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
“陛下难道不好奇,贵妃娘娘跟命妇们相处是什么样子的?”
“不好奇。”
“陛下,去吧,微臣去看看微臣娘子在外人面前的样子,陛下也看看陛下的。走吧,老闷在屋里多难受。”
“不难受。”
承平帝又闲闲的翻了一页书,顾默默那样的性子,那样的口才要是被人欺负了才怪。所以说情爱迷人眼,看自己的傻亲卫就知道。再说他觉得,看牛大壮抓耳挠腮想法子,比看书有趣,不过最后承平帝还是被他的亲卫说动了。
这边贵妃刚淡下笑容对王氏说:“宜人说话可要有根据,恭人和男子樊楼相会,说出来可不是玩的。”
那边就有太监唱报:“陛下驾到。”
承平帝坐着八人步辇,难得摆着卤簿:前边引驾仪仗——太监们手持各种乐器却并没有奏响——紧接着各有四名仪卫手持御杖、吾杖、金瓜、卧瓜、星、钺:再后边是五色金龙小旗、五色龙纛、双龙黄团扇各十;再接着便是佩刀的仪卫十个;皇帝身后则是佩刀的、持枪的、配弓箭的仪卫各十。最后才跟着护驾的亲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陈贵妃很是吃惊承平帝的到来,不过在瞄到承平帝身边的牛大壮时,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她特意挑牛大壮不在宫里的时候,收拾顾默默,却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他娘子入宫。更没想到牛大壮能请动承平帝过来,要知道按着承平帝的性子,是不会来这里的。
看来她还是低估了牛大壮,在承平帝心里的位置。
陈贵妃想了一堆,却也不影响她带着一帮命妇接驾:“臣妾(臣妇)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承平帝和蔼的说“往日里朕只能在宫宴上,见到三品以上的命妇予以嘉奖。今日贵妃请各位来赏花,朕想着各位也为我大治官员,奉养父母教导儿女操持家务,让他们能安心为国尽忠。朕心甚慰,各位辛苦了。”
众命妇在一起深蹲:“陛下盛赞,臣妇们愧不敢当。”
“平身”承平帝抬手示意,然后又对陈贵妃说“待诸位命妇回家时,一人赏一匹素绢,好做夏衣。”
众命妇又一次深蹲:“陛□□恤赏赐,臣妇们受之有愧,日后定当克勤克俭持家,让夫君一心奉公。”
“平身”承平帝抬手示意,说完记得牛大壮的担忧,单独对顾默默说“恭人这是第三次入宫,可还习惯。”
顾默默出列深蹲行礼:“劳陛下动问,御水河风光明媚,令人一洗往日尘埃心旷神怡。只可惜……”
顾默默顿了一下,改为双膝跪地:“臣妇虽不贤,然蒙贵妃娘娘进言陛下隆恩,得封正四品恭人。臣妇日夜不敢忘陛下娘娘恩德,战战兢兢谨言慎行……”
在场的谁没听说过,顾默默追着光威将军满大街揍的事情,就这样的竟然说自己‘战战兢兢谨言慎行’命妇们心思复杂。
承平帝坐在八人步辇上,一边微笑一边抚须的听着,心道:看来还真有不长眼的惹到顾默默,这是要告御状呐。
果然顾默默话锋一转:“结果张宜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无凭无据污蔑臣妇与人相会。”
王氏心里突突跳,她虽然来过宫里几次,见驾却是第一次。想到自己在偏殿等候召见时,听到隔壁传来宫女的私语,说是顾默默与人樊楼相会,说的有头有尾。然后贵妃召见时,只说喜爱莲花品行高洁不蔓不枝,王氏心里便明白贵妃的意思。
她是不知道贵妃,为何要借自己的手收拾顾默默,不过她很乐意就是了。虽然张婉儿死活不关她什么事,可是顾默默不让进门,到底让她有些丢人。
原本她捅出私会之事,接下来只看贵妃娘娘收拾,命妇们嘲笑就行了,没想到这事顾默默竟然敢说到皇帝面前。
听了顾默默的话,承平帝脸色放平,不再抚须而是把手放在膝上问道:“张宜人说恭人于人相会可有凭证?”
王氏克制住发颤双膝跪地:“臣妇确实听人说,牛恭人和吏部的顾主事在樊楼相会。”
“道听途说你就敢拿到大庭广众下说,若是以后以讹传讹,坏了恭人和顾卿家的清誉你该当何罪?”
本来就是贵妃想要坏人家名声,不过这话王氏不敢说,说了她也没凭没据。她能说她在宫里听到的?谁作证?要说贵妃指使,贵妃指使什么了?贵妃不过说了她喜欢莲花品行高洁不蔓不枝。
“臣妇……臣妇……”王氏额头渗出冷汗。
“陛下”陈贵妃笑吟吟的说道“臣妾乍一听闻也十分生气,牛将军爱妻之名,京里谁人不知,恭人岂能做出如此愧对将军的事。”
承平帝一边微笑听着,一边对陈贵妃伸出手,把她拉到自己旁边坐下。陈贵妃侧坐在皇帝身边继续笑着说。
“不过后来想着以恭人的品行,当不至于如此不堪。”
“娘娘,臣妇真的听说了,有鼻子有眼,绝不是臣妇故意败坏她的名声。”王氏跪在地下连忙分辨,难道贵妃想变主意?王氏的冷汗刷的一下密密麻麻全出来了,而今她和顾默默怕是难以善了。
“娘娘,她敢做就别怕人说,娘娘何不派人去樊楼查问?再说她也说了自己是顾家奴婢。”
陈贵妃笑着说:“倒也不必去樊楼那么麻烦,顾大人的安人即在此处。”说完她笑着转向周玉如。
“安人可曾听说此事?”
陈贵妃心想,周玉如应该不会放过顾默默,这可是让她解气的机会,而且与她没有任何损伤。
周玉如到底是官家嫡女,经过忽然见到顾默默的尴尬后,现在依然有了该有的应对从容。她出列双膝跪地,对天子行叩拜礼,字句清晰的说道:“阿默和我家夫君一起长大,情谊非比寻常,甚至可以说情比金坚。”
周围的命妇倒吸一口凉气,贵妃的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承平帝放下眉头神色淡淡的看着。
牛大壮面无表情的随侍在承平帝一侧,顾默默依然浅笑,王氏却悄悄松口气:万幸,万幸。
周玉如浅浅的笑:“后来臣妇嫁到顾家,也很喜欢阿默水一样温柔的性子,原本只等阿默十六岁后圆房便抬做良妾,姐妹相伴,谁知……”
周玉如顿了一下,等所有人都提起心才说:“谁知不等阿默年满十六,我婆婆夜里忽然梦见菩萨金身。”
这是什么意思?陈贵妃嘴角的笑微微落下,又浅浅勾起来继续做贤淑样子。承平帝一只手搭在龙头扶手山,缓缓的敲击:有意思。
牛大壮面无表情,顾默默倒是有些奇怪,周玉如想做什么?不过她面色没什么变化,不管周玉如做什么,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
“菩萨指点说‘阿默并非寻常凡人,此一世自有命定的良人,需由她前往西边自行寻觅。’可是夫君阿默相恋至深。没奈何,婆婆只能哄夫君去江南游学,对外只说阿默没了,然后由管家带着阿默西行。”
众位命妇听得大起大落津津有味,王氏却开始轻轻颤抖:糟了。
周玉如继续浅笑着说:“阿默果然非比寻常,在牛家遭受三年磨难,然后在菩萨面前许愿,整个人恍如重生。”
皇帝就在面前,众命妇们不能相互议论私语,不过她们终于知道,为什么顾默默如此与众不同,原来是有菩萨庇佑点化的。
“这件事只有婆婆和臣妇知晓,夫君到京里述职,再次遇到阿默。忆起往日情分,臣夫妇邀请牛将军夫妻樊楼一会,不知怎么变成臣妇夫君和恭人相会?”
顾默默听完心思复杂,周玉如为什么帮她?
第75章 纯夫人
陈贵妃怎么也没想到; 周玉如会替顾默默开脱。幸好承平帝来的及时,她还没有开始收拾顾默默; 否则……她保持着温婉的笑容等帝王裁夺。
承平帝看向王氏:“身为朝廷命妇道听途说,不修口舌之德; 朕看你这命妇的诰封还是除了吧。”
承平帝话音一落; 众命妇摈息静气低眉顺眼微垂头,王氏瘫软在地上,这下子她成了京中的笑柄,只怕后宅要不得安宁了。
顾默默笑着启奏:“臣妇想,王氏大概是不忿臣夫妇冷落她家姑娘。”
承平帝明明听了牛大壮的小报告; 知道怎么回事; 这会却配合顾默默问道:“她家姑娘又是谁?”
顾默默笑道:“她家姑娘就是贵妃娘娘赐的妾侍; ”
“哦”承平帝恍然点头“嫡母如此,这女儿……”
竟然被顾默默扯到这里!要知道张氏的嫡女可是自己称赞过; 做了彦儿的侍妾。贵妃想到此处; 王氏自然也能想到此处,她顾不得御前失仪; 急忙启奏。
“臣妇的女儿到牛家为妾一年有半,至今不能进牛家宅子。臣妇心疼女儿; 因此听了人言不辨真伪; 只顾泄愤……求陛下明察。”
这个张婉儿实在让承平帝腻味,基本牛家有事次次都有她,可是为了顾及贵妃的体面,他没有开口说什么; 只是看着贵妃。
陈贵妃明白承平帝的意思,她只能懊恼的开口:“原是一番好意,实在没想到竟是如此,既然张二姑娘清白还在,不若退回张家。”
张婉儿要是退回张家,怕是一辈子都毁了。顾默默想着那个倔强认错的姑娘,想着她从没有吃过苦,却能跟着奶娘去街上卖糕饼。
“贵妃娘娘贤达,臣夫妇不胜感激。既然张二姑娘被贵妃娘娘赐给牛家,便是与臣妇有缘。不若留在牛家,将来臣妇替她找一门好婆家。”
众位命妇心里都明白,张婉儿这是逃过一劫,没想到顾默默才是真正的贤达之人。
众命妇都明白的承平帝自然也明白,说起来,顾默默是他所见过的女子中最奇异的:泼辣是自然的,却又知进退,不仅如此还心善纯真。
“恭人果然是受菩萨庇佑点化的人,不仅有义举救人,还有世间没有的画技,进可为朝廷分忧,退也能督促牛爱卿研读兵书,为我大治多添一名大将。”
承平帝抚须沉吟:“恭人既受上天点化,我大治不可轻慢……”
牛大壮的眼睛亮了,娘子要进封!
“就封正二品夫人,赐号‘纯’”
牛大壮喜出望外的走到顾默默身边,双膝跪地和他娘子一起谢恩:“谢主隆恩。”周围的命妇一起行礼:“恭喜牛将军,恭喜牛夫人。”
别人是喜,王氏则满脸煞白的跪伏在一边,心里想着如何压制后院的妖精。她是继妻嫡子还小,好在她的女儿还在王府,将来生下……不等她想完,又听承平帝说:
“朕记得张婉儿的嫡妹,做了彦儿的侍妾。有母不修口德,她的女儿如何为皇子妾侍,便送去皇觉寺清休。”
王氏听完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花宴开到这份上,自然散了。既然周玉如说和顾默默有往日情分,两人便在牛大壮的护送下一起出宫 。
到了宫外无人处,周玉如看着不远处的宫墙说:“我今天帮你,不过是为了替我的迪儿积福,那天樊楼我也在。”说完周玉如依礼向牛大壮顾默默屈膝,然后转身去往自家马车。
“等等”顾默默叫住她“顾母做梦的事……”
“自然是真的。”周玉如没有回头答完就走。
当然不是真的,不过她和顾青云现在夫妻情分冷如冰。因此派人给顾母送信,希望以此为借口缓和夫妻关系,却没想到用到了此处。
承平帝和贵妃回到长宁宫,挥退宫人独留陈贵妃伴驾。
“爱妃似乎对牛夫人……”承平帝一边接过陈贵妃递来的清茶,一边有些奇怪的问道。
陈贵妃猜到承平帝会问,因此并不慌乱,她悄悄皱皱鼻子,轻快的说道:“陛下看出来了?”
然后换上轻微得意的语气:“知我者陛下也。”
承平帝轻呷一口茶,用茶盏盖子轻轻点点陈贵妃:“淘气。”然后盖上茶盏放到桌上:“说吧,为了什么?”
陈贵妃撅嘴坐到承平帝一侧,有些小赌气:“陛下觉得臣妾和她相比,谁更貌美,谁更聪慧,谁更有才?”
真是女人心思,承平帝心里感叹,嘴里却说道:“那也不能当众看她被人污蔑。”
“陛下果然觉得臣妾处处不如她。”说完陈贵妃把帕子捂到脸上‘嘤嘤嘤’。
承平帝好笑的隔着桌子,扯掉贵妃的帕子:“又假哭。”
果然帕子下的陈贵妃,没有一点哭意:“陛下说臣妾跟她比到底谁更胜一筹。”
就这气度心性,爱妃你就不及人家,不过承平帝当然不会这样说,他说:“自然爱妃更胜一筹。”
说完轻轻捏捏陈贵妃的脸蛋:“爱妃自然是天下无双的美人。”
“臣妾就知道,在陛下心里臣妾自然是天下无双的。”陈贵妃笑的明媚,然后她拉住承平帝的手指,一根根曲起放平玩。
“臣妾就是想看看她被人诘难,臣妾知道自己小心眼,可是她没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