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朕来之前,你们做了什么?”陆晟眼底的黑雾积压,几乎要抑制不住的冲出来。
林知跃一愣,顿时为难的看向淼淼:“这个……”
淼淼蹙眉,不明白他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正要说话,便看到陆晟带着怒气的脸,她瞬间就明白了。
先前将银子花到只剩下够开一间房,又在说好他睡外间后跑进里间,而床铺也被他弄得乱七八糟。淼淼平静的看向林知跃:“你是故意的?”
“什么?”林知跃无辜的看着她。
淼淼轻笑一声,不屑道:“你作为堂堂云南王,就会做出这些下作事?可真是够有本事的。”
“淼淼为何突然这么说,你方才还是开心的。”林知跃一脸受伤的说着陷害人的话。
如果是平常女子,恐怕被他这么污蔑清白后会气到自尽而亡,可惜他面对的是淼淼,是一个完全看不上他的女人。淼淼极其轻蔑的扫了他腰带下三寸一眼,讥讽道:“一两都不到的废物,还能让我开心?王爷怕不是在说笑。”
陆晟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而林知跃则是一愣,随后面色也不好起来:“淼淼,话不可乱说。”
“这句话奴婢也还给王爷,以后还是不要乱说话。”淼淼漠然道。
林知跃见她真的生气,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怎么淼淼还生气了?皇上,你要相信臣的人品,在没将淼淼娶进门之前,臣绝对不会动她的。”
“娶?你倒是想得美。”陆晟冷声道。
林知跃笑笑,看向淼淼的眼神中透着一股势在必得,淼淼毫不示弱的看了回去,先前被粉饰出的平和褪去,她露出了她最明显的敌意。
而他们的对视,落在第三个人眼中又成了另一种含义,陆晟带着怒气伸手抓住了淼淼的手,一把将人拉到身旁。淼淼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随后感觉到他的手汗似乎很多,抓过她后她的手跟着变得黏糊糊的,她便没忍住在袖中擦了擦。
陆晟平静的看着林知跃,许久:“江小淼,方才你的马为何会突然发狂?”
林知跃和淼淼同时一顿,林知跃立刻笑着看向淼淼,似乎笃定她不会乱说。淼淼此刻最恨他的眼神,仿佛自己如同一只蝼蚁,被伤害了还要为他遮掩。
她冷着脸道:“奴婢的马为何突然发狂,皇上难道不清楚?”
“朕要你自己说。”陆晟淡淡道,看向她的眼神里透着点点威胁。
淼淼心沉了一瞬,看了眼陆晟身后带过来的禁军,她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垂眸道:“自然是因为奴婢不会骑马,惹得马匹生气,所以才发疯一般朝反贼冲去,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还请皇上恕罪。”
她本想不管不顾的据实说出真相,叫在场的每个人都不再有台阶,但是想了一下好像也没什么好处,她此刻人没事,又何必再坐在这些无谓的挣扎,陆晟连救她都不肯,如何又愿意帮她出气。
……这该死的下等人生活,再熬两个月,她便能离开这些特权阶级,滚到某个乡下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陆晟微微蹙眉,板着脸道:“朕要你说出真相,为何要敷衍朕?”难不成她还想为林知跃解围?
“真相如何皇上心里清楚,为何一定要逼奴婢说,既然您一定要让奴婢说,那这便是奴婢口中的真相。”淼淼见他逼问,一时没收住自己的负面情绪,等说完抬起头,便看到林知跃含笑的眼神。
他一副自在模样,想必是觉得她奈何不了他,而事实也是如此。淼淼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蹙眉道:“皇上,您若是不能帮奴婢做主,又何必要问奴婢所谓的真相?”
她此刻真的好累,先前差点死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累,跟陆晟一说话,便回想起他在禁军的仔细保护中,一脸漠然盯着自己的模样。
“你如何觉得朕不能帮你做主?”陆晟的怒气再也抑制不住,奔腾叫嚣着朝她冲去。
淼淼低下头沉默不语,头顶小小的旋儿暴露在陆晟眼前。
林知跃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底的愉悦让他战栗,他咳了一声,眼角飞扬着笑意道:“皇上来的比臣想的要快许多,怎么未见国师他们,可是在楼下等着?”
陆晟却不理他,只是死死盯着淼淼头顶的旋,冷声道:“朕再给你一次机会,真相是什么?”
淼淼头疼:“皇上到底想听什么?想让奴婢把所有事都揽在身上,还是告诉皇上其实一切都是林知跃害的?前者会害奴婢受罚,后者您又不能替奴婢报仇,又何必要追问呢?”
“所以是林知跃害了你。”陆晟陈述事实。
淼淼被搞得要疯了,第一万次后悔刚刚没有逃走一了百了:“是是是,皇上可满意了?”
陆晟深深看了她一眼,从最近的禁军手中抽出佩剑,一剑刺穿了林知跃的左肩。
血液喷射出来时,淼淼愣了一下,无措的看向陆晟。
倒是被刺穿肩膀的林知跃,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仿佛此刻剑上的血、身上的伤都和他无关一般。
“皇上,您这样不问对错不分是非的就伤了臣,是不是不大好啊?”林知跃悠闲道。
陆晟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情绪,看向他时如一汪死水:“你于朕也不过是一条走狗,朕就是杀了你,也没甚不好。”
林知跃顿了一下,面色难看起来:“皇上如此行事,就不怕日后云南与京都互生嫌隙?”
“你便这点出息了?”陆晟极其不屑,“你若战,朕便战,朕倒要看看,倾你云南之力,可能撼动我天酝根基半分。”
林知跃不辨喜怒的看着他,半晌后笑了起来:“皇上,臣这伤可是为了救淼淼才落下的,您可要记得赏赐臣啊。”
“云南王救人有功,自是要赏的,”陆晟淡淡道,“不如便赏你跟江小淼共生之命如何?从今往后她伤一分,你便伤一寸,她惊惧一次,云南便动荡一回。”
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要云南跟着受牵连,林知跃阴厉的看向他,嘴角却是挂着极其不合的笑:“臣,遵旨。”
陆晟扫了眼傻站一边的淼淼,漠然道:“还不走?”
“……哦。”淼淼猛地回神,心情复杂的看了眼满身血的林知跃,颠颠的跟着陆晟离开了。
方才还热闹的屋子里,瞬间就只剩下林知跃一个,他站了许久,最后看着身上的衣服叹了声气,颇为遗憾道:“还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衣裳,可惜不能穿了。”
……
前面的陆晟越走越快,淼淼只能小步慢跑的跟在后面,下楼后发现禁军已经将整个客栈包围,而外头并没有祭祖大部队,想来是陆晟带了小队人马跑出来找她了。
淼淼舔了一下嘴唇,心情再次复杂起来。这算个啥,在她骂了陆晟几百遍之后,发现人家也算是好心的,专程跑来救她不说,还刺伤了林知跃给她出气,好像她是个多么重要的人物一样。
不过说起来他一开始也并未救她,现在追来想必是因为她的血,毕竟人没了可以,药没了可不行。淼淼发现自己还真容易钻牛角尖,明明获救是件开心事,她却偏偏被自己的脑补搞得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陆晟一步未停的往外走,她沉默的步步紧追,到了外头之后,陆晟翻身上马,淼淼站在马下犹豫一瞬,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还不滚过来,难不成要等着林知跃?”陆晟冷着脸问。
……在我危险的时候你没来救,现在帮着出点气就又开始理直气壮了?淼淼看了他一眼,默默走到他面前。
陆晟伸手将人捞了起来,塞到胸前后驾马朝前飞奔而去,身后禁军紧随而来,在平静的小镇上奔驰,所到之处百姓皆跪拜避让,高呼吾皇万岁。
淼淼坐在陆晟怀着,背后便是他温热的胸膛,她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和林知跃共乘时的不同。
至少她对身后的人是没有丝毫排斥的。
一路急驰出了小镇,他们朝着相云山的方向狂奔,陆晟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淼淼的大腿内侧本就磨破了皮,现在又坐在马上狂奔许久,那点疼痛便越来越大,最后让她有些难以忍受。
她扭头看了一眼,想让陆晟慢一点,结果回头就看到陆晟黑着的脸,她顿了一下,绷着嘴角把头扭回去了,宁愿咬着牙忍着疼也不想跟他说话。
一行人竟是一路奔驰到了相云山,等进了山上行宫时,连天都没暗下来。陆晟带着淼淼直接骑马到了自己寝殿,一路上遇到的只有这里当值的宫人,并未见到大臣及家眷,想来他们还在后面缓缓前行。
待到了寝殿前,陆晟翻身下马,立刻有人上前来牵马,淼淼想下去,结果一抬腿大腿根就一阵剧烈疼痛,她轻哼一声,抬头看到陆晟冷淡的眼神,咬着牙从马上下去了。
虽然狼狈了些,但好歹靠自己,不算丢人。淼淼也不知为何,一定要跟他赌这口气。
她一言不发的站在庭园中,陆晟面无表情的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袖子,拽着她便往寝殿内走去,进门之后看到宫人在洒扫,冷着脸道:“都给朕滚下去。”
宫人们慌忙退下,离开时还不忘将门给关上,屋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门一关,淼淼的气势便去了大半,本能的就要怂,但看到陆晟压着怒火的模样后还是忍住了。
“说,林知跃惹的你,为何要生朕的气。”陆晟大步走到桌子旁坐下,今日的事耗费了他大半体力,此刻的他一步都不想动。
淼淼垂眸:“奴婢不敢,皇上想多了。”
“朕给你一刻钟,若是不说,朕便动刑了。”陆晟斜睨她,当他不知道?虽然方才她一直在跟林知跃剑拔弩张,可火气都是冲着他来的。
淼淼抿唇不言,陆晟清楚若不是自己将人赶出马车,她也不会有此磨难,因此倒是好耐心,只是一想到方才他们二人不清不楚的在一个厢房内休息,陆晟面色说不上什么好看而已。
“快到时辰了,你若再不说,朕可就要罚你了。”陆晟缓缓道。
……老王八第一时间不救人不说,还动不动就要打要罚的,淼淼幽幽的看他一眼,在他蹙眉要叫人进来时道:“奴婢只是伤心了而已。”
“伤心?”陆晟微微挑眉,“若只是因为朕将你赶出去一事,朕如今也救了你,相当于扯平了,你还伤心什么?”
淼淼闻言不满的看他一眼,小声嘀咕:“救我?是皇上救的么,您倒是会揽功。”
“你说什么?”陆晟面无表情的问。
一想到自己方才受的那些委屈,淼淼的胆子大了些,鼓起勇气控诉:“又不是您救的,奴婢陷入危险的时候,您可好好的被禁军护着呢,说不出有多安全。”
“你是为这个?”陆晟竟觉得有一丝好笑。
淼淼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便知道此刻较真的自己一定很可笑。是了,她在他眼中或许连个人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个会说话的药材,一个药材怪主子没去救她,岂不是可笑?
“是啊,奴婢很可笑,毕竟一个奴才,仗着伺候皇上几日,竟想着要皇上去救,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想到这里,淼淼又想回她平等和谐有爱的现代社会了,再看一眼陆晟,委屈大爆发,眼眶刷的一下红了。
“你若是敢哭,朕就将你眼睛挖了。”陆晟平静的威胁。
淼淼本能的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本来涌到眼角的泪瞬间憋了回去。
“不是朕救你,难不成是林知跃?”陆晟问。
淼淼低下头,显然默认了他的话,陆晟眼底闪过一丝讽刺。
“你一个连马都没骑过的废物,凭什么会觉得自己能在一群贼子里熬到林知跃去救你?”陆晟淡淡的问。
淼淼一愣,呆呆的看向他。
陆晟漠然的看着她:“林知跃抓到你之后,便将手中的剑扔了,你又凭什么觉得,他连反抗都没有,便可以毫发无伤的将你带出来?”
淼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先前起伏太大,纵使有过这样的疑虑,也还没来得及思考,听到陆晟这么说后她才认真去想,这一想心里就没有底了。
“若不是朕在后方一直拿箭帮你抵挡,你觉得你会活着出来?朕因你手被弓箭震伤流血,他林知跃半分力没出,如今你倒是将功劳全算他身上了?”陆晟看着淼淼震惊的表情,嘲讽,“怎么,怪朕没去你身边?若朕不停下护着你,恐怕林知跃到时你便是一具尸体了。”
淼淼怔怔的看着他,目光渐渐转到了他的手上,他的手背朝上,没办法将他手心的伤全部看到,但也能看出露出的部分是一条深深的裂痕,上头的血迹已经干涸,显然是没来得及包扎便出来找她了。
她低下头,便看到自己衣袖上淡淡的血迹,接着想起了在客栈时,她被他牵手时那种湿黏的感觉,后来他骑马带她,双手一直紧握缰绳。
……她竟一直都没发现,淼淼的心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