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一直不敢去想,有时却又希望这一日早些来,无论结局是好是坏,总归是个了断,总比一直担心头上悬着的刀什么时候砸下来好。宋子恒离开后,苏婉开始有些心神不宁了。
不知过了多久,大牛回来了,苏婉腾地站起身,小绿也跟在后面问大牛:“怎的这么快回来了,去考场来回不是说要一个时辰吗?”
大牛笑道:“原是这般,不过刚走到巷口,就见安远侯家的马车过来,四少爷亲自送了姑爷去考场后,又让人打马送了小人回来,这才花了半个时辰不到。”
苏婉又坐回原位,招呼大牛过来:“你先喝口水,再跟我说说今日去考场是什么样儿。”
大牛喝了口水,缓了口气,方才兴奋的道:“再热闹不过了,咱们省府的考试是没得比,来赶考的举人加上送行的亲友聚在一块等待进场,放眼望去多如牛毛……”
小绿等苏婉问完,连忙问:“那安远侯家少爷如何,比咱们姑爷更俊秀吗?他们家的马车是不是很气派?”
“安远侯四少爷我只在车外远远瞧了一眼,长得那叫一个漂亮……不对,是俊秀,不过安远侯四少爷跟咱们姑爷不好比,四少爷贵气逼人,咱们姑爷温润如玉,都是人中龙凤。”
小绿又急着追问:“安远侯四少爷竟有这般贵气?”
“那还用说?不对,我还没说四少爷如何贵气呢,穿着锦袍,上头的绣工别提多好了,用咱家太太的话来说就是栩栩如生,价值千金的那种!更奢华的是那马车,里头的可是铺着锦缎的,上头还摆了个凳子,上面的杯子竟是白玉的,白玉杯白玉壶!”
小绿眼睛里已经在冒星星了:“这般富贵……”
“安远侯是世袭侯爵,整个京城的贵人里头也是数的过来的,家世富贵不说,安远侯夫人的嫡出女儿,四少爷的亲姑妈,便是当今养育了三皇子的曾顺妃……”
小绿惊叹:“也就是说安远侯四少爷是三皇子的表兄弟?”
大牛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不过听闻三皇子不是曾顺妃的亲生,然从小被曾顺妃抚养长大,曾顺妃自个儿也没有亲儿子,是以母子感情也不错,三皇子这才将安远侯家当亲外家走动。”
听得安远侯跟皇家都有这般联系,小绿的眼神更亮了,安远侯四少爷是三皇子的表兄弟,却对自家姑爷这般青眼相待,自家姑爷若能以此结识三皇子,日后岂不是一步登天?这般想着,小绿便问了出来:“那咱们姑爷会不会因为安远侯四少爷的关系,从而也见一见三皇子……”
大牛的表情不必多提,苏婉却是眼神一闪,脑子里犹如惊雷闪过,安远侯!三皇子!
她之前竟然没想起来!三皇子不就是之后继位的楚仁宗吗?
用“虎躯一震”来形容苏婉此刻的心情,其实非常恰当的,她说之前为何觉得那安远侯听着耳熟,不仅是耳熟,根本就是如雷贯好吗——她演的那部戏都出现了安远侯这个角色,因为没跟她演对手戏,她便没有关注,可是国舅爷的名头她还是记得的!
想到这里,苏婉忽然皱起了眉,安远侯之所以会成为国舅,便是因为三皇子萧瑱继位后,尊母妃为皇太后,其外家自然一跃而成皇亲国戚,可如今萧瑱竟然只是曾顺妃的养子,连外人都知晓,可见曾顺妃养萧瑱的时候皇家玉蝶并没有改过来,如此一来,非亲生母妃,萧瑱登基后也只能封其为太妃,尊为皇太后却是于礼不合,楚仁宗一生功绩令人传唱,如何会做这般不符礼节之事?难道当真是将曾顺妃视若亲母?
☆、第九十六章
宋子恒去考试的这几日,苏婉过的也不轻松,白天坐立不安,晚上辗转难眠,小绿大牛照旧陪着她玩斗地主,但是她玩着玩着变能出神,还真有些度日如年的感觉,小绿和大牛还只当她是担心宋子恒在会考当中出岔子,其实他们自个儿心里也忐忑,更不知要怎么劝苏婉,还是小绿想出的笨法子,知道自家小姐喜欢听些趣事,无论是家常里短,豪门恩怨,爱恨情仇,还是民间的风土人情,于是绞尽脑汁把自己知道可以称之为趣事的事情都说了,还每日叫大牛去打听些京里些新鲜事回来说。
这般倒真让小绿误打误着了,他们费尽心思给苏婉搜罗来的八卦,其中有一件还确实转移了苏婉的注意力。
这日大牛借着上街买菜的功夫,又在街上转悠了许久,那些个卖东西的小贩,来来往往的路人,路边摊上吃着东西的人,嘴里都会说些新鲜事儿,大牛每每见人八卦都要凑上听几耳朵,有不懂的还问个清楚,别人八卦的兴起,也不嫌他烦,一五一十的给他说了,如此一来,大牛没回都要耽误好一会儿才回去,这日正回去的时候,好巧不巧正碰见隔壁传说中的侍郎府开门。
虽然苏婉他们一直知道隔壁有个侍郎府,且才一墙之隔,但是人家高门大户,大门正对着街上,临近他们院子的这边倒是有个角门,常日也能见到仆妇小厮们进进出出,不过京中二品大员的门人,就是比别个不同,每日进出角门干些采买跑腿等活计的下人,一个个都颇懂规矩,等闲并不与外人搭话,森严戒备。
是以住这一块的人都觉得侍郎府万分神秘。
今日大牛见到侍郎府开角门,自然不是往常的下人进出,其实阵仗还是挺大的。虽说是角门,但这般高门大户,角门也是两扇漆着朱红色的大门,比寻常人家的正门还大些,平日里侍郎府家下人进出,都是开半扇门即可,今日却是两扇门全开,门前停了辆马车,两旁站着一波丫鬟婆子,大牛一看也知道与往日不同,又见旁边也有几人在瞧着那里,他也便放慢了脚步,远远跟在一旁瞧着。
侍郎夫人拍了拍女儿,笑着叮嘱道:“这回安远侯夫人夫人亲自派人来接,你便在那里安生住着,安远侯夫人是你亲姨婆,平日又甚是喜爱你,这回娘娘回府省亲,定是为你着想才提前一月接了你过去住,说句大不敬,娘娘还是你亲表姨,从小与你娘一块长大,感情最是深厚不过,那时还与我笑言日后定要做那儿女亲家,我虽不把这话当真,然娘娘如今瞧着你长这般大,想是也欢喜的。你如今也及笄了,若得娘娘惦记,日后在圣人跟前求一道赐婚,岂不正好?”
“娘,再不走怕是迟了。”被叮嘱的年轻女子微微一笑,神态自若的提醒道。她虽然心头也激动,一切都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发展,等面见过了顺妃娘娘,再过不了两月就能得了赐婚圣旨,与相公再续前缘了。只不过她如今毕竟不是年轻小姑娘,便是心里头激动不已,也能滴水不漏的藏着,万不能叫人看出她春心萌动。
这番淡定的神情看在侍郎夫人眼里却是没开窍,侍郎夫人也不知该放心女儿没有私动春心,还是该着急她怎的总是不开窍,万般心绪化作一声叹息,又摸了摸女儿:“你且安心住着罢,下月二十一到娘便去安远侯府上接你。”
年轻女子笑盈盈的拜别母亲,又说了些体己话:“娘在家多保重身子。”说完便在丫鬟婆子们的拥簇下上了马车,侍郎夫人目送马车渐行渐远,也带着剩余的丫鬟婆子进了府,角门被关上,再次恢复往日的森严幽静。
大牛也一直瞧着马车驶远后才回过神来,感叹道:“侍郎府竟这般富贵,方才那被一众下人拥簇着的是府上夫人和小姐吧?华服美眷,当真是金玉堂皇。”
旁边有人接话:“可不是,我在这里住了三年,自那柳大人年前升为户部侍郎,排场也是越发大了。”
“原来侍郎大人姓柳,还是户部侍郎?”大牛惊道。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连这个都不知道?”
大牛便简单了自报了家门,另一个与大牛一般家丁打扮的男子凑过来道:“我非但知道侍郎大人姓柳,还知道刚刚那侍郎家小姐上的马车,是安远侯府的马车呢!”
大牛与另外两人惊叹问:“侍郎大人跟安远侯府有联系?”
爆料的人摇着头,一脸的高深莫测:“非也非也,是侍郎夫人与安远侯有联系,那安远侯夫人是侍郎夫人的亲姨母,前些日子侍郎府嫡小姐及笄礼,请来的正宾便是那安远侯夫人!”瞧着众人惊叹不已的神色,爆料之人满足感得以体现,神色更加得意的抛出一个问题,“安远侯夫人是什么身份你们可知晓?”
那自称自个儿在这里住了三年的男子道:“打量谁不知道安远侯夫人是宫里娘娘的母亲。”
爆料之人一脸的不屑:“那你们一定不知道圣人允许娘娘下月回安远侯府省亲的事,这位娘娘养着圣人的三皇子,说不准三皇子那日也一道与娘娘回府省亲——你们瞧着安远侯这回多大荣耀!”
大牛没料到自己听到这等八卦,兴奋的浑身血液都燃起来了般,与众位经由八卦建立起良好友谊的邻居告辞后,兴冲冲的回了自家租的小院里,小绿正准备做饭,瞧着大牛买菜到这个点还未回来,心里着急着,在院门口张望了好几眼,终于看到从小巷那头一路跑着回来的大牛,连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篮子,埋怨道:“怎的怎么晚才回来,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我方才回来时,瞧见那侍郎府的角门开了,那侍郎夫人送她女儿出来,排场别提多大了,我看着新鲜,又瞧见旁边也有人在看,便停下来多看了几眼,等侍郎府角门重新关上,又听得旁人几耳朵关于侍郎府的消息,这才耽误了时日。”
小绿拎着菜篮子也不急着回灶房了,笑盈盈的问了一声:“那你可瞧见了什么新奇没有?”
“我不但瞧见了那侍郎夫人和小姐浑身珠光宝气,还知道侍郎大人姓柳,今日来接侍郎小姐的马车竟是安远侯府上派来的呢!”
“又是安远侯府。”小绿如今听到这个名字就觉得亲切,问道,“怎的这般巧?”
苏婉正好一脚踏出门来,随口便问了一声:“安远侯府怎么了?”
不等大牛回话,小绿兴致勃勃的道:“大牛哥说他方才买了菜回来时,瞧见侍郎府角门大开,竟然安远侯府派了马车来接侍郎家小姐过去呢!”
“竟是这般。”苏婉听了点点头,没感兴趣的,便低头看了眼菜篮子,道,“这鱼我看着新鲜,别熬汤了,做个酸菜鱼罢。”
“是。”小绿点点头,搬了小凳子坐在院里头择菜,又兴致勃勃的问大牛,“那安远侯跟侍郎府什么关系,安远侯府上怎么会亲自派马车来接侍郎小姐过去?”
还没等大牛回答,小绿又问:“难道侍郎大人与安远侯是亲戚,同族人?”
“怎么会,安远侯姓曾,侍郎大人姓柳,他们怎么能是出自同族?”大牛失笑。
苏婉原本都踏进了屋里,听到大牛的话,冷不丁回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你说隔壁的侍郎大人姓柳?那你可知这位柳大人名甚字几何?”
大牛被她看得一愣,呆呆的摇头:“不……不清楚。”
苏婉收回脚步,转身折回院中,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对大牛也道:“你坐下歇口气,稍后仔细把今日听来的消息说与我,一个字都别漏了。”
大牛不明所以,却仍旧依言坐下,小绿还进屋端了杯水来给他喝,大牛缓了口气,然后一五一十说了,语言组织上有些凌乱,但不妨碍苏婉抓重点:“侍郎夫人亲自送那柳小姐出来,这般说那柳小姐是侍郎夫人嫡出了?”
大牛点头:“看着着像是,听人说侍郎夫人嫡出的女儿前些日子才及笄,方才远远瞧着柳小姐年龄不大,年岁是相当的。”
“及笄?”苏婉眼神闪了闪,随后问出了下一个重点,“你可知为何安远侯府上会派车来接柳小姐?”
“听人说是安远侯夫人是侍郎夫人的亲姨母,上回侍郎小姐及笄礼,安远侯夫人便是正宾,想是因着这层关系,安远侯夫人对侍郎小姐才会这般亲切罢。”
“如此说来,安远侯夫人是柳小姐的姨婆,若平日关系亲近,请上喜爱的小辈去家中住上些时日,倒也说得过去。”苏婉若有所思的道,心却没有放下来,她不知道是自己多心,还是真的是巧合,总觉得有些东西在脑中闪过,却犹如一盘散沙,如何也抓不住。
小绿如今对安远侯无限向往,满心感慨的道:“安远侯四少爷都是这般人物,想来安远侯夫人也是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了。”
大牛没见过安远侯夫人,对此保持沉默,苏婉却脑中一闪而过,搁在腿上的双手瞬间握紧,随后又松开,笑道:“这般说来,宫里的顺妃娘娘,还是柳小姐的表姨呢。”
大牛连连点头:“小姐不说,我差点忘记了,安远侯府上最近倒有喜事,听说圣人恩准顺妃娘娘下月回安远侯府省亲,说不准那三皇子也会随同,这般大的荣耀,安远侯府上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