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霖不置可否,心里却认同了她的说法,这完全合情合理。
他又道:“你是如何带我逃出锦衣卫那如同铁桶般的包围的?”
赵以澜笑道:“我既然敢独自出来闯荡,身上总要有些保命的玩意儿,我也不好与你细说。”
魏霖不太满意她这说法,却也知不可能让人家把保命的手段都说与他听,只得作罢。
他挑眉,再问:“你救了我,不怕惹下麻烦?如今只怕无论是朝廷还是想杀我的人,都在寻我。”
赵以澜道:“说不怕是假,但人都救了,我总不能再把你丢出去,那我岂不是白费功夫?更何况又无人知晓是我救了你,万一真被人发现你在这儿,我一走了之,谁又能奈我何?”
魏霖哼了一声。
赵以澜道:“殿下,你也别怪我无情,救你本就是顺手为之,我并非你家忠仆,总不至于为你搭上一条小命,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也只好跟你说一声对不住了。”
她想,若表现得对魏霖掏心掏肺,愿意拼死护他,他必定不信,不若这般说出她真正想法,反倒还符合人之常情,让他更信她几分。
魏霖抿着唇,闷闷开口:“救我倒让你提心吊胆了。”
“那确实,不过也值得。”赵以澜笑眯眯地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放任你死在那儿,我只怕一辈子良心难安。若没有要问的了,我便先出门了?”
魏霖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赵以澜忍住回他“爱过”的念头,耐着性子说:“你问吧。”
魏霖盯着赵以澜的脸:“你果真是这般年纪?”她的沉稳镇定,与她的年岁太过不符。
赵以澜一怔,忍不住大笑道:“你,你还在纠结我昨日给你开的玩笑呐?”
魏霖颇有些恼羞成怒,一双凤眼着恼瞪她。
赵以澜忽然凑近了他,笑道:“你瞧瞧我的脸,哪像个老妖婆?不信你摸摸。”
魏霖涨红了脸怒声道:“你究竟来自哪个野蛮之地,怎会如此不知自重?”
赵以澜撇撇嘴:“不摸就算了,何必说那么难听?”她完全没把魏霖的话放心上,笑眯眯起身,“你在这儿好生养伤,我和小花便辛辛苦苦为你探消息去。若饿了,床边有糕点,别忘了吃。”
魏霖冷哼一声,别开视线不看赵以澜。
赵以澜走出屋子后便招呼了丁小花,二人鬼鬼祟祟出了院子,走出好一段路赵以澜便问:“小花,你可知明月楼在哪儿?”
丁小花呆愣愣地说:“奴婢知道……”
“走,你带路。”赵以澜意气风发地说。
丁小花不动,呆滞地问:“赵姑娘,你、你果真要带我去明月楼吃珍馐宴?”
赵以澜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好的,怎能反悔?”
“可、可是……把殿下丢在家里,咱们自个去吃好吃的,似乎不太妥当吧……”丁小花迟疑道,然而她的眼神却出卖了她真正的心思,滴溜溜乱转的眼中满是对美食的渴望。
赵以澜凑过去悄声道:“咱们悄悄去,不告诉他,又有什么关系?”
丁小花还在迟疑,赵以澜却一把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向前走去:“走啦小花,咱们早去早回,省得你家殿下一个人在家里等得无聊死。”
“额……哎!”丁小花被拽了个踉跄,对毕生心愿的渴望让她战胜了对魏霖的敬畏,连忙跟上赵以澜。
明月楼前。
两层楼高的建筑,金碧辉煌,处处透出金钱的气息,楼前人来人往,俱都穿金戴银,富贵逼人。
丁小花咽了咽口水:“赵姑娘,咱们、咱们还是走吧……”
赵以澜道:“来都来了,走什么?莫怕,我罩着你。”
赵以澜率先走进楼内,丁小花见状,跺了跺脚,也急忙跟进去。明月楼的伙计迎上来,见来人是两个衣着寒酸的小姑娘,顿时一愣。
赵以澜对他粲然一笑,漂亮的小脸蛋上那清丽无瑕的笑容令伙计心神一荡,她便趁机越过他走了进去。丁小花眼神惊惧,战战兢兢地跟上。
赵以澜如今身量还小,站在柜台前就只露出个脑袋,她看向里头的掌柜,脆生生地发问:“掌柜的,你家的珍馐宴,要多少银子呀?”
掌柜正在算账,闻言抬头,见眼前一个漂亮乖巧的小姑娘,禁不住一愣。见迎宾的伙计跑过来,掌柜对他摆摆手,示意交给自己。
面前小丫头那明丽的模样让掌柜心里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他笑眯眯地说:“小丫头,你想吃呐?只怕你如今是吃不起的,不过不怕,等你将来嫁个好夫君,让他带你来吃。”
赵以澜道:“那掌柜你跟我说说要多少银子呗?我若吃不起,便等我未来夫君带我来,若吃得起,就不用麻烦他了嘛。”
掌柜忍不住仔细看向那小姑娘。她虽长得明艳,身上的衣裳却只属于平民之家,他可不觉得她能吃得起珍馐宴,别说他楼里的招牌珍馐宴了,只怕普通的一桌吃食,她都吃不起。更令他觉得有趣的是,一般这年纪的小丫头早已懂了嫁娶之意,听人调侃未来夫君,必定羞窘,偏这小丫头一点儿害羞的模样都没有,大约还未开窍吧。
因眼前的小丫头长得乖巧可人,掌柜也多了几分耐心,笑道:“那你听着,我们明月楼的珍馐宴,分为三级九等,最末的三级丙等珍馐宴,要八十八两银子一桌,最好的一级甲等,要八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一桌,且需提前一月预定。”
如今世道太平,老百姓日子好过不少,但一户普通人家的日常花费,一年也就十几两罢了。因此珍馐宴的价格,对普通人来说便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掌柜以为自个儿这么说,眼前这小丫头便会知难而退,谁知她却问道:“那三级丙等珍馐宴可需要提前预定?”
赵以澜听到珍馐宴的价格便放下心来,她用1点好感度换来的100两银子,如今还剩九十两多一点,吃三级丙等的珍馐宴刚刚好。丁小花的愿望只是吃明月楼的珍馐宴而已,哪一级都应当行得通。否则的话,她也没办法了,八千八百八十八两银子,她可上哪儿去弄?至少得完成十个任务才能攒到足够的好感度换银子啊!
掌柜愣了愣说:“三级丙等倒是不用预定……”
赵以澜眼睛一亮:“那我要一桌。”
她说着,手伸到柜台底下,心念一动,掏出一大把十几个五两一锭的银子放到柜台上。
丁小花眼睛发直,银子!那么多银子!赵姑娘什么时候有那么多银子?又什么时候带上的,她怎么没注意到?
掌柜惊讶地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似的银子,倒不是说他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他当明月楼掌柜那么久,多少银子没见过?然而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随随便便就拿出近百两银子,就教人吃惊了。
他也不多问,只是正了正脸色,为难地说:“这位小姐,三级丙等珍馐宴每日限三桌,今日的最后一桌,刚刚被人定走了。”
赵以澜顿时面露失望之色,她现在没有好感度傍身,毫无安全感呀。
掌柜客气地笑道:“小姐,你可以明日早点来。”
赵以澜皱了皱眉道:“那三级乙等要多少银子?”
掌柜道:“一百八十八两,但今日的三桌也已卖完。”
赵以澜满面不渝,更贵的她也不用问了,没钱。
丁小花扯扯赵以澜的衣袖:“赵姑娘,咱们、咱们还是回吧……”
赵以澜不想走,她怕夜长梦多,藏匿了魏霖,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要跑路了,这么简单的任务若因意外无法完成,她一定会气死的。
“掌柜的,可否帮个忙通融一番,今日多给我们加一桌?”赵以澜可怜兮兮地看着掌柜,“明月楼的珍馐宴闻名遐迩,我想吃很久了,明日我就要离开许都,只怕今生都没办法再回这儿,若今日吃不着,这会成为我毕生的遗憾啊!”
丁小花听着赵以澜的话满脸疑惑,赵姑娘什么时候定的明日要走?殿下那伤重的身子又如何能走?不过她在大皇子府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待惯了,这会儿即便心里再困惑,也没开口。
“这,这个……”掌柜未料赵以澜说得如此严重,为难地说,“小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每日珍馐宴所用食材都是新鲜运来的,有定数,我便是有心帮你,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那今日的三桌之中,可有能通融一番让于我的?”赵以澜道,“我愿多出些银子。”
“这个……”掌柜面露难色。面前这小姑娘语气温柔可怜,且又有银子并非来吃白食,这让他很难冷硬拒绝,然而去找已吃上的客人来交换,却不合规矩啊。
就在此时,门口又进来几人,迎宾伙计立刻迎上去:“贵客几位?”
有人道:“我们早已定了雅间,姓萧。”
“原来是萧公子!”伙计立刻笑道,“诸位这边请。”
掌柜听到门口的对话,也不抬头,只小声对赵以澜道:“小姐,这几位便是三级丙等最后一桌的客人……”
赵以澜惊喜地对掌柜道谢:“多谢掌柜!”他这是给她机会哪!
她蓦地转头看向门口,来的有五人,各个膀大腰圆,唯有其中一少年被衬得文质彬彬。
那少年竟还是个认识的……萧逸鸣?!
赵以澜慌忙转回身子,背对着门口似要将自己缩成一团——这、这是碰到熟人了呀!
第8章 好感度
上一次见面,赵以澜还是萧逸鸣从纨绔子弟手中救出的卖身葬父的孤女,如今却大摇大摆出现在酒楼,带着那么多银子,如何看都很古怪啊。在魏霖那边,她的人设已经崩了一回了,这次怎么能再崩呢?
然而,若要今日完成任务,她就必须跟萧逸鸣打交道,说起来,两人先前有过交集,或许还更容易交涉些。
掌柜刚对赵以澜的举动露出怪异的神色,就见她又一次转身,向那边望去。
赵以澜小声对丁小花道:“小花,一会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要开口。”
丁小花虽不知赵以澜打着什么主意,却用力点头:“奴婢晓得了。”
赵以澜并未迎上去,只站在五人必经之路旁,怔怔地看着萧逸鸣。
习武之人感觉敏锐,萧逸鸣视线微斜,看到一旁的赵以澜,便是一愣:“姑娘?”
“萧少侠!”赵以澜立刻惊喜地说。
萧逸鸣面上也带了点喜色:“你怎么在这儿?”他四下看了看,没见到想象中的人,好奇道,“昨日……那位公子不在?”
赵以澜这会儿便有些感谢魏霖昨日那么傲气,没告诉萧逸鸣他是谁,否则她今日还不好解释为何大皇子府都被查抄了她这个被买入大皇子府的人还能优哉游哉地在外头混。
她面露愁容:“他还未到,他让奴家先行来此,预定一桌席面,指明要珍馐宴,可方才掌柜告诉奴家,珍馐宴早已卖完,奴家……奴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我家公子生起气来……”
她说着便是一哆嗦,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见状萧逸鸣顿时有些无措:“姑娘你别哭,总有办法的……”
他身边先前回答伙计的一个壮汉道:“二少爷,这位是……”
萧逸鸣道:“是我的一个朋友。”他想了想,说道,“庄大哥,你看,今天这珍馐宴,便让给她家公子怎样?”
庄姓壮汉为难道:“这可怎么行!今天可是我们几人为二少爷接风洗尘置办的席面,怎么能轻易让给他人!”
萧逸鸣道:“江湖人不拘小节,我吃什么都可以的。之前我就说,这接风宴,不摆也罢。庄大哥,既然我朋友有难处,便帮她一回吧。”
庄姓壮汉见萧逸鸣态度坚决,与自己的兄弟们对视几眼,也只好说:“便听二少爷的!”
“多谢庄大哥!”萧逸鸣立刻感激一笑。
赵以澜目光在萧逸鸣面上转了转,心里有些感动,这个男孩真是善良,丝毫不怀疑她的用心,几次三番帮她……
萧逸鸣看向赵以澜道:“姑娘,你若不嫌弃,我们这桌席面便让给你家公子了。”
“多谢萧少侠!”赵以澜看着萧逸鸣,又说道,“奴家赵以澜,以为的以,波澜壮阔的澜,今后若再有缘相见,必报答萧少侠的恩情。”
萧逸鸣眼睛亮闪闪的,他先前不好问她的名字,如今她主动提起,他连忙记下,面色有些泛红:“赵姑娘,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不用言谢。那……”他顿了顿,面上红晕更浓,“不知姑娘如今居于何处?”
赵以澜心中微凝,她如今住的那地儿,她都不知该怎么描述地址,更何况也不适合让他人知晓,便歉然笑道:“萧少侠,我家公子出门一向低调行事,曾千叮咛万嘱咐不让我们说明府上……真是抱歉了。”
萧逸鸣有些失落,却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得说道:“原来如此,那今后便有缘相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