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颜心里激荡,很想再说什么,可刚张嘴,就阿嚏一声。
“……”
她决定还是不说话了。
岳飞似乎是被她的喷嚏惊醒了,他微微低下头,双肩微抖,竟然轻笑了起来,转而轻笑转成了大笑,这笑声不仅惊到了厅内的人,更惊到了亭外的。
“没错!”他高声道,“天日昭昭!秦会之,天日昭昭!这位姑娘,正说中了岳某方才所想!”
雁鸣脸色一变。
秦桧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尽量镇定和从容的站起来,掸了掸袖子,昂首笑而不语。
“岳某什么都没做,何来千古奇冤!天日昭昭,谁精忠谁奸佞,后人自有评断!岳某顶天立地,绝不会苟且偷生!雁鸣,你们走吧。”
“将……”
“走!”岳飞竖起眉毛,“你们要我走得不安吗!”
雁鸣脸色惨白,她整个人是僵硬的,毫无人气,仿佛一具站立的尸体,直到岳飞扶起叶斯交给她,才惊醒过来。
“将军,你真的不走了?”
岳飞摆摆手,大马金刀的坐回桌前。
雁鸣面色木然,她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左颜那边一眼,扶着昏迷的叶斯缓缓退出风波亭。
纵使秦桧不下令,大理寺的看守又怎么会让他们轻易走掉,新来的看守一起冲上来,要把这些刺客就地格杀。喊杀声刚起,岳飞怒喝一声:“秦会之!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桧挑眉,什么都没说,摆了摆手,嘴上却道:“兹事体大,终是要有个交代的。”
“哼!”岳飞拿了笔,顿在认罪书上方,冷眼看着他。
折腾一上午的目的就将在眼前实现,秦桧再怎么不开心也只能忍了,他加快速度摆摆手,让看守给左颜几个让出一条路,幸存的义士们纷纷往外走,雁鸣将叶斯交给其中一人,她独自断后,看看看守们,又看看风波亭。
还是一眼都不看不远处诡异的矗立着的鹤唳和左颜。
“我们怎么办?”左颜似乎这才意识到情况的尴尬,他们在人突然冒出,如果大理寺追究,一样百口莫辩,方才秦桧暗示求救她都没搭理,那事后就绝对别想指望他拉一把了。
“跳河,等雁鸣死。”
“哈?”
“她不看我,你发现没?”鹤唳竟然在微笑,“她怕我,她还恨我。”
“……又不是你……”
“恩,她不向我求助,意味着她知道接下来我们,或者我将怎么对付她,我的专业素颜……她不比你们体会的少,哈哈!”
你还笑得出来!左颜强忍住吐槽,“可你不出手她怎么死?等她死等到什么时候去?”
“秦桧刚才使眼色了。”鹤唳声音很雀跃,“这些人出门后会在岳飞看不到的地方被格杀,雁鸣肯定也注意到了,所以她刻意断后,但她没看我……”
“什么意思?”
“她不打算活了,她要一个人断后,背锅……还没明白吗?至少在大理寺门口她有足够的能力争取时间让那些人逃跑,等他们跑了,作为主犯,她必须死。因为这样才能避免岳飞被泼脏水,同时又免于其他小伙伴被大力追剿。”鹤唳打了个响指,“一举两得,一箭双雕!这买卖值!”
“买卖……鹤唳,这种时候还是严肃点好吧。”左颜虽然昏沉,但还是哭笑不得,“雁鸣,她做得是我想做的,只是被我阻止了而已,可是如果可以,我真的不希望……”
此时雁鸣已经缓缓退出去,她终究还是看了鹤唳一眼,那一眼没有丝毫感情,可当鹤唳的身后站起了另一个高大的身影时,她的眼神却又一变,有些怔愣,更多的是黯然。
她微微扭头,被看守们围着,消失在掩映的树后。
留下为数不少的看守警惕的盯着左颜几人。
“你们是何人!”带头的怒喝,今天幺蛾子太多,他恨不得问也不问就砍死。
“不得无礼!”秦桧呵呵笑,“请三位英雄过来一叙!”
岳飞手里还握着毛笔,闻言瞥了他们一眼。
无论怎么讲,左颜几个现在是完全不需要给秦桧任何面子的,甚至恨不得能凑过去捅几刀,他们相互使眼色,往前走了几步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什么!?”秦桧惊了,连岳飞都顾不上,起身巴着亭子低头看河道,被三人激起的泥沙一片浑浊,还真是什么都看不到。
几个看守跑来沿着河一顿搜,当然一无所获。
过了一会儿,一个看守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禀报相公!那些刺客武艺高强,让他们给跑了!”
“什么?!”秦桧装模作样的拍案而起,“还不快……”追字没说出,又装腔作势的看了看岳飞,不甘不愿的坐下,“罢了,他们也是一片赤胆忠心。“
“哼!”岳飞冷哼,他提起毛笔,蘸了蘸墨。
“将军,请吧。”秦桧客气的催促,手忍不住揉了揉方才被雁鸣掐青的脖子。
岳飞落笔,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字,写罢笔一拍,那是不再改了。
秦桧眉毛一跳,拿过认罪书一看,跳起的眉毛直接竖着了:“岳鹏举!你!”
认罪书上分明是八个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岳飞闭目养神,嘴角一丝冷笑,似乎很享受秦桧跳脚的样子。
秦桧气得大喝一声后,却只能无奈的跌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的时候,嘴角,却浮现出一个更阴冷的笑容。
大理寺外,已经血流成河。
作者有话要说: 高考完了,一身轻松~
☆、第133章 左颜病退
等左颜三人湿哒哒的哆嗦着摸回大理寺门口时; 一切已成定局。
四个仆役正清洗着大门前满地的血迹,他们一脸晦气; 相互传递着水桶; 不断的将血冲刷进路边的水沟。
“大过年的; 折腾啥这是!”一个人朝地上啐了一口。
“嘘!”另一人紧张的阻止; 眼神朝后瞥了瞥; 那人愤愤不平的噤声。
路上行人并不多; 大理寺前看守冷着脸严密监视着周围,所以除了听到这个对话; 三人并不方便靠近。观察了许久没看出什么结果; 一脸焦急。
等了许久; 一群士兵骂骂咧咧的跑了回来; 他们大多衣衫不整,有些身上带伤,后面的还相互搀扶着; 领头那人走过来,恶声恶气的对那三个仆役道:“去!西大街底,清洗一下!”
仆役战战兢兢的应了; 其中一个比较年长的搓着手凑上来,恭敬道:“军爷,可有尸体要拉?我们好拖个板车去。”
“没了!就那四个,拉走吧!”那军爷朝地上啐了口,非常愤怒,“妈的; 让他们给跑了。大过年弄出点事来!”
“头儿,会不会让我们接着追捕啊?”后头一个小兵很不安。
“难说。”那军爷朝大理寺里撇撇下巴,“要看里头的了……哎走走走,先去休息,找人换班追!”
“是!”
一群人在外头抱怨完,整理了一下仪容走进大理寺。留下四个仆役表情很复杂。
“哎,愣什么,反正那儿擦掉,一时半会儿是没我们的事了。”领头的仆役安慰手下,开始分工,“你俩留下,阿发,你跟我去那儿。”
阿发看起来沉稳些,也不抱怨,默默的拿了水桶和拖布跟上。
“怎么样,跟不跟?”左颜问。
鹤唳刚想回答,低头看看她,探手一摸头,看着她默默无言。
左颜哆嗦着:“怎,怎么了,我,我知道我发烧了,呼……”
“你不止发烧,你快烧死了。”鹤唳直言不讳,“听着,左颜,我们没带发烧药,刚才你刚出水可能一颗泰诺或者一包板蓝根能解决,但现在如果继续拖你大概需要一个骨灰盒来解决了。”
左颜:“……”
她整个人抑制不住的发抖,可思维却还顺畅:“你,你意思……让我跟,季思奇一样?病,病退?”
“不是阿。”鹤唳天真的否定,“或者病死。”
左颜:“……”
她无力扶墙。,喘着粗气:“让我,让我想想。”
“不用想,这个我可以帮你决定,如果你连你即将要病死都不知道还要坚持继续的话,麻烦你现在先写个遗书,然后你可以随意决定想去哪。”
“其实宋,宋朝,中医,很,很强的。”
“凭你这个地沟油锻炼出来的胃?”鹤唳拍拍青山,“他现在病成你那样我大概就建议他去扎一针就行了,你?人家喝一碗解决的病你要喝十碗。”
“呼!”左颜挣扎,“可,可是……”
“岳飞这儿不会出意外了你不否认吧。”
“恩……”左颜哆嗦得快翻白眼了,“我,我有点思路……”
“麻烦你把有限的脑力用在更有用的地方来。”鹤唳搓搓她的脸,“说,临安的乱葬岗是哪?”
“乱,乱葬岗?”
“我们现在得确定谁死了是吧?”
“哦。”左颜恍然,敲敲自己的头,“我不知道。”
迎着鹤唳蔑视的目光,她非常理直气壮:“拜托,乱葬岗是什么需要记载的东西吗,哪儿乱扔哪儿呗。”
“连个大致方位都没有?”
“按理说,是可以推断的。”左颜也知道自己有点撑不住,她头靠着墙轻轻撞击着,半眯着眼睛,“你一问我就在推,可猜想刚开头就断了……”
“怎么说?”
“一般,这种地方,未来会做,垃圾填埋场……你什么眼神,你真以为乱葬岗上都是学校吗?呼,垃圾,垃圾填埋场啦……但是,未来,杭州的垃圾填埋场,你听名字,你只要听名字就懂了……叫,天子岭。”
跟天子挂钩的地方怎么可能做乱葬岗。
“……懂了。”鹤唳秒懂。
“所以说,我不知道。”
“你没用了,你可以回去了。”鹤唳无情道。
左颜:“……”她腿软了一下,极为痛苦的抓住鹤唳,咬牙道,“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的。”
“知道,化尸水够用。”
“确定风声雨歇和雁鸣不够,你还要确定他,你懂的,他……”
“知道,他。”鹤唳抬头看看大理寺。
“不是,我和你说,有一件事可以证明,不需要去打听……岳飞被害死后,有个狱卒把他的尸体偷了出来,埋在钱塘门外,九曲丛祠旁,可能是趁夜,也可能趁乱,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到时候去那儿一个王显庙那看看,有一个贾宜人之墓……那就是岳飞的尸骨冢。”
“这什么名字?”
“假的,宜人是命妇的一个称号,呼……我想想,恩,是这个没错……如果不这样,他就会草席一裹,葬在监狱的墙根下,和其他犯人一起……”
“……好,那我到时候去看看。”
“我,我就先回去看看情况了,”左颜的眼神闪烁,“如果,如果没掰回来……“
“你TM别告诉我再来一回!”鹤唳瞪大眼。
左颜一怔,想说什么,却打了个喷嚏,她擦擦鼻子,摇头叹气:“不了,这样都不行,那就真的拉不回来了,再多穿几次或者多来几个人,时谱有可能崩溃,我们玩不起。”
“所以,二十一世纪见?”
“二十一世纪见。”
鹤唳找了个角落,让青山挡着,直接就地打开了时空门。
左颜身体越来越虚弱,她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滚烫无比,时空门还没形成,已经靠在鹤唳怀里陷入半昏迷状态。
即使如此,她还紧抓着鹤唳不放:“你们,要回来的啊……宋朝不好玩的。”
鹤唳气乐了,拍她的头:“关键时刻怀疑我的职业素养是会被杀的啊!”
“我没办法,我好焦虑……”左颜苦笑,“我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爸爸会特地申请心理医生了……真的,回去我不想见我爸,我想先要心理医生……我抑郁得快吐了……”
“这是发烧发的,不是抑郁的。”鹤唳哭笑不得。
“用好青山,就是用,啊,我一时想不出别的动词,”左颜不接茬,“我说的思路……就是,我觉得,变化出在他身上……如果,当时,按照我的,指挥……冲出去,干掉雁鸣,很可能,很可能真的……”
鹤唳哭笑不得:“战后总结麻烦战后再做好吗!你这样子我觉得很不吉利啊!”
“好,回去,给你看报告。”左颜笑了,“我感觉,我可以写一百万字任务报告,这一趟,收获太大,等你,等你回来看。”
“我宁愿你直接告诉我最后一个人在哪,怎么解决最快。”鹤唳扶正她的双肩,“真的,你快滚吧,我快被你害得觉得自己回不来了。”
左颜笑着笑着哭起来,眼泪哗哗流:“我,我真的要回去啊?我舍不得,说不定一辈子就这么一次!“
“完了,重病脆弱期。”鹤唳跟青山咬耳朵,“你把她打晕吧,好烦。”
“我听到了!”左颜大叫,“我一天冬泳两回发个高烧你就嫌弃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