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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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正- 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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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边慢慢攀谈起来,他们以为陈卓是李蔚华的叔叔一类的。李蔚华说是哥哥。又解释自己这病其实不常见,也说不出原因,好了也不知道是那剂药管了事。现在也就是注意不要受风受寒,多吃点饭就好了。
  
  话匣子打开,男孩的父母和爷爷七嘴八舌的说起了男孩的病:
  “开始以为是感冒。吃了药不好,打了针也不好,老是叫头疼,有时是眼睛疼,鼻子疼,耳朵疼。”
  “时疼时不疼的,一直疼也就注意到了早点去看了。”
  “我们这孩子学习最好,向来听话,从来不会装样扯谎。”
  “到我们那县城医院那天,他妈还说看了病出来要逛街,想买双高跟鞋。嚄!!X光一照,脑瘤!!!有拳头那么大了。天都塌下来了,问问你还想买高跟鞋不?还想逛街不?”
  “当时医生就说了,那么大的瘤子,怕是不行了。回去准备准备吧。他爹他妈脚都软了,在医院坐着就打个电话给他叔叔和姨父。”
  “全家人凑钱啊。他姨父才开的铺子,规整规整盘掉了。他叔叔攒好的钱准备去镇上买房子,也泡汤了。镇上的亲朋好友,一家一家敲开门去求,去借钱。”
  “在我们那医院都跑遍了,从县城到地区市到省城里,个个医生见了片子摇头。眼泪也哭干了,钱也拿出去十几万,没个办法。”
  “后来有人告诉去大城市里去看。在地方上水平有限。”
  “来到这个TT医院,人家看看片子,说先检查检查。条件合适排队做开颅手术。手术出来后切片看是良性恶性,恶性还要接着化疗,良性休养一个月就可以出院。”
  “得亏这一做手术。一哈子好了。第四天就醒了。半个月就下床仿没事人一样。”
  “救回一条命来。这个家也保住了。不是该,这个日子简直过不下去了。”
  “他要是有个什么事,反正我是活不成了。”
  “现在欠了四十几万的债,没得事。我们结婚早,我才34,还有二三十年可以苦钱。”
  …………
  
  李蔚华听着,不时询问和附和两句,手伸到陈卓身侧碰了碰,陈卓将他的手握在身后。
  
  看起来是乐观开朗的一家人。尽管爷爷深皱的眉头里隐含着愁绪,母亲也有不少担心写在眼里,仍然都开朗的笑着。连小孩子都说:“再读两年书,我也可以出来上班挣钱。”
  “瞎说八道。你不上大学了?不上大学现在出去苦不到钱,等你爹我老了,就到你苦钱的时候。”
  “你也算是经过了人生的大波浪了。好好读书成器,才算没有白从阎王爷那里打个滚又活了过来。”
  
  小孩子不知忧愁的得意的笑着:“那当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他们同坐了一路,一夜之后李蔚华他们下车特别和这一家子做了告别。李蔚华细心的记下了他们的小镇的地名和孩子以及他父亲的名字。和陈卓说:“我想帮帮他们。他们的那股精气神,不应该为了一点钱受了为难。”
  陈卓回答他:“当然。回头你可以让小钟帮你安排。”
  
  下了火车薛春雨准备的周全,有车子侯在小站门口等他们。
  吉普车顺着山路走了二十分钟,来到了小镇。
  小镇的建筑是沿着一条公路排开的,向公路的两边延伸了一点点的附属街道。给他们安排的是镇上一户人家的旧房子。这户人家刚盖了新房子搬过去。虽然只住三四天,给了半个月的定钱。
  房子里收拾的还算干净,床铺都是新的,其他地方面上都过的去。细心一研究自然有些旮旯尘灰久积。李蔚华瞄着陈卓的脸,生怕他不习惯。小钟却着急进去看厨房的情况。
  厨房一样,锅碗瓢盆调料盒什么的都是新的,台面上也收拾干净了。细看煤气灶和油烟机却是有积垢难清。小钟连忙电话安排人马上来全套换新。一起住了段时间,李蔚华心知陈卓某种程度有一点洁癖。
  
  这样一来吃饭成了问题。李蔚华小心的说:“镇上有家面馆的面不错。刚才我看见还开着呢。我去给你们买回来吃吧。”
  “面一泡都陀了,不好吃。就去面馆吃吧。”
  李蔚华笑着看他:“我怕你过去不习惯。地方很小的,人又多又杂,忙不过来吃完了就是随便收收桌子,不会擦干净的。看去卫生条件不好。”
  “不要瞧不起我的适应能力。”
  
  四人一起到了面馆,藤真和小钟看了看就决定回去啃干粮,陈卓却和李蔚华就在外面支的歪歪斜斜不太稳当的桌边坐下。
  桌子上放着的是各种调料辣椒等等。陈卓学李蔚华,花生香菜葱花脆皮辣椒麻椒油酸萝卜丁等等都放了些进去一拌合,大口吃起来。
  “味道很好吧?虽然看起来不太卫生。”
  “是啊。很特别的感觉。规范一下可以放到餐厅里头去。”
  
  李蔚华轻笑一声。
  “随口那么一说。你笑什么。或者这个独家秘方不容易搞到?”
  “不是啦。小吃的可爱之处就在于小馆子的独特味道。一般规范后的东西总觉得没什么特色了。我觉得你时刻想着给企业增加卖点,这算什么?恭亲下访吗?”
  “你不用言语间老是把我和你划分在两个阵营吧?你自己这么些年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座在这种地方吃东西。”
  “嗯。是啊。也不是没有想过,但是这种机会太少。不过这就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
  
  李蔚华其实已经吃的有点饱了,这时转着手腕把面条慢慢的缠在筷子上缠成一坨,然后蘸点汤送到嘴里。
  陈卓瞪他:“你这是什么姿势?吃饭有吃饭的规矩。”
  李蔚华笑:“这里不用讲餐桌礼仪的。”还是继续缠。
  “这是个人礼仪。又不是小孩子,吃饭就吃饭,别瞎玩。”
  李蔚华伸伸舌头,把缠好的一坨塞进嘴里,然后端起碗喝汤。 
  
  李蔚华又顺着刚才的话路讲下去:“这么些年来,我真的好象踩到了空处。想找个机会回到从前的状态也不可能。”
  “电影,演唱会,音乐厅,电视采访,宴席,鸡尾酒会,娱乐场所的包厢,私人会所。我的生活充斥着这些东西,其实我并不属于那个圈子。我是说除了作为一个艺人,我还该有别的生活,回到我长大的地方,我忽然很安心。”
  “周钰,或者小宇,丁凯,或者杜威,或者方文心。他们都算是娱乐圈里的人,但是他们都还有自己的别的圈子,接地气儿的地方。我没有。和家里人的联系也很浅薄了,我们话题不多,我没有接到地气儿。”
  “所以你这次算是回来接地气儿的?”
  “是啊。”
  “算我一个。我也得接接地气,不然总被你看不起。你把我定位成什么?不知人间疾苦?”
  李蔚华笑。他再喝口汤,忽然很文艺的说了一句:“其实现实里很多人的经历细想想都是惊心动魄的,就像火车上那一家人。如果运气不好就面对了生离死别,但是没有电影里那么多的伤春悲秋。”
  大部分人都要应付生活里的柴米油盐,遇到什么样的苦难都坚持着,日子也就一天天走下去。
  
  吃完这顿迟到的午饭已经下午两点。李蔚华决定明天一早去村子。镇子不大,他们随意走了走。指给陈卓看他念中学的地方。没有人认识他们,自在而随意的闲逛着,李蔚华始终想把手伸到陈卓手里去,又自己醒悟过来然后缩回来。
   


58、第 58 章
 
  第二天他们一早出发,吉普车顺着公路走了十几分钟,拐上一条土路,又走了四十来分钟。李蔚华让车子靠边停:“车子直接开进村子要被围观的。反正现在也没人认得出我来,不想和人解释自己是谁,来做什么。我只是想远远的看看。所以我们从这里走过去,翻过这座山就是了。”
  
  李蔚华和陈卓手牵着手在林间踏出的小道上穿行。清晨山风还凉,远远的能看见某一块林中辟出来种庄稼的田地里偶尔有个老农。远处氤氲的轻云在山间飘动,林间的松鼠,鸟儿愉快地窜来窜去,还有草丛里被他们脚步惊起来的蚂蚱猛的一跳。
  一丛一丛或黄或白或粉的山花时不时就能见到,还有开了满树的山杜英,一串串白色的花垂着,象无数穿着小蓬蓬裙的姑娘。
  
  藤真和小钟远远的跟在他们后面,偶尔能听见低低瓮瓮的说话声,却听不清说什么,也看不见人影。
  绕过山峦,一个小村子就在对面的半山腰上。一栋栋房子错落分散的布置着,大概也就百十户人家,屋顶的灰瓦纹路清晰,小路弯弯曲曲,树从绿荫半遮半掩,俯瞰下去就象是一幅画。山谷里是一条小河。
  李蔚华在小路旁一个石头上坐下,指着远处的某一个屋顶告诉坐在他旁边的陈卓:“那就是我家,对,就是从那边那条小路的下面,数过去第三家。”
  看起来房子比较破败了,格局很小,灰突突的。李蔚华告诉陈卓他们搬走很久了。大概就是在他签约百盛后不到一年,他在附近城市市买了套房子,一家人都搬了过去,二姐在那个城市里教书,三姐刚刚考上大学。
  现在房子大概只有大姐会偶尔回来拾掇一下。大姐现在附近城市里买了房子,铺面,和姐夫做点小生意。
  
  他是独子,而且是超生。他和三姐的出生都交了不少罚款,搞的家里很困难。父亲也许有点重男轻女思想吧,但是在李蔚华看来并不严重,因为他对姐姐们也都很好,他的出生只是不习惯那时候的独生子女政策。有了,就生了,是儿子,更好。
  
  静静的坐了会,村子里远远地有鸡鸣狗叫,有人或者牵着牛,赶着羊在路上走。又指给陈卓看另一边的一栋小楼,旁边有操场,有篮球架,还有旗杆。“那是我捐资的希望小学。不过现在已经荒废了,大概被用来当做村委会。孩子们都并到镇上上课去了。先后捐资建了三个小学,现在都是这状况。”
  
  太阳照在背上暖烘烘的,耳边不时有蜜蜂虫子的嘤嗡声。他们起身顺着小路又往侧面山去。曲曲弯弯走了一段,绕出一段树林,坡上坟地忽然多了起来。清明刚过,有些压在坟头的黄白纸还在,泛着日晒雨淋后的破败颜色。坟前泼的饭菜也还有点痕迹,耳边是野鸟在声声叫唤。
  绕进坟地,李蔚华指着一小片五六个坟头说这是他们家祖坟。这个是爷爷奶奶,那边是太祖,那边是叔祖。李蔚华趴坟前磕了几个头,也没带什么别的,将一些点心和纸杯装了矿泉水放在坟前。
  
  又继续往前走,出了这片坟地有一片洼地。绕过洼地也有十来个坟头,却只有乱石磊的坟圈子,没有石碑。李蔚华沉默的走了进去,从小钟那里接过来的点心,在六七个坟前都布置了一下,然后坐在某一个坟圈的石块上。
  陈卓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问:“这边埋的是什么人?”
  
  “是我小时候的朋友。一共七个。”
  “小时候我们十来个人总在一起玩,年纪只相差个三四岁,一个村长大的。虽然我不是年纪最大的,不过我是他们的头。”
  “我们周末从镇上的中学回来,就去底下的小河沟里捞鱼,钓虾钓螃蟹,或者只是玩水。如果得的鱼多,就炸好装一瓶子带回学校,再配上点咸菜,可以作一礼拜的下饭菜。”
  “刚上高一的那个夏天,9月底,我们正在下面玩,其实只下了点小雨,忽然就有洪水冲过来。水来的很大,很快。根本没反应过来我们就全在水里了。是上游的某个水库堤坝决口了。”
  
  “我被冲到那边。”李蔚华指着远远的一座小桥,“那个桥垛子那边,扒住了桥栏然后爬了上来。 只有我一个人爬了上来,其他人全部被冲走了。”
  “后来过了几天才在下游找到四个人的尸体。有两个人一直没找到。还有一个被救上来,在医院呆了两天最后还是死了。”
  “还有一个也在下游爬上了岸。但是他受了惊吓,后来又被其他人的家长刺激,最后有点疯了。后来他们家搬到外地去了。”
  
  陈卓抓住了话中的一点:“被其他人的家长刺激?”
  李蔚华沉默了一会,说:“他是年纪最大的。我们两个是我们这群孩子的头。总是我们召集和决定大家去哪里玩。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们俩活着。所以那时候有很多家长上他家和我家哭骂。”
  说着说着,一滴眼泪流了出来,又很快被他拭掉。
  “这完全没有道理!你们也是孩子,也是受灾,只是运气好点而已。”
  “可是伤心的父母们那时候听不进道理去。我爸我妈还被他们抓伤打伤了,我们班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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