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不过她季遥歌亦非等闲之辈,既是心术,拼的自是心志坚定,任凭外界如何侵扰,她只固守本我,尽全力引导元丹破壳,碎空而出。
眼下,那元丹已破出元神虚空,由虚转实,自她眉间浮到她眼前。
小小的婴儿蜷在半空,双眸紧闭,团子似的身体,臀上却拖着根肥短的蛟尾,额上耸起两根圆角,竟是半人半蛟的形态,肚皮圆滚,她破丹而成时将外邪全部吞入腹内了……季遥歌一阵无话,伸手点点自己的元婴,元婴张嘴做个打嗝的动作,摸摸肚皮,倏而又钻进她眉间消失不见。
“恭喜结婴。”许久不见的媚骨却在此时飞出,妖娆无双地站在殿中,勾着眼道,“恭喜,你练成万相归真。”
“万相归真是什么?”季遥歌不解。
“先前你练的万相随心,虽有万相,到底是心外之物,如同皮囊面具,随心取用罢了。万相归真才是《媚骨诀》的真正精髓所在,万相融合本我,惑人于无形无踪,从现在开始,你已有控制人心的力量了。个中奥妙,你需自行摸索,说得太多反而误你体悟。”媚骨说着又道,“我这里另有一套《媚骨》外诀,名为《牵心化形术》,可作外辅配合修练,现在便授予你,你看仔细了。”
季遥歌便看到媚骨由一人幻化三人,再由三变九,九人同时出招,攻击如天罗地网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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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婴虽成,季遥歌却没立刻出关。
境界突破带来的全新感悟与庞大力量,需要她慢慢领会,媚骨所授之功,五行灵气的分离掌握,也都需要她熟悉——此番闭关带来的新东西太多,如何融会贯通才是当务之急,她并不急于离开,而是闭居万寿山继续潜修。
海上波澜几番更迭,时光晃眼过去,随着一道剑光划过,九道幻象归入原窍,季遥歌信手祭出鬼面,当年与旦戈一战,鬼面残损不堪,神威已失,只余其上残念未泯。她袖手拂过,自鬼面上拈出一缕煞气,缓缓注入悬在半空的长剑之上。
只闻得一阵鬼哭阴嚎之声,长剑剧震,其中雷力与煞气相撞,各自都要离剑而出,却被季遥歌以灵力化火焚炼三日,直到完全融合。
她缓缓睁眼,将长剑执入手中,长剑剑身已是黑中泛红,杀气流淌。她随性一挥,剑上荡起黑雾,渐渐凝化人影,她满意道了句:“鬼剑奉曦。”这才放眼全殿。
这殿上的晶石早已枯竭粉碎,岁月不知过了何数。
劈开早被藤蔓杂草覆盖的厚实洞门,踏过重重法阵,她走到洞外,终见天日。
这百多年闭关,她的境界,连晋三阶,跃至——
元婴中后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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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关之日,没人前来迎接季遥歌。
她结婴异象早在数十年前已震惊过赤秀的妖兽,然而她并未立时出关,时日一久,便被人抛到脑后,元还又有过吩咐,不许任何人前往打扰,故这一百八十年下来,万寿山失于保养,早已荒草蔓生,成了为赤秀最残旧之地,此时洞门打开,也没人发现。
崖上海风猎猎而作,吹得季遥歌发乱衣飞,她居高而望,赤秀已是沧海桑田,除了她身下这座万寿山外,再也找不到一点昔日之影。
恍惚间,她像回到了万华。眼下这片钟灵毓秀的庞大仙境,风景奇绝,灵气充沛,绝不逊色万华几个名山大宗,令她有着穿越时空的错觉。高矮错落的石峰之上已凿设飞檐台阁亭楼,兽骨铺就的引桥洒过珊瑚粉,晶莹璀璨夺人眼眸,峰群之上以旦戈兽躯为座,撑起巨大宫阙浮在半空,宫阙重重,如星布棋盘,最高者足有九层。
再往外,山川奇峻,连绵而去,其间流萤为灯,珊树为缀,各色飞瀑灵泉、修行净地、药圃丹坊齐全,更有耸天冶炉、铸炼铁坊远远立起,再来便是灵兽飞禽环绕,天际有妖修如隼翔巡至海,地上亦是无数妖修来往繁忙,更别提其余一应装饰、阵法等等。
整个岛屿……整个赤秀宗——她看到宫阙之前的石峰上,有飞扬飘逸的三个字:赤秀宗。
纵是她百余年沉潜,心性已敛,见到眼前景象,也不免震愕当场,足有一盏茶时间才回神,确认此地果然是她记忆里的新赤秀岛。
当年匆匆一瞥的蓝图,元还已替她完全实现,甚至比那图上所绘还要好,还要华丽。
季遥歌心中起了一丝波澜,神情复杂地望向遥远赤秀宫,片刻之后腾身飞起,掠向重重宫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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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恰逢炉海十年一度的安海会,议事地设在赤秀,故今日赤秀宫上群妖汇集、风起云涌,整个炉海的上修几乎全部来齐。自旦戈身殒,元还以合心强修的身份,很快就与昊光平起平坐,炉海进入自有诞生以后最为和平的岁月。元还仍旧保留了当年季遥歌与昊光之间合作的分工,昊光维护全海秩序,已是群妖之首,元还照常负责全海物资运作,赤秀实力之雄厚,早已远胜当年,他亦为炉海无冕之王。
二者分足鼎立,维系了这长达一百八十年的平静。
当年季遥歌花百余年时间立下的安海城城主之威,早在浩浩岁月中被人淡忘,如今除了在赤秀宫大殿与昊光、元还二人相熟的几个上修外,已很少有人记得她的名号。
偌大殿宇庄严肃穆,殿内宾客满座,昊光与元还并列主座,正与众妖把酒言欢,流华、桀离、秦渺、曲漓等诸君皆在。殿上萤飞流彩、奇香满蓄,兼有远远飘来的仙乐泠泠,好似仙宫幻境。
酒过数巡,有妖微醉,执杯望向上座:“二位大人,如今万事具备,为何迟迟不动?”
昊光闻言将酒一放,良久也不见元还开口,便道:“自然要等季仙出关。”
“都已经一百八十余年,她到底几时出关?”那妖又问。
元还微敛的眸光却于此时骤亮,紧紧落向殿外,似笑非笑道:“她来了。”
众人便随他目光所示落向殿外,殿门强光处逆光行来一人,殿内顿时寂静无声,只瞧见那人莲步轻摇、裙裾微澜的浅影,待到近处,由虚化实,浅影如白描淡勾的人物轮廓刹时被墨彩填满,眉黛唇朱肤如玉凝,眼波流转处欲语还休,两颊桃染精灵鲜艳,一身绰约风姿惊绝众目,再无分妖兽凡仙,各人只见各心所望之色,无分男女。
“砰”一声瓷裂,有人失手砸碎手间琉璃玉盏,惊醒众人。都是修行有年头的上修,为色所迷不免尴尬,正有些不自在,却听她露齿一笑,娇声如三月莺啼:“看来我来得正巧,大家都在这呢。”说罢放眼全殿,想寻个适合自己的位置,却见殿上满座,并无余位,她又轻轻蹙眉。
座上元还早已站起,他难得身着华衣、绾髻佩冠,气宇非凡仿如久居上位,将身边一切衬作背景,眼下只朝她伸手,道了句:“是巧,我们就等你了。过来,你的位置在这里。”
丹炉流海大定一百八十年,神陨岛已破,黑油现世,重宝炼成,只缺……
季遥歌归来。
第179章 飞岛
隆——隆——
春雷惊蛰; 瓢泼大雨倾山而落,将昆都笼在迷朦烟水中; 本就刚硬的都城因此而显得更加沉重冰冷,只有锻炉里炽热的火焰腾腾烧出一抹暖色。笼罩上空的阴云间游过银亮电光; 一闪即失,接着又是一道雷炸在妙昆山上,仿若要将这座石山劈作两半。
“今年的惊蛰春雷大得有些离奇。”花六陪着花铮站在巨刃台上,隔着大雨遥望妙昆。
雨沫打在脸上; 冰冷沁肤。花铮摩娑着掌中一面玉牌,半晌未接话,花六见那玉牌便知他心中所思; 花家嫡系子弟人人皆有一枚命牌; 其间封有主人一丝命魄; 人在牌在; 人亡牌亡; 花铮手中那面; 是花眠的命牌。自花眠一行人进入九重天地后; 九窍玲珑塔就再无动静,至今已有三百余年; 无一点音信传回。
“大哥; 放心吧; 命牌完好; 阿眠也必无恙。”花六劝慰道。
花铮倒笑起:“那小子,在跟前的时候我嫌他烦人; 巴不得他滚得越远越好,如今不在了,老子又想他。”
“天下父母,大多如此。”花六感同身受,正要说自家儿子,不妨天际又是一道巨雷响起。
轰隆——
花铮忽摆手阻止花六说话,脸色渐凝:“老六,你感觉到没有……”
花六一脸疑惑:“什么?”
“地在震动。”随着花铮一语脱口,脚下所感觉到的细微震颤陡然转强。
花六随即变色,惊道:“莫非……”
三百年前妙昆地火迸发的灾劫犹在眼前,二人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便齐往妙昆山望去——被雨雾所笼的妙昆山仍如巨兽沉眠伏地,并无火灰岩熔,不像是要迸发的模样,可地上传来的震颤越来越强,强到昆都内外两城的城民都被惊醒,不少人冲入雨中张惶四顾。
花铮断然道:“人心要慌,城中会乱,我回大殿安抚,你速带人往妙昆山查探地动原因。”
花六应声,二人匆匆告别,分头行事,不到半个时辰,花六便遣人来报。
“九窍塔异动,且正在加剧。”
————
梅雨季节的慈莲府雨水格外充沛,一场大雨连下数日,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连络绎不绝的行商都少了许多。平静的慈莲海上雨声不断,涟漪圈圈泛开,扰得湖底也不得安生。
银发的慈莲半倚在珊瑚座上,发间冰晶似的鹿角闪着晶莹光芒,引得花蓁攀在他肩头用手轻抚。慈莲任其抚触,双眉微拢,兀自忖道:“仙兽又灭绝了两族,北圣斋的鸾鸟,玉津的渠狸。蓁蓁,我打算再去一趟恶水河,看是否有遗漏之处。”
花蓁把他的头圈到手臂中,道:“行呀,我陪你去。”
“不,你回昆都呆段时日,我自己去就好。这么多年,你与亲族间的矛盾也该想办法化解。前几日你哥哥来信,字里行间还是惦记你这妹妹的,回去看看吧……”慈莲柔声道。
花蓁灵动的眼一黯,待要说话,湖底忽然一震,洞府外的湖水漩起大涡。慈莲将花蓁的手拉下,展开神识向外探查。
慈莲海并无任何异常,可震动却越来越强烈,似从地心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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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的雨连绵不绝,万仞山的春雪都随着这场雨消融,山峦似乎一夜间退去白头,露出未生新芽的枝杆。天比深冬时还冷几分,刚入门没多久的小修士还不会避寒之术,搓着冻红的手挑着水踩过湿泥,按部就班地做着每日功课,山巅上发生的事,与他们似都无关。
无月楼的大殿光线黯淡,各处都落下重重深影,顾行知与原风晚垂手站在殿上,听谢冷月示下。
“行知接任宗主之位已近两百年,宗门上下均妥帖稳定,韵儿年前也已修至金丹后期,再往下就是结婴的苦修,你们也是聚少离多,而为师化神期满,不日就要闭关破阶,不知几时能出关,你们的双修礼这几年因为种种琐事拖延至今,不如在此之前将此礼办了,昭告天下,也了为师一桩心事,不知你二人意下如何?”
谢冷月的语气仍如从前,是含笑的慈悲,一双眼眸怜爱地看着殿上璧人。
原风晚闻言俏脸大红,只悄悄地看了眼顾行知,顾行知的脸庞落在阴影里,天际一道银电闪过,他的眉眼骤然亮起,说不上来是喜悦还是冷漠,唇边嚼的笑倒有几分肖似谢冷月。
“多谢师尊垂怜,能娶师妹为妻,是行知之福。”他拱手长揖,脸庞再度隐匿。
原风晚虽羞却也拱手大方道:“弟子但凭师尊作主。”
谢冷月纵声笑起,目光越发温和,连道三声“好”后又道:“那就定在七月吧。想我万仞山已有数百年没有如此喜事,如今宗主大婚,这双修结礼定要广邀万华仙友。行知,好好操办你们的婚事。”
“是,弟子领命。”顾行知又一拱手。
谢冷月颌首微笑,待要交代余事,神情却忽然一沉,眸现疑色地望向洞外。原风晚察言观色问道:“师父?”谢冷月只是不答,沉眸站起,不过片刻时间,连原风晚和顾行知都感受到来自地下的震颤,二人面面相觑,只见谢冷月衣袖拂过,立在殿侧的仙石亮起,其上幻出一白发老者。
“天象师,出了何事?”谢冷月问道。
白发老者远眺西南,朽目生辉,只道:“西境天裂,万华地动,玉华雪啸,北海浪漩,冥沙怒涛,三险齐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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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华的全境地动,同样影响到西北冥沙海外的鬼域。冥沙海的动静尤其强烈,沙尘卷天,往日一望无际的大漠陷入昏天暗地的尘暴中,巨大的沙丘不过片刻就被风移为平地,地面的震颤掀起沙海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