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给他一个机会,他就算下一秒就灰飞烟灭也要继续看着那个身影,直到将那位陛下的每一根发丝都映入脑海,永远不再忘记。
几秒后,罗旭眼前久远回忆中的画面渐渐散去,他才发现出现在天台门口的身影终究和那位鬼王陛下有所不同,对方穿着的是也只是普通白裙和外套,全身上下没有一丝鬼气,看着像是活生生的人类。
但……为什么会是她?!
即使知道对方不是鬼王,当罗旭看见那个人类出现在天台的时候,还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如果罗旭没有记错的话,他曾经见过这位女性!
甚至就在一天前,他刚刚在这位人类女性的咖啡杯里种下了一颗鬼气种子!
按照正常的发展,这位普通的人类女性应该会因为那颗能够影响情绪和性情的鬼气种子而陷入近乎疯狂的憎恨和嫉妒。
她那原本干净的灵魂会蒙上黑雾,会因此做出一些违反人类法律的事情,甚至让自己的双手沾上鲜血。
这样一来,等罗旭准备离开云河市幸福街的时候就会顺便带走那个变得越发“出色”的灵魂,将这个和鬼王陛下有那么几分相像的厉鬼留在身边。
可是,现在这个人类却以出人意料的姿态出现在了出人意料的地点,就连刚才她身后出现的那些被种下过鬼气种子的幸福街众鬼,一个个看起来都是眼神清明,没有一丝疯狂的预兆!
“怎么可能会是你?!”此刻罗旭的样子依旧是一个什么都看不清的黑影,无数黑色的鬼气向外蔓延,但逐渐变得狂暴的鬼气以及略显颤抖的声音显示着罗旭内心的动摇。
众鬼已经散去。
天台上只剩下白不语和罗旭面对面站着。
“怎么可能是你?”黑色的鬼气中传来罗旭的又一次询问,他似乎完全无法从这个疑惑中解脱出来。
“为什么会是你?”
罗旭彻底被困在了这个无限循环的问题里。
白不语却只是看着眼前被鬼气缠绕的罗旭,她扶了扶眼镜,看到了被罗旭用鬼气遮掩的真正模样。
白不语记性不好,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经历了太多人太多事情,如果要将每个人和每件事情都记下来的话,实体化的日记本说不定可以占据一整个图书馆。
所以她学会了忽略很多不重要的东西,然后将她觉得值得记下来的事情努力记住。
当她看到鬼气遮掩下罗旭真正的模样之后,却发现她可能真的和眼前这只鬼接触过!
“你就是杀死薛红衣他们的驱鬼师?”罗旭发出一连串莫名的笑声,“真没有想到,让我们上上下下为之震惊的云河市驱鬼师,竟然只是一个甘愿为家人洗衣做饭的女人!”
“为家人洗衣做饭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吗?”白不语看着鬼气之下的罗旭,“想要过与众不同的生活,就要抛却平静的生活。相对的,想要过平静的生活,也许就要忘记自己的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有什么不好?”罗旭的声音突然拔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幸福街那些鬼变成怨鬼吗?因为它们的存在实在是令人厌恶……明明已经是鬼,为什么还那么努力地想要自己和人类一样?!明明已经是鬼,为什么要婆婆妈妈地替人类做事?!”
“它们知不知道,鬼王陛下建立鬼界就是为了不与人类为伍?!”
“你错了。”听完罗旭所说的话之后,白不语却轻描淡写地纠正说,“鬼王建立鬼界的原因从一开始就和人类无关,仅仅是希望那些徘徊不去尚且不能轮回转世的鬼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停驻之地而已。”
“你凭什么这样下定论?!”罗旭却好像是被点燃了的爆竹一样,大喊着说,“你凭什么随意揣摩鬼王陛下的想法?!”
“不需要揣摩。”白不语摇了摇头,“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鬼王的想法。”
—
教学楼的上方瞬间没有了任何声音,楼下那些驱鬼师所造成的动静好像也消失不见,整个天台上的空气都似乎凝结。
白不语没有摘下眼镜,更没有显露那与众不同的白色鬼气。但此时此刻,罗旭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的狂热粉直觉却好像突然发挥了作用。
他看着眼前这位不如鬼王耀眼,没有鬼王气场,容貌和性格没有一点与鬼王相同的“人类”女性,脑海中却出现了一个极为荒谬却难以控制的猜测。
但是……怎么可能……
“我想起来了。”白不语看着眼前这一团黑色鬼气,看到的却是罗旭最初的样子,“我确实曾经见过你。”
“……”
风从天台吹过,吹起了白不语的长发和裙摆。
“不可能。”黑色的鬼影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虽然记不得是在几百年前,但那个时候地界自称神人的那些家伙怎么都不肯划出一块地方给我,所以就干脆打过去了。”
白不语轻描淡写地说着当年的往事。
“不过那些家伙可不好对付,再加上地界是他们的老巢,我们有一段时间打得很艰难,甚至有一些鬼军想要放弃。”
“但那个时候,有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小家伙却天天在鬼军里跑来跑去,想要用自己微弱的特殊能力来鼓舞军心。”
白不语回忆到这里,笑了笑才继续说:“当时真觉得挺有意思的,明明是那么弱小的新鬼,却显得比我们还操心,所以就特地去了解了一下。”
“原来他拥有的力量,是可以用自己的情绪去影响周围的‘人’。”
白不语看着眼前的鬼影,眼底倒是有了些许怀念。
但下一秒,从眼神到表情都变得无比漠然,甚至带着冰冷的语气说:“只可惜,那样与众不同的‘人’已经不存在了。”
罗旭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与众不同”。
但在白不语的眼中,当初那个让她说出“有点意思”的那只与众不同的新鬼……
却已经不复存在。
……
“不可能,你们这群诡计多端的驱鬼师!这是你们的阴谋!”
沉默半晌,被黑色鬼气笼罩着的罗旭却似乎突然发狂一样,由鬼气凝聚的黑色长剑不顾一切地向白不语刺了过去!
“王,从来都不会这么弱!”
“王,怎么可能如此平凡!!”
“王,绝对不会否认我的能力!”
“王,绝对不会堕落成人类!”
鬼气笼罩中的罗旭已然完全失去了理智,甚至妄想着能够用手中鬼气所凝聚的长剑杀死眼前“冒充”鬼王的白不语。
但是……
他根本无法继续动弹!
“弱?”
白不语有些失笑。
“平凡?”
“堕落?”
“你在说谁?”白不语将摘下来的眼镜收好,这才走近那个刚刚准备攻击就被白不语的鬼气从四面八方缠住的厉鬼。
“是不是鬼王并无所谓,无论你相不相信也都无所谓。”白不语看了一眼后面已经被她锁死的楼梯,然后才转头看罗旭,“究竟是什么让你产生了我需要被认可的错觉?”
“……”
“你似乎对鬼王很忠心,所以我就应该为此而心软吗?”白不语半眯着眼睛,语气并不愉快。
“如果你真的对前任鬼王忠心,又为什么成了另一位的鬼仆?”
“如果你真的相信前任鬼王的能力,又为什么那么肯定她会魂飞魄散?!”
“如果你真的了解那位鬼王,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也不会对我动杀念。”
“对不对?”
白不语突然笑了,而且笑得非常温和。
她右手穿过黑色鬼气轻抚罗旭的脸颊,左手从他手中取下那把鬼气缠绕的黑剑,转手就捅进了罗旭他自己的身体。
不需要仔细观察,那把剑刺穿罗旭的鬼体,甚至准确刺入那位神秘老板所留下的烙印之中。
“唔——”罗旭的双眼惊恐地盯着白不语。
穿过鬼气,白不语可以看见他的双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却因为鬼体突然受到重创而失去语言的能力。
他的嘴巴挣扎着开合,双手竭尽一切地向前伸,似乎无论如何都想要触碰到白不语的衣角,却因为白不语的突然后退而失去重心,直接跪倒在地上。
即使如此,罗旭依旧不顾一切地向前爬着,将一件东西放在天台的地面上,然后才用尽全力高高地抬起头,仰望前方白色的身影。
白不语不会自称暴君,但鬼王这个称呼也从来不会给优柔寡断的君主。
烙印碎裂的一瞬间,远在定江的那位神秘老板一定会很快发现自己痛失爱将。不过那些事情和白不语无关,她只是后退一步,看着那些缠绕在罗旭身周的黑气褪去。
鬼气凝聚而成的黑剑,也缓缓消散。
昨天出现在白不语面前的罗旭,高大阳光且满脸堆笑,无论走在那里都能吸引周围人的视线。
可鬼气消失后,跪倒在白不语面前的罗旭却比之前矮半个头,不止消瘦无力,而且还有一片红色的胎记覆盖他的额头和右眼。
比起鬼气烙印,那才是从生到死,罗旭永远无力消除的印记。
“就是这个胎记,让我想起曾经发生过那么一件事情。”白不语弯下腰,笑着抚过罗旭的脸上的红色印记,“那个时候,曾经被你鼓舞过的鬼军们都说,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地界不存在的太阳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一刻,罗旭惨厉的喊声响彻天空,不知是因为痛苦,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但最终,他重重地在白不语的面前磕下了头。
再也不曾抬起……
硬生生被白不语击碎烙印的鬼物已然站在魂飞魄散的边缘,就算接下来什么都不做,它们也会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消散在阳光下。
“杀死人类,建立鬼军?”看着跪倒在那里随时都有可能消散的罗旭,白不语无奈地摇了摇头,“等到我家熊孩子能竞争鬼王位子的那一天,这种愚蠢的计划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说到这里,站在天台的白不语突然向后退了几步,将自己的身形快速藏在入口的阴影之下。
她这么做不是在躲避可能出现的敌人,而是因为头顶上方竟然出现了直升机飞行的声音!
白不语微微皱眉,发现自己刚才专注于听罗旭说那些鬼话,竟然没有在意半空中突然出现的直升机。
实在是不应该出现的纰漏。
事实上,一直到那个直升机在这一范围内徘徊了几圈之后,白不语才意识到这架直升机出现的原因可能和幸福街小学内正在发生的事情有关。
“轰!”一阵硬物的撞击之后,一路过关斩将打破了所有的锁才冲上来的驱鬼师们终于敲烂了最后一道锁,打开天台的门冲了出来。
“夏夫人,没事吧?!”张文彦冲出来后就对白不语大喊了一声,“那个神婆说你不见了,我就知道这些鬼肯定是想要对你下手!”
白不语静观其变,没有打断张文彦丰富的想象力。
“那些家伙肯定是知道了之前的事情,所以想要为同伴报仇!”张文彦一脸正气,“如果我能早回来几天的话,绝对不会给他们机会。”
“没事,张先生能够准时赶到,已经帮了我大忙了。”白不语看着那些冲上天台的驱鬼师将跪倒在地上的罗旭团团围住,一出场就将他们身上所有的火器刺向罗旭。
“怎么会有直升机出现在这里?”白不语随口问道。
“是那个什么通灵协会里的某个风水师叫来的。”张文彦的脸色也非常不好看,“那个老混蛋好像急着出名,以为他们可以威威风风把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搞定,就把这里出现灵异事件的情况提前卖给了电视台!”
电视台?
白不语眉目微皱,那不就意味着刚才半空中可能有摄像机经过?
这些整天浑浑噩噩的通灵者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再看教学楼的天台上,几乎一瞬间的功夫,迟早要魂飞魄散的罗旭已经再次被那些可以打散鬼气的火器刺成了刺猬。
那些驱鬼师就好像是担心对方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使诈一样,丝毫没有停下攻击的意思。如果不是如今的罗旭已经失去意识,说不定无论如何都会有和这些驱鬼师同归于尽的冲动。
“他怎么已经跪倒在地上了?”
一连串的攻击之后,驱鬼师们终于发现那个让他们严阵以待的五百年厉鬼不只是没有反抗……它好像从一开始就已经倒在那里了啊!
怎么回事?
是他们刚才的攻击太过犀利了吗?
是他们下手太重了吗?
不是说是五百年的厉鬼吗?这家伙留在楼下的那两个鬼仆看起来都让他们花了一段时间来处理,这么到了这里就跟切豆腐一样?
所有人都面露疑惑和不解地看向站在一旁穿着简单白裙的年轻女士。
而年轻的家庭主妇白女士只注意到刚才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