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薄青是既羞愧又心疼,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要娶那女子进门,态度之坚决惊呆了众人。
侯府正厅。
“给我跪下!”
老夫人一声怒斥,气氛骤然降至冰点,薄青什么也没说,撩起袍摆就跪了下去,垂首敛目,神情隐含愧意,而站在他身边的清丽女子早就禁不住这等阵仗了,也跟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粗布衣裙曳在地上,已经磨得起了毛边,但最惹人眼球的还是裙腰那微微隆起的弧度,看样子已三月有余。
薄玉致暗想,看这姑娘的打扮不像是什么风尘女子,应该是正经小户人家的女儿,若不是显怀了恐怕他们还会继续瞒着家里,唉,大哥这次怎么如此糊涂……
殊不知在座的人多半都是这么想的,尤其是马氏,竟有些莫名的庆幸和喜悦,毕竟徐氏生完薄思旗之后七年再无所出,若这姑娘能生个男孩薄青就算是有后了,来年他父亲忌日时她也不愁没法交代了。
不过她却忘了身边虎视眈眈的徐氏,从进门始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那姑娘的肚子,似要剜下一块肉才罢休。
众人心思各异,但一切都还要看老夫人的意思。
“青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青不敢抬头,把事情经过一句句缓声道来。
“祖母,孙儿几个月前在城北一家茶馆听评书,当时有几个无赖企图轻薄媛媛,孙儿便仗义相助了,后来……”他看了看老夫人,又偏过头瞅了眼徐氏的面色,终究还是把情动的那一段略过了,只将罪责通通揽到了自己身上,“反正一切都是孙儿的错,您要如何处罚孙儿都没有意见,只是……只是万万别拆散我们,孙儿求您了。”
开口闭口都是要娶这女子的意思,老夫人顿时勃然大怒。
“混账!你做出如此败坏门风之事还敢跟我讨价还价!你身为皇室宗亲的自傲和自重都哪里去了?难道就不怕传出去被别人指指点点吗!”
薄青刚要说话,被马氏瞪了一眼,踌躇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孙儿只是情难自已。”
“好一句情难自已。”老夫人冷笑连连,抬起锐眼扫了圈厅内众人,在卫茉身上刻意停留了几秒,“我倒不知这家里一个两个都是情种,动不动就搬出这句话来搪塞我这老人家,真当这伦理纲常是虚设的不成!”
这也能扯到她身上?她究竟是有多不招人喜欢啊……
卫茉无可奈何地看向了薄湛,樱唇翕动着,以极低的音量问道:“你也说过这话?”
薄湛手臂绕过她的身子,借着端茶在她耳边低语:“怎么可能,那会儿还不知道你是谁呢,表错情了多尴尬。”
得,还不如人家呢。
卫茉识趣地闭上了嘴,继续摸鱼看戏,不料薄湛抿了口茶,又徐徐隔空传音过来:“不过为夫栽在你手里这件事已经众所周知了,还用得着说?”
“可是每次钟月懿都跑来强调你心里装着别人,也是让妾身吃了不少哑巴亏呢……”卫茉装模作样地低叹,薄湛不禁失笑,抓过她的手好一阵搓揉。
其他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视线都还集中在薄青身上.
马氏怕他嘴笨不会说话,从而加深老夫人的怒火,于是替他求情道:“母亲,您也知道,青儿向来循规蹈矩,正因为如此,他遇见了门户不合的姑娘不敢娶进门怕您生气,也怕颖儿伤心,所以才选择隐瞒,您就看在他向来听话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
这番话说得极为讨巧,既解释了原因,又着重说明了老夫人和徐氏在薄青心中的地位,可谓一举三得,尽管徐氏仍噙着一丝冷笑不说话,老夫人却是消了些气。
“哼,按理说抬个小妾进门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愿要府里的通房丫鬟,非要在外头找个女人就罢了,可这先斩后奏算怎么回事?实在太不像话了!”
说白了,纵使门不当户不对,只要是个良家女子,他一心扑在上头老夫人也认了,可珠胎暗结这件事确实触犯到了她的底线,让她忍不住怀疑这姑娘别有用心,薄青听懂她的意思了,连忙予以否认。
“祖母,媛媛虽然是个孤女,平时在茶馆弹曲儿谋生,但她绝对是清清白白的,事情弄成这样全是因为孙儿没有恪守礼法,怪不得她啊!”
那姑娘因为薄青的维护而转头看着他,眼眶发热,泪水盈盈,随后俯下身子磕了个响头,哽咽道:“老夫人,您要怪就怪民女吧,千万别责罚大少爷,这一切都是民女的错,不该在知道大少爷的身份之后还继续与他来往,您放心,民女不会再缠着大少爷,等堕去了孩儿民女就离开天都城,再也不会出现在您的视线中。”
说罢,她起身就往外冲,两串硕大的泪珠甩在大理石地板上,留下清晰的水渍,这梨花带雨捂嘴忍痛的模样格外引人垂怜,薄青一个箭步跨过去,毫不犹豫地拽住了她,满脸惊诧和痛心。
“你怎能如此狠心!这可是我们的孩儿啊!”
徐氏突然笑了,讽刺道:“相公,思旗也是你的孩儿,你可曾在意过她的想法?”
薄青身体一僵,回过头看她,面色十分挣扎,似是两头为难,马氏却急了,五指紧扣着扶手,试探着问道:“母亲,她肚子里的毕竟是侯府的血脉,您看是否……”
老夫人抬手打断了她,半晌没说话,眼神化作一道厉光在那姑娘身上来回梭巡,如坠千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姑娘吓得两腿直抖,忘了先前的决绝,脑子里一片空白。
“青儿,去祠堂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薄青不放心地瞅了眼身边的人,根本不想离开,马氏似看出他所想,眼角一沉,扬声道:“青儿,做错了事就该认罚,你祖母这是为你好,还不快去?”
一直沉默不语的薄润也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再惹怒祖母,多重压力之下,薄青只好松开了手,弯下身子沮丧地说:“是,孙儿遵命。”
他离开之后,那姑娘一个人抖抖索索地站在正中央,双手使劲攥着裙角,头都不敢抬,先前的勇气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老夫人偏偏好半天都不作声,就这么深沉地盯着她,窒息的寂静几乎将她凌迟。
薄玉致虽然觉得她可怜,但现在的她立场分明,即便心存良善,在大房面前也敛得一丝不露,生怕自己的这种心理会为哥哥嫂嫂带来麻烦。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老夫人终于再度开口:“刘嬷嬷,带她去漪澜居找个地方住下吧。”
所谓漪澜居,既不是客房也不是薄青的院子,而是侯府下人住的地方。
老夫人这么做显然有她的用意,一是为了安抚徐氏,二是为了震慑那姑娘,毕竟这是靖国侯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薄青憨厚容易被蒙骗,她身为家长自然不可轻易放他们过关,对于这个女子她还要找人多调查调查,若真是身家清白,生下孩子之后或可抬作妾,在此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在漪澜居待着吧。
“谢老夫人宽宥……”姑娘不知内里,颤抖着行了个大礼,随嬷嬷一同下去了。
事情算是告一段落。
薄湛和卫茉回到房中之后还没说上半句话聂峥就来报道了,当着卫茉的面,薄湛简单地吩咐道:“去查一查那个女子的来历,暗中行事,不要惊动旁人。”
“是,侯爷。”
聂峥如来时一般静悄悄地走了,薄湛回过身,卫茉贴上来挽住他的颈子低声问道:“你怀疑这名女子是冲我们来的?”
薄湛眉梢微沉,溢出三分冷色,“自从上次云怀遇刺之后,我派去监视齐王的人回来禀报说他让人去了周山,想必是调查你的身份去了,既然被他们盯上,这件事就很难藏得住了,所以此刻齐王应该误以为我们和云怀是合起伙来对付他。”
“可这都三个多月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卫茉忽然掩住双唇,凤眸中划过一道惊电,“那姑娘怀孕也三个月了,难道说……”
薄湛颔首,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把她搂进了怀里细声叮嘱道:“不管怎么说,小心些总是好的,你在家里注意点,别离她太近。”
“知道了,回头我去嘱咐玉致一声,没事不要往大房那边去。”
说完,卫茉暗自叹了口气。
这一大家子里,左边是蛇窟右边是虎穴,过得可真累,幸好有个深谋远虑的相公,不然可真够她费神的。
想到这,她的手又挽紧了些,仿佛停泊在港湾的一只小船,享受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冬至家宴
从睡完午觉起来卫茉就坐在回廊的鹅项椅上赏雪,心思飘飘荡荡,飞出鎏金点翠的瓦檐,到了天都城郊外的山中。
今日冬至,诸事皆休,易新衣祭先祖,都是不成文的礼俗,侯府也不例外,一大早,在老侯爷和老夫人的带领下,全家人都来到祠堂诵经念佛供奉饮食,一直到午时才结束,吃了午饭之后三兄弟被老侯爷叫去了书房听训,等薄湛回来时就见到了眼前的这副场景。
“天气这么冷,出来怎么连件衣裳也不披?”
他皱着眉头脱下大麾裹住了卫茉,顺道坐在了她边上,抓来柔荑一摸果然冰凉,刚要斥责她,她却默然倚进了怀里,头枕在他肩窝,似乎不愿让他看见自己脸上的落寞。
薄湛想掰开她的身子看看是怎么回事,熟料她寒毒已解,力气大了,环着他的腰一刻不肯松开,他竟拿她没办法,一时哭笑不得,只得半开玩笑半哄道:“怎么了?这么黏人可不像是欧将军的作风。”
隔了半天怀里才有了动静:“我刚才做梦梦见轩儿了。”
薄湛的笑容逐渐敛去,伸手抚上她柔软的发丝,一遍又一遍,温柔中带着抚慰,“轩儿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说想我。”卫茉的手又抱紧了些,“我也好想他。”
头顶上方传来了悠悠的叹息声:“忍一忍,等风声没这么紧了我再带你去祭拜他们。”
卫茉扯了扯嘴角,神色黯然,“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没有替欧家洗清冤屈之前我也没脸去见他们。”
“不许胡说。”薄湛捧起她的脸正色道,“再重的担子也有为夫扛着,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知道吗?”
卫茉没说话,只是缩紧了身体蜷在他身旁,像一只蜗牛,如果说昔日的官职和利剑是她的盔甲,那么今日的薄湛就是她的壳,时刻护卫着她柔软却坚强的内心,在这种无忧的条件下她更要运筹帷幄,尽可能地趋利避害。
思及此,她把埋在心底很久的一个计划和盘托出。
“相公,你可认识陈阁老的孙子陈昕阳?”
薄湛眸心一跳,不答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既然无法说明陈阁老是为了查御史案而被齐王灭口,或许可以假装他是在查贪银案,通过陈昕阳之口陈述出来,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皇上素来多疑,肯定会重查旧案,到时再把齐王贪赃枉法的罪证抖出来,料他再难翻身。”
卫茉自顾自地叙述着,把目前掌握的证据都梳理了一遍,甚至哪条不够充分哪条能拉上邱家都指出来了,条理清晰,心思缜密,若不是面对面,薄湛真会以为她是在背稿子。
到底还是他心里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小知啊……
等她好不容易说完,薄湛轻笑着答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就这样?”卫茉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眯起眼睛打量着他,最后从那双湛亮如星的眸子里看出了蹊跷,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早就跟陈昕阳通过气了?”
薄湛淡笑着点头。
卫茉扶额:“让我先喝口水,嘴巴都说干了,你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
“好。”
话音刚落,俊容忽然放大,炽热的吻细密如丝地落了下来,最后停在粉唇上,温柔地撬开牙关,汲取甜美,卫茉只觉舌尖仿佛淌过甘泉,清凉而滋润,再加上薄湛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木樨香,让她很快就沉溺到无法自拔,随后身子一轻,转瞬已在卧室。
卫茉睁开迷蒙的双眼望着薄湛,紧接着被他丢进了软绵绵的床榻,当他矫健的身躯覆上来的时候她才明白他要干什么,脸颊骤然烧红,紧抵着他的胸膛羞臊地低叫道:“你别闹,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去引岚院了。”
“不刚好够来一轮么?”
薄湛勾起唇角邪魅地笑了笑,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她的嘴,手亦不安分地探到了软丘之上,惹得卫茉燥热难安,反抗了几次无果,最终化成一滩春水,与他翻云覆雨,抵死缠绵。
放纵的下场可想而知——家宴迟到了。
卫茉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半天迈不开步子,感觉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薄湛却恰好相反,神清气爽,眉眼泛光,一早起身穿戴好,然后回过身把软泥般的卫茉抱到了腿上,轻轻揉捏着她酸软的肩膀和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