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寒屿沉默,自从离开那个家,他就没打算再回去。气氛一时有点凝滞。
“秋思,跟叔叔住在这里很好,爷爷奶奶很和蔼,蕴叔叔学识很好,糖宝儿弟弟很可爱……”米宝儿越说情绪越低落。这里很好,他和弟弟住在这里很开心,可是这里不是他们的家。他们的家在秋府,那里有他们的祖母,他们必须回去。
“那个,我插句话!”蕴尉摸摸米宝儿的脑袋,“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必须族里给出明确的态度,米宝儿和豆宝儿回去才不会再被欺负。这个还要从长计议,不急,不急。”
秋寒屿和文瑄的态度都表明了他们不想回去,就算有蕴尉打哈哈,秋思和覃思也听明白了。覃思忍不住道:“少爷,就算您不回去,孙少爷,孙少爷是大少爷的嫡长子,是继承家业的,怎么能不回去?”
“嗨,嗨,会不会说话呢?”蕴尉不高兴了,这个小奴才是怎么回事?“合着你们少爷回不回去不要紧,孙少爷回去就行是吧?行,你把你们孙少爷接回去试试!能活过半年算我的!”
蕴尉越说越气恼,“米宝儿,你和豆宝儿想在爷爷奶奶这儿住,就住下,住多久都没问题,叔叔我说的算。愿意跟这奴才回去,叔儿也不拦着,但是叔儿也告诉你,你小叔如果不回去,你们兄弟俩早晚被二房算计丢了性命,谁让你们是他们继承家业的绊脚石呢!”
米宝儿听了立刻惨白了脸色,王姜氏不高兴了,“尉娃子,米宝儿又没说想回去,你干啥吓唬孩子?”说完,甩了覃思一个眼刀子。都是这人不好,惹我儿生气!
“奶奶,我不想回去!”米宝儿扑进王姜氏怀里,他是真的怕了,他怕有一天回到家看到的是弟弟的尸体。
“不想回去就不回去,有我在,谁都不能逼你!”蕴尉瞪着覃思说。
覃思不服气,觉得蕴尉是吓唬人,“孙少爷,不要听他的,有族里给您撑腰,二少爷不敢再作怪了!”
蕴尉嗤笑一声。“你想死自己去,米宝儿和豆宝儿不想走,就谁也弄不走他们,你要是敢耍小聪明,我有办法让你难受一辈子!”
覃思还想呛声,却被秋思拉住。在主子面前还敢如此放肆,不要命了?更何况,秀才公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没除掉小少爷之前二房不会动两位孙少爷,因为小少爷也是嫡子,嫡长子一脉死绝了,嫡次子也可以继承家业。偏偏小少爷武艺高强,之前还大难不死,要除掉太难太难。如果小少爷主动放弃家业,再弄死俩小娃儿谁得益不言而喻,之前小孙少爷被二少爷的狗扑到应该就是他们在试探,如果小少爷不管小孙少爷的死活,那么两位孙少爷很快就会无声无息地被弄死。
嫡支一旦死绝,那么二少爷作为庶子继承家业也没有太多可以指摘的地方。谁让秋老爷也没有嫡亲的兄弟呢!
可惜,秋思想明白了,覃思却不懂,“你是不是跟二少爷串通好了?你才不准孙少爷们回去!他给了你多少钱?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攀上我家少爷就是有所图!”
秋思连忙捂住他的嘴。而秋寒屿则一阵一阵的开始放冷气。“覃思!”米宝儿气恼地喊:“我不准你这么说蕴叔叔,掌嘴!”
“孙少爷,您被他骗了啊!”覃思不可思议地说。
“掌嘴!”米宝儿坚持。蕴叔叔对他和豆宝儿怎么样,这些日子他感受的到。他跟小叔叔说过的话他也听到过,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蕴尉被气笑了,“没见识就没见识,偏偏还来自作聪明!”说完抬腿儿就要走,却被秋寒屿拉住胳膊。
“去哪儿?这是你家!”言下之意,该离开的人不是你。说完就扑簌簌朝覃思甩冰箭。
“对啊,要走也不是我走!”蕴尉紧靠着秋寒屿重新坐下,然后挑衅地看着覃思。看着没?你家少爷和孙少爷都站在我这边!不过他还漏算了一个人。
这个人便是秋思。这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有一颗玲珑心,蕴尉只是气头上随口一说,她就能看透其中的关窍。所以她理所当然地站到了蕴尉这一边。
秋寒屿抬起手臂虚虚环住蕴尉,回护之意不言而明。转向覃思和秋思:“回去,不要再来!”
覃思一惊,要说什么,却被秋思紧紧捂住嘴不得出声。“是,少爷!婢子日前为两位孙少爷赶制了棉衣,还请少爷允婢子将其留下。”
等秋寒屿点了头,秋思就拖着覃思离开。一出院子,覃思就被秋思狠狠掐了几下,“真是白瞎了少爷给你取的好名字,遇事儿就不能过过脑子!不说蕴公子是少爷的朋友,你就该恭敬对待,现下少爷和两位孙少爷都住在蕴公子家中,你一个奴才还敢跟主人家呛声,你脖子上长得是窝瓜不成?”
“姐姐,你怎么也帮着那人说话,他勾着家里的爷们儿不回家,实在是包藏祸心!”覃思话音刚落,就被秋思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怨不得蕴公子说你不会说话,你瞅瞅你都说的啥!”秋思气的不得了,却也只能掰开了揉碎了给覃思解释。
不说秋思怎么把覃思的筋给捋顺了,却说二人离开之后,屋子里剩下的人俱都沉默。蕴尉突然站起来一抻懒腰,“哎呀,好饿,娘今天中午吃鸡蛋饼吧?我去择韭菜。”
“哎,好,再拔两棵葱,米宝儿和豆宝儿不爱吃韭菜。”王姜氏得了儿子吩咐立刻起身就要去忙活。“今儿一早,你茂德叔今儿下海回来,你翠婶子给送来一条鱼,虽然肚子破了,可正新鲜,今天中午咱就炖炖吃了。”
因为蕴尉的习惯,王铁根夫妇也跟着改了习惯一日三顿,变着花儿吃。虽然有村里人说嘴,但干娘都很生猛地喷回去,“俺儿念书辛苦,多吃一顿怎么啦?俺儿孝顺,让俺们也一起吃怎么啦?吃你家一粒米了么?”
“哎,对,这秋鱼就要趁新鲜赶紧炖。味道才鲜呢。我去剥蒜,你多放点。”王铁根也跟着出去。
剩下秋家叔侄三人和在炕上不安分的糖宝儿。豆宝儿还小,只知道秋思和覃思惹了蕴叔叔不高兴,并不很懂为什么,很是天真地跟着糖宝儿弟弟在炕上爬来爬去。
米宝儿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说:“小叔叔,咱们可以把祖母接出来么?我不想回去!”
秋寒屿摸摸侄儿的头,然后答:“不行!”
他的干脆果决拒绝让米宝儿很伤心。“我去问蕴叔叔!”米宝儿大大的眼中含着泪。他就是不想回去,就算那个府里吃的好、住的好、穿的也好,也没有这里好!
秋寒屿没有阻拦小家伙,反而有一丝庆幸。去找蕴尉也好,他比自己更善于跟侄儿聊天。受到王铁根一家的影响,秋寒屿也没觉得自家事儿让“外人”解决有什么不对。或者说,他从心底就没把蕴尉当成外人。
米宝儿跑到院子里,蹲在择韭菜的蕴尉身边,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蕴尉也不问,只说:“去拿个小板凳,不然蹲久要腿麻的。”
米宝儿嘟着嘴,吧嗒吧嗒跑去拿了个小板凳,回来坐在蕴尉身边继续不说话。等蕴尉择好了韭菜起身要走却被小家伙扯住了衣袖。“蕴叔叔,我不想回去。”
蕴尉重新坐下,“那就不回去啊,蕴叔叔不是说了么,你跟豆宝儿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可是还有祖母……”米宝儿低着头,“爹爹说要我孝顺祖母。”
“米宝儿是一个孝顺又听话的好孩子!”蕴尉乐了,“可是你问过你祖母么?她愿不愿意来这里?”
“祖母为什么不愿意来?这里没有二叔会欺负我们。”米宝儿虽然懂事的早,但是年纪是硬伤,很多事他不懂,想法也很天真。
“嗯,这个啊!”蕴尉想了想,“原因很多啊,比如这里房子太破,这里没有人伺候,这里要跟牲口住在一个院子里等等,很多很多原因。”
“那我跟祖母说,我将来会给她盖大房子,会找很多人伺候她,她会跟我来么?”米宝儿趴在蕴尉腿上眼含期待。
蕴尉勉强笑了笑,还是摇了摇头。“米宝儿,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所以叔叔不会骗你。即使死,你的祖母也不会离开府里半步。”
“为什么?”米宝儿不懂,他有点急躁地问。
☆、第48章
“因为那是你祖父的家,是你父亲的家,也是你的家,将来还是你儿子的家。只要她还活着,她就是那个家的女主人。自己的东西为什么要平白让给别人?”蕴尉摸摸米宝儿的头,“所以,米宝儿,你想住在这里,叔叔绝对不会赶你们离开。但是你不能不回秋府。你的父亲是秋府的上任主人,你将是下一任,秋府应该是你的。属于你的东西,你可以不要,可以丢掉,但是绝不能被人夺走,这是一个男子汉应当有的气魄和决心。你明白么?”
米宝儿低头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可是我打不过二叔。”
“有我。”清冷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姜婶子等你择的韭菜下锅。”
“哦,我这就去洗菜!”蕴尉用衣摆兜起韭菜,连忙跑去井边。
他一摇一摆的背影逗乐了米宝儿。“小叔叔,我喜欢蕴叔叔。”这也是蕴叔叔这几日教的,喜欢的要表达出来,想要的要去争取。
“嗯。”我也喜欢。后面这句秋寒屿是不会说的,但是这不妨碍他这么想。
“小叔叔,蕴叔叔说我不能不回家。你能陪我一起么?我……”米宝儿突然顿住,爹爹说过他是男子汉,要有胆量,不能害怕。可是蕴叔叔说了,他还是个孩子。孩子的话,应该可以害怕吧?
“嗯?”秋寒屿低头看着身边的侄儿。
米宝儿挣扎了一下,还是说了,反正是自家小叔叔,知道也没什么吧?“我害怕。那天回家看到豆宝儿被二叔养的大狗踩在爪子底下我就害怕了,小叔叔,我知道二叔他们都怕你,你能保护我和弟弟么?”
“嗯!”秋寒屿点点头,“但是将来你要保护自己和弟弟,我教你!”
米宝儿笑了,点点头,“我会好好学,将来我长大了,我来保护弟弟,祖母,也保护小叔叔!”
“还有我呢?”蕴尉交了韭菜,又回到院子里,恰好听到米宝儿的“豪言壮语”。
“也要,也要保护蕴叔叔,还有铁根爷爷和姜奶奶,都要!”米宝儿笑的灿烂。
剩下的时间,大家像是忘记了这场不愉快,乐呵呵的过完了今天。晚上,大家都睡下许久,久到米宝儿踢了两次被子,豆宝儿小小的呼噜一串接一串。
“秋哥,睡了么?”蕴尉微微抬起头,接着模糊的光亮看向隔着两个娃娃睡着的人。
“嗯。”这个嗯当然不是表示秋寒屿睡着了,而是表示他听见了蕴尉的话。
听到回应,蕴尉就躺了回去,“咱们说说话吧?”
“嗯。”
“秋哥,你为什么不想回家?”虽然可以从蛛丝马迹中拼凑出秋哥在家里的处境并不算太好,但是大户人家这样不是很正常么?
“父不仁,母不慈,兄早亡。”言下之意,那个家里没有值得留恋的。
短短九个字,蕴尉就可以感觉出来,秋哥在家可能不仅仅处境不好这么简单。“那秋哥将来有什么打算?”
“从军。”前生,他被二哥母子算计,入了军籍,后来被拉走充军,才遇到了师尊。那段日子很苦,却也值得回味。所以他原本打算这一辈子离开秋府,依旧去从军。
“那米宝儿和豆宝儿怎么办?”蕴尉今天对覃思和秋思说的并不完全是危言耸听。如果没有秋寒屿,俩娃儿的下场如何真不好说。
“不会有性命之忧。”前世他离开之后没几年,秋府就分了家。名为分家,实际上秋母战斗力太渣,她带着两个孙子基本就是被逐出秋府了。如果不是她还有一些嫁妆,饿死是有可能的。
蕴尉可以想象,一个内宅妇人,两个稚子,都不懂经营,被人掏光银子撵出门也是可能的。“可也不会过的太好啊。”
“我会处理好再走。”秋寒屿没说怎么处理,但他似乎胸有成竹。
“你就不能不去么?”猛然发现自己说的话像小女朋友的嗔怨,蕴尉清清嗓子,“那个,我是说,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受伤怎么办?”
“三年后才走。”秋寒屿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要学武防身。明天开始,我教你!”
蕴尉也是男人,上辈子看多了武侠小说,对于高来高去的大侠也是很想往的,可是秋哥为什么突然要教他防身术?还这么急?
“秋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蕴尉脑海中灵光一闪。自己是个穿越的,莫非秋哥也是?想想有觉得不太可能,穿越又不是大白菜,随随便便俩就能碰在一块,这要多高的概率才行?
“三年,必乱!”
蕴尉闻言,立刻爬了起来,“秋哥,你怎么知道?”想起秋哥曾经说过的“药不能停”,刚刚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