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绍扯了扯嘴角。
蒋嵘看他一眼,又转开视线望着下面热闹的人群笑道:“托了晖哥儿的福,旸哥儿周岁宴才有如此盛况!”
蒋绍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着蒋嵘,慢慢道:“便是没有晖哥儿的满月宴,旸哥儿的周岁也不会比这场面小,毕竟旸哥儿可是长孙。”
长孙。蒋嵘朗笑一声:“什么时候能喝到堂哥的这杯喜酒,二叔、二婶可是望眼欲穿,就是弟弟我也等不及了。”
“不会远的。”蒋绍轻轻笑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说完,蒋嵘站了起来,抬手一拱:“堂哥自便,我先下去应酬。”
蒋绍颔首点头,望着蒋嵘的挺拔的背影微微笑起来。
人的心总是能变得那么快!
这次周岁宴,依旧男客那边结束的比女眷这晚,不过主角是蒋嵘,故而蒋峥脱身也容易。他回来时,梳洗毕的天璇正在床上逗着元宝儿晚,小家伙饿醒了,吃了奶也舍不得睡,精神抖擞的抓着母亲的手指。
天璇爱不释手的左亲一口右亲一口,这两天忙,着实没好好陪小家伙。
蒋峥在门口站了会儿,就见她亲的没完没了。大抵是他视线中的‘怨念’太深。天璇终于留意到他,第一反应是嗔了谷雨等一样,竟然不提醒她,这才道:“这么早就回来了?”又道:“把醒酒汤端上来。”
谷雨领命而去。
蒋峥走到床畔坐下,低头看了看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对上他黑溜溜的眼睛便不动了。
元宝也直直瞅着他爹,一眨不眨的。
天璇上看看下看看,笑起来:“干嘛呢,表演大眼瞪小眼!”
蒋峥捏了下他的鼻子:“小子胆量不错!”寻常人被他这么盯着不是腿软就是避让。
话音未落,元宝“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天璇顿时心疼坏了,轻轻晃着他,吹了吹他的鼻子又亲了亲:“爹爹不是故意的,元宝儿不疼,不哭。”
“……”蒋峥,他压根没用力。
见无效,天璇伸手捶了蒋峥一下:“元宝儿看,娘给你报仇!”
元宝儿哭声小了些。天璇见有效,又拍了蒋峥一下:“都怪爹没轻没重弄痛了我们元宝儿!”
元宝儿不哭了,含着泪盯着蒋峥。
蒋峥:“……他听得懂?”
天璇用帕子温柔的擦着他的脸蛋,失笑:“他哪懂,估摸着被我拍出来的声音吸引了,这孩子对声音很敏感。”
蒋峥:“你可以拍被子。”
“你还委屈了,”天璇抬头瞪他:“哄的不是你儿子。”
蒋峥无奈失笑。正好醒酒汤端来了,蒋峥喝完又去沐浴,洗去一身酒气。
出来时,元宝儿已经睡着被奶娘抱走,虽然天璇恨不得寸步不离儿子,不过小家伙晚上会哭,她自己睡不好不打紧,白天可以补,蒋峥却不行。
蒋峥一进被窝就把天璇往怀里捞:“几年前惊马是怎么回事?”
靠在他胸口绕着头发把玩的天璇怔了下,知道瞒不过他,遂实话实说:“那是我十三岁上的事,我和几家闺秀一起打猎,中途我的马突然发狂,幸好有人制服了那马。”又拧眉奇怪:“不过是谁救了我,我却是忘了。”
蒋峥不着痕的一皱眉,口中道:“想来是哪个护卫。事后顾家就没给你个交代?”
听出他话中冷意,天璇默了默:“说是耿若兰做的手脚。”耿若兰劣迹斑斑,天璇和她一直不合,因此她深信不疑,不过因为没有证据遂不了了之。直到大舅母告诉她了,她才知道,耿若兰是替顾沅背了黑锅。怪不得事后大舅给了她不少珍宝首饰,她以为是因为不能让耿如兰得到应有的惩罚,如今才知道是大舅对她心怀愧疚。
蒋峥收紧了手臂,抚了抚她的脸庞。
“事情都过去了,眼下大舅病得糊里糊涂,顾沅也关在庵堂里,就让这事这么过去吧。”天璇抬眼望着蒋峥。顾家的败落让大舅深受打击,身体已经不行,怕是就这一阵的事。而顾沅,她派人和大舅母说了一声,用大舅母的名义让她在庵堂给大舅祈福,对此大舅母求之不得。
蒋峥看着她不说话。
天璇抿了抿唇,攀着他的肩膀往上挪了挪,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巴巴望着他:“我知道你心疼我,不过我真的没事。当初我没受伤,现在我也不伤心。”
蒋峥脸上冷意渐渐消融,见状,天璇也弯了嘴角,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然很快就惊呼了一声。
蒋峥翻身覆压上去,轻轻吻着她的脸颊,虔诚而又珍惜,彷佛在安慰她。
☆、第134章
整个正月和两个孩子的喜事让王府众人忙的不亦乐乎,每一天都热闹不凡。而热闹过后的冷清总是显得格外让人无所适从。
旸哥儿的周岁宴之后,蒋嵘一家人再次前往雍州。送走这一行人之后,蒋绍和骆素衣也来向冀太妃辞行,他们连同蒋峼将一起去青州,不过邱淑清并不随行,除夕夜的那次流产对她打击不小,月子里也没能心平气和下来调养,至今还不能下床。
转眼又只剩下天璇这一个孙媳妇在跟前了,冀太妃不是滋味道:“又剩下咱们祖孙几个了,父母在不远游,这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
天璇笑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要不了多久就能团聚了,说不得到时候回来就多了一个人了。”
冀太妃喜欢听这话,连连点头:“是啊。”
天璇又拿了五爷的婚事逗趣,冀太妃一看又要娶孙媳妇顿时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和天璇讨论起来。
五月,庶出的蒋五爷迎礼部侍郎嫡女王氏进门,王氏是个活泼爱笑的,有了她,世安院立时变得热闹。相处了一个月后,天璇觉得这样的妯娌甚好,可以来一打。
请过安,天璇赶紧回去看元宝儿,这孩子开始萌牙,情绪不好,动不动就哭。果然刚跨进院子,就听见他震天的哭声,天璇登时心头一刺,几乎是小跑着进屋。
元宝儿哭的小脸儿都涨红,奶娘和几个丫鬟怎么哄都哄不好,一个一个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见了天璇又惊又喜又害怕。
天璇哪里顾得上她们,立刻见过元宝儿,见他满脸通红眼泪糊了一脸,瞬间红了眼,柔声哄:“宝贝儿不哭,宝贝儿不哭,”一边问:“怎么了,哭得这么厉害!”
奶娘战战兢兢道:“少爷牙龈肿了。”
闻言,天璇一惊,哄着元宝张开嘴看了看,果然看见一点点红肿,顿时心里一抽,就是大人遇上牙龈肿痛都,更遑论小孩:“拿点碎冰块来。”
不一会儿就有人取来碎冰,天璇洗净手摸了摸冰块,然后按摩了下元宝红肿的牙肉,来来回回几下后,见他哭声略小,天璇又用浸凉的纱布擦拭他的牙床。
如此折腾了一回,天璇也不知道是起了效果还是元宝儿哭累了,小家伙抽抽噎噎的看着天璇,浓密的睫毛上沾着眼泪,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天璇亲亲他的脸:“宝贝儿乖,过两天就好了。”
元宝儿眨了眨眼,依旧时不时的抽一下。
天璇就一直守着他,直到三天后元宝的牙彻底萌出来,天璇愣是瘦了一圈,好几次元宝哭,她也跟着哭。
公干归来的蒋峥望着天璇憔悴的脸色,又疼又愧。
天璇望着他笑:“你来看啊,咱们元宝儿长的牙,白生生的,可可爱了。”
元宝儿也炫耀似的张嘴:“啊啊啊”一滴口水便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小家伙不以为耻还在那高兴的叫。
蒋峥愣了下,才迈向母子俩,没有看儿子,而是伸手抚了抚天璇的脸:“你又瘦了!”
“哪年夏天我不瘦。”
坐在母亲怀里的元宝啪一下打在蒋峥胳膊上,又“啊啊啊”的叫起来,这回情绪明显带了几分急躁。
天璇噗嗤一声笑出来,蒋峥一走就是大半个月,显然元宝已经不大认得他爹了:“宝贝儿,这是爹啊!”天璇抓着他的手摇了摇:“你不认得了,你的小宝剑,小轮船都是爹送的。”
元宝儿定定的看了蒋峥一会儿,蒋峥也回望他,小孩见风长,这才多久,又胖了一圈。
元宝刷的扭过头扑在天璇怀里,在她胸前蹭了蹭,然后他身子往外倾斜:“啊啊啊!”
“他这是要出去玩!”天璇含笑向蒋峥解释,然后温柔的抚着元宝的背:“你太重了,娘抱不动,让爹抱你好不好?”
说着好不好,天璇已经把人塞到蒋峥怀里。
蒋峥已经被天璇训练出来,小东西一入怀,就调整出一个最舒适的姿势。
坐在蒋峥胳膊上的元宝瞪着他爹,小嘴一点一点的瘪了。眼看着就要破口大哭,蒋峥忽的立了起来。
视野急速升高的元宝儿呆了呆,往下撇的嘴上一下翘了起来:“哈啊哈。”一边兴奋的叽里咕噜,一边拍着蒋峥的肩膀,似乎在催促他再来一个。
蒋峥瞅了瞅笑的露出粉红色牙床的小家伙,胳膊往下一收又立刻伸直,原是想把他抛起来,临出手想起天璇的叮嘱。
就这样,小家伙已经兴奋坏了,咿咿呀呀叫个不停。
看了一会儿,天璇见小家伙都笑出汗了,遂提醒:“你先去收拾下,该用晚膳了。”
蒋峥嗯了一声,把兴奋的找不着北的儿子递给她,不妨儿子不要娘,只要爹了,抓着蒋峥的手不放,一脸着急:“啊啊啊!”
天璇酸溜溜的剜他一眼,一把屎一把尿的养大,还不如他爹举的那几下。
蒋峥忍俊不禁,拧了小东西一把,又俯身在天璇脸上亲了一下,在她耳边低喃了一句。
元宝儿就见她娘白皙的脸上升起红晕,呆了下,旋即,伸手摸她的脸。
天璇嫌弃脸,轻轻咬了咬他嫩生生的手:“让你不要我。”
元宝儿咯咯笑起来。
待蒋峥出来后,一家三口坐着用了膳,元宝儿已经能吃些辅食了,吃的时候一脸小幸福啊啊哦哦个不停。天璇都忍不住多吃了一些。
膳后蒋峥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牵着天璇散步消食。
小孩贪睡,不一会儿元宝就睡着了。
天璇拿薄毯给他披上,笑道:“吃了睡睡了吃,还真是小猪了。”
蒋峥笑了笑,握紧了她的手:“带他辛苦你了。”
天璇眉眼一弯:“一群丫鬟婆子怎么可能辛苦。”饿了有奶娘,尿了有丫鬟,她只需要陪着玩:“要不是他,我才辛苦,无聊的辛苦!”
有了孩子后每天都热热闹闹的,她都没时间感伤蒋峥的离开,可不像怀孕那会儿,他走了没几天,自己就觉得百无聊赖。
蒋峥笑容微敛,天璇心里咯噔一响,突然问:“……你不会刚回来又要走了吧!”
蒋峥唇线抿紧了。
“又要打仗了?”天璇心一沉。
“徐州这两年天灾不断,朱氏已经镇不住。”蒋峥歉然的看着天璇,他离开这个月就是去整兵。
天璇抓着薄毯的手握紧了,片刻后挤出一抹笑:“这次要多久?”
蒋峥伸手搂着她按向怀里:“我尽快回来。”
天璇闷闷应了一声。
两天后,后晋皇帝下旨讨伐徐州伪朝,罗列出伪帝十罪,封蒋峥为征南大将军,领兵三十万南下。
这好比在热油中撒了一瓢水,南方彻底乱起来,不比北地,蒋氏一家独大,南方以关氏最强,然除关氏之外还有大大小小的势力,一直以来互相攻伐。
讨朱令一出,朱氏就想联合南方诸势力成立一个南方联盟,奈何各有盘算,加上蒋氏或明或暗的细作从中作梗,南方联盟固然成立却远远达不到朱氏的期望,不过差可告慰的是关氏愿意伸出援手,虽然对朱氏而言只是前门拒虎后门来狼,但是哪怕是饮鸩止渴,朱氏也别无选择。
关氏的加入,让这次战役变成了南北对战,战火在中原腹地缭绕,整整两年也没有熄灭,而蒋氏版图也在这两年内扩张到了长江流域。
这两年间,弱者都已经被淘汰,不是为蒋氏所灭就是被关氏吞并。而关氏据长江天险与蒋氏对峙。
长江天堑历来让当权者又爱又恨,它可抵百万雄师,历朝历代多少英雄终其一生都无法逾越。而关氏凭借天险,提出议和,蒋氏还没有回复。
两年,外面的桃花开了又榭,谢了又开。
元宝儿也从只会啊啊啊的小奶娃成了会能跑能跳的小调皮。
“噔噔噔!”
不用抬头天璇就直到定是那小祖宗来了。
“娘,娘!”甜甜的小奶腔由远及近。
天璇放下笔抬头,就见自家红彤彤跟福娃似的儿子小炮弹似的冲进来,接着便是腿上一重。
元宝抱着天璇的腿,仰起头露出八颗小米粒似的白牙,举着手邀功:“娘,桃花,我摘的。”
天璇弯腰把他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亲了他一口:“元宝儿真乖!”
元宝撅嘴在她脸上用力的啪叽了一口,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