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变过。
天璇去见了靖郡王妃,过了会儿,靖郡王妃就下山了。再过了会儿,将来也走了,而天璇就乔装改扮成蒋岚的丫鬟,跟着她回了王府。
果不其然,蒋峥也在王府,在下山之前,天璇就派人通知了他。她决定下山,但她不会刻意瞒着他。
在山上想的再好,见到蒋峥,天璇浑身不自在,只觉得又羞又愧。
蒋峥深深的看她两眼,最终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她的长发:“一路都打点好了,你速去速回。”
天璇讷讷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又不知能说什么。
见她为难模样,蒋峥心情倒是略略好了些,没哪个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去见另一个男人,可那个人是蒋绍,蒋绍终究是不同的,不管是对他而言还是对天璇而言。
若是天璇不知道还罢,既然她知道了,二婶还求了,不让她过去,这件事就会成为她的一个心结,稍一触碰就发疼发酸,如此,他宁愿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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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来,天璇果然一个人都没遇见,就连三竹居内都寂静无声,唯有满院子的竹叶簌簌声。三竹居。君子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故名为三竹居。
小时候,她是常来的,十一岁以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再一次踏入旧地,天璇发现和十年前相差无几,恍惚间让人觉得时光也倒退到了十年前。
天璇脚步微微一顿,又抬起了脚,入眼都是熟悉的景致,陈年的记忆逐渐苏醒,又酸又涩。她的心跳也随之加快,同时油然而生一股胆怯。她不动声色的抽出锦帕擦了擦了手,擦干手心的冷汗。
到了门口,白露和寒露驻足,低声道:“夫人,我们就在门口,有事您唤一声。”
天璇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慢慢的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理了理袖口,似乎这样就能理顺紊乱的心绪。
她进了屋,房门并没有关上,守在门口的白露两人一眼就能看见屋内的情况。
床上的人面色惨白,就连嘴唇都发白发干,其实他的唇色一直比常人鲜艳,真真正正的不点而朱,不显女气,只衬得他更为俊美,羡煞旁人。
天璇目光定在他苍白的脸上,眼角开始微微的发酸,她眨了眨眼,把眼泪逼了回去。
本来一动不动的蒋绍似有所觉,缓缓睁开了眼,慢动作般一寸一寸的侧过脸,目光直直的对上她的视线,旋即双眼一点一点睁大了,满眼的不敢置信,他吃力地眨了眨眼,再一次睁开之后,就这么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双眼逐渐璀璨生辉,面庞也随之明亮起来,就像是干涸的田野瞬间被注入了活水,透出无边生机:“阿璇!”
这两个字仿若打开了某个开关,汹涌而来的泪意差点让天璇溃不成军,她使劲掐了把自己的手心,挤出一抹微笑:“是我,”后面的却是在也说不出来,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大哭。没来之前还有一线奢望,可看到他的模样之后,这点奢望瞬间荡然无存。
蒋绍直看着她,温柔缱绻目光中带着一丝贪婪,似乎想把她的模样刻在心里,良久他虚弱的开口,问:“阿璇,你喜欢过我吗?”
天璇心头一刺,一阵一阵的抖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这是蒋绍第三次问她,有没有喜欢过他。
第一次,她刚从冀州回来时,当时她十四岁,蒋绍拦住她,眼底的不甘和愤怒几乎要化作实质。她说,她只是把他当哥哥,对他从无男女之情。
第二次,七夕节被掳走,中途被他救走,那年她十六岁。他已非两年前那么好骗,一下子就拆穿了她的谎言,于是她说‘小时候的喜欢如何能算数’,再一次让他遍体鳞伤。
这是第三次。
天璇听见自己低低的带着哽咽的声音:“我喜欢过你的。”
蒋绍双眸更亮,就像满天星辉落在他眼里。
泪珠自天璇眼角滚滚而下,一颗接着一颗:“你知道吗,我本来不想喜欢你的,你是我表哥啊,我怎么能喜欢你呢,可我想错过你,我就再也找不倒像你这么好欺负又好看的人了,尤其是你长得这么好看,那我勉勉强强就喜欢你吧。”
一起一落,蒋绍差点被他弄得心跳骤停,听完了,笑容不可自抑的从他嘴角弥漫到整张脸。
“那个荷包,是做给我的吗?”含笑望着她,蒋绍轻声问。
泪水逐渐模糊了天璇的眼,她缓慢而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喜悦涌遍全身,巨大的欢喜让他手脚都为之发麻,蒋绍眼眶微湿,激动的近乎语无伦次:“谢谢你,阿璇,阿璇,谢谢你!”套在他身上的重重枷锁终于脱离,这一切都不是他的妄想。他不是傻瓜,她喜欢过,她想过嫁给他的。
再也控制不住,天璇泪如绝提,泣不成声。
蒋绍目光温柔的似乎能化作水,他眷恋而又不舍的看着她,又似乎隔着她看见了什么美好的景象,眼里涌出了由衷的满足和喜悦,接着眼神逐渐涣散,声音低不可闻:“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
天璇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蒋绍缓缓阖上眼,神情安详而又满足,就像已经得到那个梦寐以求的答案。
☆、第157章
天璇一步一步地靠近床榻,低头看着安详仿若沉睡的蒋绍,无名的恐惧死死揪着她,天璇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停在他鼻尖处,然后像是受了炮烙似地缩回手,只觉得全身的血液瞬间倒流,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开始颤抖。
守在门口留意着屋内一举一动的白露见天璇摇摇欲坠,一个箭步冲过来,看清楚眼前情况之后,杏眼圆睁。
寒露心里一跳,上前一探蒋绍,对白露摇了摇头。
白露心下一沉,忧心忡忡的望着失神的天璇,她身上凉的吓人。想了想白露还是道:“夫人,大人已经走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走吧。”
颜色如雪的天璇茫然的看着她,白露见她眼泪滚滚而下,心中亦是难受的厉害。索性搀着天璇往外走。
天璇跌跌撞撞被她扶着往外走,不断扭头后看,直到看不见了,眼泪越发流的凶猛。白露从来都不知道女人这么能哭,哭的人肝肠寸断。
院内的竹林簌簌作响,如泣如诉,似乎也在哭诉主人的英年早逝。
已然闻讯的蒋峥便见她双眼红肿,见了他,稍稍止住的眼泪再一次决堤。蒋峥从白露手里天璇,将她按在自己胸前。
天璇拽着他的衣领,呜咽出声,不管不顾的将悲痛全然释放出来,在他面前,她无需掩饰。
不一会儿,蒋峥便察觉到胸口些微的湿意,是她的泪水浸透了衣服所致。蒋峥安抚的摩着她的背,蒋绍的死,令她悲伤,这份悲伤,不掺杂男女之情,是兄妹之义。
好半响,天璇才直起身,擦了擦酸胀的眼睛,哑着声音道:“我好多了,你去忙吧,我回山庄了。”
蒋峥定定的看了她几眼,想着山庄里有孩子们,她也就不会沉溺在悲伤之中了。遂蒋峥点了点头,命人打水给她洗脸。洗过脸,便命人护送她会九梅山庄。
而此时三竹居内已是哀声阵阵,闻讯赶来的靖郡王妃面无悲色,只眼泪串成串的往下淌。凝望着儿子安详的遗容,靖郡王妃想,无论如何,这孩子走的时候是高兴,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骆素衣迟了一步赶来,一闻噩耗,她就闭过气去了,最后被丫鬟掐着人中弄起,张开眼就泪流满面,踉踉跄跄的赶来,到了跟前,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冒金星,趔趄了几步。
惊得几个丫鬟勃然变色,扶住她焦声道:“夫人!”
骆素衣一把推开两人,跌跌撞撞的奔到蒋绍床前,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她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遇见,那是在彭城,她带着家仆在挑首饰,被请见了雅间,他就坐在屋内。
她悚然一惊,下意识就要跑。直到他含笑开口,他的声音清冽温和,浸润着身居高位的气势,奇异的抚平了她心底的不安。
“骆姑娘,我并没有恶意。”他双手交握放在膝上,姿态悠闲:“只是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关于你的母亲。”
后来她才知道蒋绍已经调查她很久了,同时他准备了好几个人,她是其中最符合他要求的,如果她不答应,那么他会找另一个人试探。
迄今她都在庆幸,自己的表现让蒋绍满意了,不只是因为成功报了杀母之仇,还因为那个人是他,蒋绍!嫁给他,哪怕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她亦心满意足。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她挣扎过,抗拒过,恐慌过,但还是不受控制地沉沦其中,不可自拔。明知道危险,甚至可能万劫不复,依旧沦陷。
有时候她会冒出一个阴暗的想法,她希望他这辈子都不能得偿所愿,那她就能顺理成章的留在他身边。
他守着他心里的那个人,她守着他,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当他放弃后,她希望他一回头就能看见她。
“蒋绍,我错了,我不该那样想的,我后悔了,我再也不会有这样自私的念头了,你醒来好不好?蒋绍你起来啊,你怎么能死呢!”骆素衣语无伦次的哭诉着。
蒋歆吓了一跳,见她神情癫乱,心头发颤,按住她拍打床榻的手,哽咽:“二嫂你别这样,你这样,二哥走的也不安心。”
骆素衣哭声一顿,抓着蒋歆的手,放声大哭。蒋歆亦忍不住痛哭流涕,旁的人见此,哭的更悲,屋里顿时哭作一团。
闻讯赶来的蒋峼一入内就见骆素衣和蒋歆抱头痛哭,忍不住双眼发酸。再看他最担心的靖郡王妃眼神空洞,蒋峼知道她这是伤心的狠了,大悲无泪。当下眼里便起了一层雾气,蒋峼撇开视线,看向床榻之上的蒋绍,目光微微一动,他嘴角含笑,神情安详。倒像只是睡着了,还是做着好梦。
他去见过蒋嵘,虽然没有歇斯底里的咆哮但是满脸功败垂成的颓然,也来看过重伤的蒋绍,那时的蒋绍还清醒着,无悲无喜,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淡然,却没有这样的宁静平和。
都说人临死之前会看到自己最想见的,也许是真的吧,所以他含笑而终。这样挺好!
蒋峼这么安慰自己,眼泪不知不觉漫下来,他抹了一把泪,对颓然坐在太师椅上,彷佛被抽干了精力的靖郡王道:“二叔节哀。”偏头看着靖郡王妃,却是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喉咙被堵住了似的难受,对于丧子的母亲来说,任何话语都太轻飘飘了。
蒋峼不自然的撇开视线,走到蒋纵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保重,如今二叔二婶只能靠你了。”
蒋纵何尝不知道这一点,他甚至想起了之前几年蒋绍一些似是而非的话,二哥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所以他一直磨练自己。就在昨天二哥跟前的大丫鬟把二哥大半的私产交到他手上,让他和姐姐弟弟平分。
“我知道!蒋纵挺了挺原本就绷直的背,大哥走了,他就是这个家的长子,父母老了,姐姐还在守寡,胞弟年幼,他不能垮,绝不能垮!
蒋峼在郡王府稍微留了一下,见没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叮嘱蒋纵有事派人通知他,便离开了。布置灵堂到祭拜还需要一段时间。而他手上也有不少事,忙的脚不沾地,这几年他到底是略微长进了一些,能给蒋峥打打下手。
不想一只脚刚跨进王府,就见邱淑清跟前的婆子心急火燎的跑过来,一脸的如丧考妣。
蒋峼眉心一跳,顿生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那婆子都不等喘匀气,颤着声儿道:“四爷,夫人咳血了。”
蒋峼脸色微变,心情有些微妙,这边绍堂哥刚走,她就咳血了,要说没关系,打死了蒋峼他都不相信,打不死,他就更不信了。自己的妻子对堂哥情根深种,虽然他早就知道了,但是咋一听见还是觉得不得劲。
蒋峼呵斥:“蝎蝎螫螫,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想闹大人尽皆知不成。”
报信的婆子吓得哆嗦了下,噤若寒蝉的低下头赔罪:“四爷恕罪,四爷恕罪。”。
蒋峼皱了皱眉,心烦意乱的问:“通知府医了吗?”
“通知了。”
闻言,蒋峼便不再多言,前去探视。不管怎么样,总要去看一看的。
未见到邱淑清前,蒋峼心里厌烦,觉得她尽给他添乱,但是在见到她本人之后,那点烦躁顿时不翼而飞。
蒋峼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不像桃李年华的妙龄女子,更像是三十岁的妇人。
他知道邱淑清身体不好,自从那一年除夕小产之后,她一直没调养好。后来他去青州上任,而邱淑清留在王府,既是调养也是禁足。不过似乎效果不佳,她放不开,于是自怨自艾,生生的把自己身体作的越来越差,哪怕后来谁也不提禁足这回事,可她也没力气出院子了。
而蒋峼也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