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修成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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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修成诀-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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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她是普通修士; 眼下闭关修行,将这些灵气吸纳融合; 那对她的修行将是一次巨大的突破。

    然而她不是普通修士。

    她修行所需的灵气; 向来是由灵骨转化生成; 她没从外界直接吸纳过灵气; 眼下她体内的灵气皆是外来物,又来势汹汹; 大有鸠占雀巢之意,此为一;她元神与魂海受到白砚灵骨的影响,以至她无法引导这些灵气正常运转,亦无法吸收,如今元神与肉身宛如被分割开来,此为二。这二因造成她现在极端危险的状态。

    归根到底,她必须先解决灵骨所带来的问题,就像元还所说的那样。

    蛛丝紧紧缚在肉身之外,形成外力与暴涨的灵气抗衡,季遥歌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魂海之上。未吸纳的灵骨共有三根,一根属于蛇姬钩陈,一根来自赤焰鸟,最后那根,是白砚的。

    季遥歌盘膝坐定,先运行了一遍《妙莲咒》,才自魂海深处唤醒蛇姬的灵骨。

    由浅入深,她从蛇姬的灵骨开始吸纳。

    ————

    蛇姬湛蓝的灵骨浮出魂海,由媚相还回灵骨本体,又渐渐融化成一团湛蓝液体,混入魂海漩涡之内。季遥歌只觉元神骤然间被幽冷气息包裹,像脱离了本体,成为另一个人。

    属于蛇姬的记忆刹那间侵蚀她的所有知觉,她成了钩陈。

    钩陈修炼一千多年,可有大半时间,她是作为一条蛇而存在的。从一条游走在山间湿暖石隙里的小蛇,慢慢蜕皮成长,第一次吃到灵果带来的神奇感受,第一次吸纳到灵气的愉快体验,第一抹灵智的生成,她混沌的世界被劈开崭新的视角。

    在这漫长的岁月里,她躲避过孩童恶意的欺凌,躲避过捕蛇人的圈套,躲避过天敌的爪喙,躲避过种种危险。人类恐惧她的出现,她也害怕人类的存在。学会修行之后,她成为兽修,也成为修士觊觎的炼药良材。她厌恶害怕这些修士,她不想成为他们炉鼎里的一味药,第一次杀人,就是因为对方想要她的蛇丹。那日她正逢蛇蜕,换骨成人,却被偷袭,她一怒之下便将那人一口吞噬。

    从此,她不再对敌人留情——弱肉强食是万华不成文的规则,不论是人还是其他兽类,都是一样的。于她而言,人是入侵她世界的捕猎者;于人而言,她是一只嗜血残暴的妖物。

    没有区别,彼此站各自的立场而已。

    再强大的兽,也逃不出这个轮回。

    所以别人问她名字,她说自己叫钩陈,传说里可化黄龙的天兽。可惜她到底不是钩陈,她只是条山野小蛇,运气好才修炼到现在。

    一千年了。

    她化成人形,千娇百媚,迷惑凡俗男人,在情欢/爱海中享受清苦修行中的乐趣,这是她的武器,也是最原始直白的欢愉——他们说蛇性主淫,一定是不知道,男欢/女爱有多痛快。

    她快活了很多年,直到去狮公岭的前一月,她费尽千辛万苦诞下蛇卵,从蛇姬成为蛇母。父亲是谁?她不在乎,她的孩子,有她就够了。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看她的孩子破壳出世,就被钉死在狮公岭的悬洞里。

    孰是孰非?

    她只是去找口食物而已,就像猎人捕猎,可为什么猎人捕兽就是对的,妖兽觅食就是错的?

    她不能明白也不在意。

    最后的画面,只定格在幽暗潮温的洞穴里,三枚静静躺在砂砾堆里的光洁蛇卵。

    季遥歌睁眼,眼前只有白茫茫一片。三枚蛇卵,便是蛇姬最后的执念,她放得下生死,放得下仇恨,放得下所有,唯独放不下这三个还未出世的孩子。离世的最后一刻,她只是个母亲。

    ————

    脸上有温热的泪水滑落,那源自一只千年蛇姬的执念。季遥歌抹抹脸,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时间来消化蛇姬的灵骨,只知道自己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过完了蛇姬这挣扎求存的一千年。

    低智兽类的天性,远比不上人类的复杂,蛇姬化人,拥有的也只是混沌人性,都道修仙修心,抛却七情六俗,为何妖兽修出的,却是混沌人性?一个人,若连自己的情感都无法控制,需要抛弃才能达到清心寡欲的境界,又谈何修字?

    就像她,像过去的她。

    她控制不了幽精,所以任其从魂魄分离,哪怕这样会伤害她的元神,也在所不惜。

    可这真的有用吗?

    季遥歌并没答案。湛蓝的灵骨融入魂海,化成一抹浓烈的蓝色,被魂海渐渐洗涤,沉淀,最终萃出一滴无色的魂液,落在魂魄中最空洞的位置。

    元神轻轻一震,仿佛干涸的土地被雨露滋养,可她没能察觉,元神依旧不稳,危险并未渡过。她将第二根灵骨唤醒。

    ————

    赤焰鸟的灵骨,充满暴戾不安。

    他的过去很简单,作为一只具备火灵天赋的小赤焰鸟,他要修炼上来,比蛇姬更加简单,可他的出生,却注定他只是一只被人精心饲养的宠兽。

    他孵化在一个修士精致的鸟笼里,睁眼时只有修士的脸,他认那个修士为母。修士对他很好,每天都有灵果和肉食;修士也很凶,每天都以各种方式强迫他修行,强迫他认主。那时他尚不知自己正被一天天驯化,只知道若满足不了修士的要求,就会得到可怕的惩罚,就会让修士难过。

    为了不被惩罚,也为了让修士满意,他努力地修炼,修士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将他从笼中抱出,搂在怀里,温声呵护,那样,他就很高兴了。很快,在修士的驯养下,他学会法术,学会按照他的指示捕杀其他兽类,甚至攻击他人,只要他越狠,修士就越高兴,给他的奖励也就越多。

    他以为,修士是爱他的,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从他睁眼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只有这个修士,修士是他的全部,可他不知道,他只是修士生命里极短暂的一个记忆。修士也没将他当作亲人,甚至连朋友都不算,他只是一件伤人的武器。

    什么时候开始,他想要逃离的?

    从他杀的兽和人越来越多,从他屠戮了他的同族,从修士一次又一次毫无止境的贪图开始。可他始终没走,只是变得越来越暴戾,又越来越不安,这不安源自他渐渐生成的混沌人性。他看懂修士的眼神,读懂修士的话,明白修士的想法。

    他只是修士培养的武器,哪怕陪伴了再久,他们也只是主从关系,而为此,他却背叛了他的同族。

    这样患得患失的关系维持了很久,他觉得自己可以撑下去,直到他们遇上更加强大的对手,修士毫无犹豫地将他推给对方为食,他怔了良久,终于兽性大发,反噬咬死了修士,挣脱了束缚,带着被对方折断的翅膀逃到了啼鱼州。

    从此,不再与任何人为伍。

    那是他生命中很短暂却又十分重要的三百年,而后,修炼,厮杀,争斗,化出人形,他带着被驯化后的戾气在啼鱼州生存,成为妖修,大肆捕捉其他妖修,供其玩乐,浑浑噩噩地过着日子。

    一直到,狮公岭上的厮杀结束他的浑噩。

    每次战斗,他都觉得会死,所以也没怕过,只是死的那一刻,他还是想问问当初的修士,有没有一点点的可能,他曾被视作亲人,视作朋友?

    

    然而,这永远没有答案。

    ————

    季遥歌想起被关在缈峰踪的五十年,还有幽精一直求而不得的答案,关于万仞山,关于谢冷月,还有顾行知的记忆,一下子清晰,又一下远去,再也不能成为桎梏。

    又是一滴无色魂液滴落,魂魄中的空白再次被滋养。

    手中的灵骨只剩下一根。

    一直未被压抑的浅青灵骨浮起,在元神中缓慢转动着,是造成她元神混乱的罪魁祸首,可她有些不舍融化。

    “白砚,是我。”她在元神中呢喃一句。

    若是从前,白砚一定会笑眯眯地看她,静等她的下文,但灵骨只是一抹执念所化,它听不懂她的不舍,也不会回应。她的元神化作一双手,将他灵骨捧起。灵骨上传来巨大阻力,仅管有了前面吸纳两根妖修灵骨的经验,但筑基期修士的灵骨于她而言仍是强大的。

    “我知道你不想消失,没有关系,与我一起,我会带着你活下去。”又是一声呓语,她猛然加重元神之力,将白砚的灵骨按进了魂海之中。

    魂海瞬间如何沸腾的水,掀起炙热浪潮,几乎要反噬回她的元神。

    她的意识也在同一瞬间,被拉向遥远的过去,那个她从未涉及过的世界。

    凡人的世界,是更加复杂并且充满矛盾的地方。

    ————

    钟鼓声打破皇城的寂静,殿外响起匆促脚步声,天子的仪仗队已经等候在外。

    “殿下,吉时到了。”内侍躬身,白皙的脸上犹带几分不忍。这是最后一次,以殿下称呼眼前这个才刚满七岁的孩子了。

    十二旒冕上的珠串被撞出几声混乱的脆响,章纹遍织的沉重衣冠之下,是孱弱不堪的肩膀,他瑟瑟发抖地在内侍的搀扶下走到殿口,新生的朝阳染得天边一片血红。

    “走吧。”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幼,双手互相掐着藏在宽大的衣袖里,稚嫩的眉眼是强打起的威严,他学着他父皇的样子,拧着眉,板着脸,抿着唇,一步一步踏向衍州大祈朝的天泽门。

    可他年仅七岁——他还来不及学会如何当好一个明君,他甚至连这身衣冠都觉得沉重,重到他迈不开脚。

    更何况是,这一片国之将破,山河不守的衰败?

    大祈朝三百五十七年,铁蹄踏破居平关,衍州三十六城,已破十之七八,白氏的江山,早已不保。狼烟四起,民不聊生,他那荒淫无道的父亲,在国破家亡的关头,不愿承担骂名,不愿面对百官的怨愤,不愿成为末世帝王,便一纸诏书将皇位传给年仅七岁的皇子,而他则带着宠爱的妃子,卷着国库里的金银珠宝,连夜跑了。

    偌大的皇宫,先皇禅让,新皇继位,这本是喜事,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国不可一日无主,登基的仪式很仓促,却也要受百官朝拜。天泽门前,他故作镇定地迈过百官之眼,多想有人能在这时把他的手拉过,告诉他这只是个噩梦。

    那双手真的出现了,来自他叫了一辈子“母后”的女人。但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她只是他父皇的嫡妻,一个端庄大气的女人,不为父皇所宠,没有诞过子嗣,却在这一刻选择留下。

    “白砚,难为你了。”她只是摸着他的头,没有说任何冠冕堂皇的劝慰。

    白砚揉揉眼,因为这一句话,忍住了眼泪。

    “从今日起,我与你一起守在这里。”她笑了笑,牵着他走上天泽门的城楼,“陛下,请登基吧。”

    登基吧……

    他成了大祈朝有史以来,年纪最小的一位皇帝。

    而这个皇位,他只坐了百日,就迎来山河破碎的结局。那一天皇城的夕阳和美,像他登基那日的朝阳,宫门被人撞开,他的嫡母抱着他端坐在金銮殿上,面对这场早已看到的结局。

    然而,他们没有杀他。他被圈禁,关在漆黑的宫殿里,成为他人的牵线木偶,他的国家子民任人欺凌。他的前半生,七年的皇子,百里的帝王,半辈子傀儡,辗转在几个权势野心家手里,用来控制这破败的国家,直到十七岁。

    不堪的折辱将他身上属于皇家的气势挫磨殆尽,十年的时间里,他只是个朝不保夕的废帝,他所有的野心不甘,都成了笑话。他斗不过那只幕后黑手,他们控制着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他是凡人,而他们是修士,是凭借着凡人供养的修仙世家,为了争夺凡间的资源,不惜掀起腥风血雨,而他那无用的父亲,一直以来耽于享乐不尊仙家,换来国破家亡的结果。

    他并不想承担,却又被迫承担。

    十七岁的那年,皇宫起了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他的嫡母以性命为代价,将他送出了皇城。已经老去的内侍问他要去哪里,他选择踏进仙门。

    成为一个修士。

    他抛弃作为帝王的尊严,放下身为天家的体面,他本来也就是个孩子,战战兢兢地活了十七年,他没有任何脸面是放不下的。

    资质不佳,没有仙门愿意收他,他在山中辗转数月,饿倒双霞谷,那一日,他遇见曾经的她,受她三滴清露之恩,从此成为一介媚门低修。

    

    那是他短暂前半生,困顿不安的十七年,却是他一生执念之源,即使两百年过去,他也依旧记得踏进仙门的原因——为了复国。

    就像他的母亲,那个大祈朝最至高无上的女人说的,“从今日起,我与你一起守在这里。陛下,请你登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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