个的不是红肿了额头,就是肿了鼻子,还有两个甚至见了血。而萧般若看起来可是没有一点儿外伤的。
小皇帝还想再打哈哈,就听玉宝音冷哼道:“六打一,两人拉住了胳膊,一人抱住了腰,剩下的三人轮番捶打。还是只打身,不打脸,为的就是叫人看不出呢。”
萧弥坚一听,下意识瞧了瞧自己的孙子,只见他不发一语,却是紧握了拳头,一定有满腹的怒意。
好了,如今事实已经摆在了众人眼前,就算他孙子身上的伤属实,可那边不是也伤了嘛。甭管他们是因为什么打架,不过又是一件扯皮的事而已。他女儿和外孙,也就只能和和稀泥。
还有那丫头,她明知道不打脸就是为了不叫人看出来……那她干脆也别打脸不就行了!
当然不行!玉宝音一扬脖颈又道:“我一打六,哪里都不打,专打别人能看见的地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被我给打了哩。”
这逻辑!小皇帝只想拍手叫声“好”。
可若真叫了,那也太不靠谱了。
小皇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问:“你一打六?怎么打的?”
那边本来老实呆着的白澜愤恨地道:“不过就是偷袭,还是雕虫小技!”
一旁呈着龙血弹弓的太监,很适时地将弹弓呈到了小皇帝的面前。
小皇帝道:“就是用它?”
啧啧了两声,又道:“好东西。”
说着就拿了起来,上下翻看,而后别在了自己的袖笼里,还道:“归我了。”
玉宝音差点儿跺了脚:“那不行!”
她越急,小皇帝就越不着急,慢条斯理地道:“怎么不行?”
“就是不行。”
“那你总得说出原因啊!”
是了,他可是大周的皇帝。玉宝音也是懂迂回的,她道:“皇上若是想要,我可以让侍从给你重做一个。”
“新的拿来了,我再把旧的还给你。”
小皇帝一定要耍赖皮,这会儿要是没有旁的人,玉宝音真敢扑上去,扯着他的头发抢东西。
可……不能惹事,不能惹事。这是玉宝音此刻的心理。
两个人争的激烈,一点儿都不顾及旁人的心情。
白程锦:现在重要的是那个破弹弓吗?是我孙子挨打了好不好!打了我孙子,就和打了我没有区别!一个丫头空口说白话就是证据了?我要验伤,我倒要看看是谁的孙子伤的更轻。
反正,白家和萧家杠上,也不是今天才有的事情。
☆、第27章 队友是头猪
白程锦嚣张了几十年,吃点儿暗亏可以,吃这样的明亏,那是绝对不行。
他一生气,哪里还会在乎玉宝音是高远公主的女儿,更想不起来他二子白唤是高远公主后备的郎君。
不就是一个南朝的公主,来到了大周,叫她一声公主就算是抬举。起初,他愿意让二子娶她,不过是看中了小皇帝许诺的嫁妆,可萧家一插手,如今百万黄金只剩下了两成,那高远公主就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不舍。
况且白程锦已经认定了玉宝音之所以会这般护着萧般若,一定是萧家和高远公主已经偷偷地达成了什么协议。他觉得萧家是个短视的,他白家才不会做那种没多大好处的事情。
更何况,别说萧般若的伤肯定不重,就算萧般若有伤,萧家也就伤了一个,他白家可是伤了三个。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认定了事情的起因只是嬉戏…而已!
他也不信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如今不过是在拼谁在小皇帝的心里更重要而已。萧太后出自萧家,自然对萧家有深厚的感情,可小皇帝却是长在皇宫。说的是有亲戚关系,古往今来,亲戚在背后捅刀的事情还少嘛!再说了,他一直在做的事情,那就是让小皇帝知道越是亲戚就越该防备哩。
说到底,他就不信了,白家和唐家,还抵不过一个萧家!
白程锦闹着要验萧般若身上的伤,唐律自是附和的。
萧弥坚是个老狐狸,瞧了瞧萧般若,又瞧了瞧小皇帝。
要知道萧般若刚没了娘亲的那一年,萧景又在外征战。萧太后怜惜萧般若小小年纪没了娘,爹也不在身边,便将仅有五岁的他接进了皇宫,与小皇帝作伴,一呆就呆了半年多哩。
是以,不光萧太后特别喜欢萧般若,就连小皇帝护他也护的紧。
小皇帝和玉宝音扯完了嘴皮子,本还想着这件事会就此揭过去,谁知那白程锦竟是个不知趣的。
小皇帝有些生气,道:“走,走,般若,朕亲自替你验一验身上的伤。”
他可不是个不明白事的,若是让他人验伤,验出的结果不管怎样,白家和萧家肯定会有一个不认同的。干脆,他亲自上,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把轻伤说成重伤,谁也不能把他怎样。
白程锦的心是顿时一凉,他知道小皇帝是打定了主意要偏袒萧家了。
偏偏这口怨气,他咽不下去也得使劲往肚子里头吞。
小皇帝站了起来,这就要带着萧般若往屏风后头去。
谁知,一直没有出声的萧般若,突然动手,站在原地就开始解|衣。
小皇帝心说,这个傻子!
可下一刻映入眼帘的……那青青红红的痕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整个上半身,小皇帝立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萧般若身上的伤确实不比其他人的轻,看起来还更严重哩。
白程锦和唐律说不出话了,他们总不能明打明地说,萧家只伤了一个,他们两家却伤了仨。这也太没脸没皮了。
更关键的是,小皇帝一定会道谁让他们学艺不精。
在场的人扫过了一眼,也就没人再去看萧般若了。
唯有玉宝音,看了又看,还特意偏过了头,想要看的更仔细。
虽说她还小,可再小也是个女子。
小皇帝“嗯”了一声,以示提醒。
玉宝音那儿压根没有反应。
萧般若却赶紧用衣服裹住了身体。
如今已经不是前朝,士人喜欢服散后宽衣解带而行。自从前朝瓦解,南北隔江而立,元氏家族建立了大周,就不停地学习南朝的各种风气。譬如男女七岁不同席。
他已经十岁,虽然还不太明白男女之间的事情,但像这样在众人的面前赤|裸着身体,还是让他禁不住地产生了羞耻之心。
重点是,那儿还有个丫头死盯着看哩。
虽说刚才脱的时候,想着她还小,又是妹妹,不碍事的。又想着只要能给白家难堪,让他们无话可说,他牺牲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可以。
可,这一脱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玉宝音觉得萧般若太过小气,她不过是在看他左肋骨下面的那块绛紫色的胎记,那块胎记的形状实在是有意思的很,就像是一块变化莫测的云,从左边看像奔驰的骏马,从右边看却像是低头吃草的麋鹿。
她娘说她的背上也有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