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知这一世镇北王为何突然对此事展开了关注,难道有人提醒他当心南水西掉的工程?水玲珑就想到了郭焱,那个极有可能和她一样都重生了一回的人。
老夫人心中记挂着冰冰和太子的婚事,派水玲珑前往姚府将冰冰接回来,水玲珑去了几次都没能让老夫人如愿,老夫人的心里渐渐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唤了水玲珑到福寿院,拉着水玲珑的手问道:“哪有临出嫁了还住在别人家的?冰冰是怎么与你说的?”
那是别人家?不,那是水冰冰如今的第二个家。
水玲珑故作疑惑地道:“我去了几次,三公主都在,三公主喜欢冰冰,我也不好多问。”
是这样吗?三公主是太子的嫡亲妹妹,与三公主打好关系,将来救水沉香出冷宫的几率又大了一些,老夫人不停地安慰自己,直到大婚前一天,老夫人终于坐不住,亲自去姚府接冰冰回来,却被告知冰冰一大早便离开了。
离开了?
去了哪里?
难道冰冰悔婚了?
老夫人惴惴不安地回了府,在房里踱来踱去,脑海里一刻不停地思量着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先是她给魏氏写了道歉信并表达想让冰冰做太子妃的意思,再是他们把冰冰送入京城,在尚书府接了皇后娘娘的懿旨。
这中间哪里出了问题呢?
灵光一闪,老夫人眉心一跳!
信!
对了,就是信!
魏氏和二儿子都没给她回过任何信,只是把冰冰给送入了京城!她以为二儿子和魏氏是原谅她了才同意让冰冰入京的,而今仔细回想,他们一句原谅的话都没说!
他们压根儿没打算原谅她,他们只是在利用她!
“快……快……叫大老爷过来!”老夫人气得血气上涌,两眼冒金星。
王妈妈急急忙忙往外走,老夫人瘫坐在了软榻上,从头到脚,每个汗毛都竖了起来,如果二儿子没原谅她,冰冰却做了太子妃,那么,水沉香出冷宫完全是痴人说梦了啊!
不多时,王妈妈满头大汗地跑进了屋,脸色难看得像涂了一层碳粉:“老……老……老夫人……大老爷他……公务繁忙,抽不开身!”
就在府里,他却抽不开身?!
儿子这是……怨上她了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水航歌也不例外,这么多年以来,水航歌一直是个外强中干的性子,平日里都任由秦芳仪或者她拿捏着,可一旦真正触碰了他的底线,他立马便会翻脸!当初老夫人和水航歌联手算计了水二爷和魏氏,如今对方就反过来离间这对薄情母子。
这下好了,太子府指望不上,儿子也怨上她了,就一个世子妃如何成事?如何啊……
巨大的压力排山倒海而来,老夫人只觉天旋地转,头重脚轻,随即后背狠狠一痛,不知撞到什么东西,四周的各种声响仿佛一瞬间变得万籁寂静,老夫人阖上了眼眸……
“老夫人!老夫人!老夫人您怎么了?”王妈妈看着忽而倒地的老夫人,大惊失色,竟是……这么快吗?
太子大婚,举国欢庆。
御林军护送着迎亲队伍从太子府一路行至京城新建的水府,云礼身着尚宫局特制的大红色吉服,玉树临风、俊逸倜傥,自大街上徜徉而过,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优雅的笑,习惯了万众瞩目的他也习惯了戴一张无懈可击的面具。
为了不嫁他,她竟是苦心算计了所有人,让自己的堂妹取而代之,他真想问问自己到底哪里输给了诸葛钰?
喜房内,冰冰换上太子妃吉服,头戴小凤冠,笑容满面地看着魏氏和水玲珑。老夫人病倒,水玲珑便代表尚书府前来给冰冰道贺,并将尚书府准备的嫁妆送给冰冰,这是冰冰应得的。
魏氏的眼底窜起一层薄薄的雾气,走得急的缘故,孩子们仍在台州,她和丈夫先搬了过来,是以屋子里就水玲珑一个亲人。魏氏和水玲珑通过几封书信,彼此十分坦诚,水玲珑直言不愿嫁入皇家,魏氏表态要替死去的父兄和孩子讨回公道。沐二爷一知半解,这是两个女人的秘密。
魏氏笑着对冰冰说道:“先去趟恭房,听说待会儿入宫觐见帝后,三叩九拜连歇息的时间都无。”
冰冰看了水玲珑一眼,笑容可掬道:“好。”
冰冰走后,魏氏开门见山道:“冰冰很喜欢太子殿下,她给我的每一封信都提到了他。”
水玲珑的眼神一闪,笑容浅浅:“冰冰聪慧过人又美丽大方,太子殿下总有一天能发现冰冰的好。”并未否认什么!
魏氏就点了点头:“若不是你从中周旋让冰冰成了姚大夫人的干女儿,我想这次一同入府的一定会有几名侧妃。”
因为冰冰和姚家绑在了一块儿,所以姚皇后才制止了其他人的小心思,至少在冰冰诞下长子之前,府里不会有别的姬妾。但魏氏并没说感谢的话!
魏氏和水玲珑的合作关系就好比二人同时看上了一个橙子,值得庆幸的是一人只要果皮一人只要果肉,不用为谁分多分少而争得不可开交。
魏氏若假心假意地讲些客套话,水玲珑反倒不爱听,就这样挺好:“比起大多数人来说,冰冰的确是幸运的,我一路从街道上走来,那哭花了脸的千金小姐们不知多少个呢!”
玩笑话,意思却真。大家谁也没必要感谢谁,但请你魏氏记清楚,冰冰这幸运到底是谁给的,尚书府又不是真的没女儿了。
魏氏闻言脸色就是微微一变,很快再次笑开,眼底少了一丝探究,多了一分真诚:“冰冰的性子还是单纯了些,还望你日后多和冰冰走动,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方式,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言罢,起身朝水玲珑福了下去。
水玲珑侧身避过,又给她回了一礼,并灿灿一笑:“二婶言重了,冰冰是太子妃,我仰仗她还来不及,何来教她?不过是姐妹之间闲话家常,打发无聊时光罢了。”
每句话都说得特别柔和谦逊,但魏氏分明从中感受到了一股谁也比不得的强势,眼前的少女总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说明她严重缺乏信任和安全感,魏氏看破不说破,只笑道:“那好,你和冰冰年纪相仿,又是姐妹,真该多走动的。”
不多时,外人禀报太子来了。
魏氏和水玲珑送冰冰上了花轿。
临行前,云礼看向水玲珑,她穿着蓝白相间的裙衫,清爽惬意,优雅从容,让人想起雪一般的纯净,海一般的深意,总之,捉摸不透,惹他不断想靠近,他定了定神,轻声问:“你们的婚期定了吗?”
水玲珑不看他,低垂着眉眼道:“回太子殿下的话,定了。”
云礼的大掌一握:“几月几号?我也去喝杯喜酒。”那声,带了一分戏谑。
水玲珑微微蹙眉,云礼似乎有些咄咄逼人了:“届时会给殿下发请帖,欢迎殿下和太子妃前来观礼。”
云礼潋滟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黯然,半响后,缓缓地道:“好。”
想就此离开,却突兀地来了句,“如果你改变主意……”
水玲珑打断他的话:“即使改变主意,也请太子殿下祝福臣女!”顿了顿,道,“觅得另一段花好月圆。”
意思是可以是所有人除了我……云礼苦涩地笑了。
冰冰坐下花轿里,用葱白纤指挑开帘幕的一条缝隙,太子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表情,锣鼓喧哗,她也听不见他声音,只是他微微颤抖的拳头让她明白,这个男人忍得很辛苦。
冰冰想起昨晚娘亲对她说的话,“女儿啊,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娘就不反对什么了,太子心里装着一个人总比谁都不装的好,因为这个人永远无法成为他的女人,你得不到他的心,谁也得不到,后面的女人身份地位不如你,若再无太子的心又有何惧?所以,不要嫉妒水玲珑,也不要刻意离间水玲珑和太子的关系,太子即便不再爱她,下一个也未必爱你,与其冒险让太子爱上别的姬妾,不如……顺其自然,哪怕水玲珑一辈子占着太子的心。”
姚老太君说,“冰冰啊,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瞒不过你,我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太子喜欢玲珑,你不必感到惊讶,毕竟玲珑这孩子是那么优秀,优秀到连我这孤老婆子也喜欢得不得了。成亲后,你便是太子的嫡妻,可祖母劝诫你一句话,在皇家光有身份是没用的,还必须有太子的宠爱,所以你一定要努力让太子忘记水玲珑,这样,太子才有可能喜欢上你……”
天底下,只有亲娘是最为自己着想的。
一念至此,冰冰放下了帘幕,也敛起了心底酸涩,安静地等候太子。
太子和冰冰的大婚办得非常隆重,整个京城都挂满了红色,并摆上宴席,上至宗亲,下至平民,甚至街边乞讨的乞丐都饱饱地美餐了一日。
同时,为庆贺储君成婚,皇帝大赦天下,将牢狱中的死囚全部改为无期徒刑,另大封后宫,但凡有子嗣的妃嫔都得到了晋封,香妃晋为正一品德妃,吉嫔晋为正四品吉容华,水玲月有个内定的子嗣,成了正五品珍嫔,尚书府因此也得了不少赏赐。
前段时间姚皇后大肆清理后宫,杀了不少妃嫔和宫女,三年一度的选秀便提前到八月,但凡身体无异状、未有婚约的适龄女子都必须到官府报道,由官府层层筛选再送入皇宫,簪缨世家拥有一定的豁免权,尚书府却不在这一行列。
水玲溪有病,水玲语破了身子,二者都不适合。
只剩……水玲清?!
暖风和煦,艳阳高照,花园的凉亭内,水玲珑正在教水玲清刺绣,水玲语默默地喝着手里的茶,时不时说笑几句,她穿一件藕色春裳,一条蜜合色月华裙,周身无繁复佩饰,头发也只梳了个简单的螺髻,簪一支马蹄莲银簪并一个翡翠花钿,现在的她,明显消沉了不少。
她看向水玲珑,这个曾经最落魄,如今最风光的人,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大姐的刺绣做得真好,便是四妹妹,哦,珍嫔娘娘也不一定比得过的。”
水玲珑浅浅一笑:“三妹过奖了。”
水玲清眨巴着无辜的眸子问道:“奇怪呀,珍嫔娘娘入宫两个月了,怎么还没有喜讯传来?”
水玲珑就深深地看了水玲清一眼,这种话从旁人口里问出来没什么,但水玲清俨然是个小迷糊,何时也懂怀孕生子了?或者,她何时开始关注这方面的消息了?
水玲清低下头,脸颊稍稍泛红。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云纹锦琵琶襟上衣,里面是一条绣白茉莉束腰罗裙,裙裾用湘绣的法子又添了几只彩蝶,看上去活色生香、生机盎然。她头梳百合髻,簪了五朵小巧别致的碎玉海棠,阳光一照,玉色流转,似月夜清辉朗朗。
似乎……长大了不少!
水玲语双指捏起一块糕点,笑着道:“怀孕不容易的,咱们姨娘跟了父亲十几年,也就生了我和你。”
水玲清穷追不舍:“那是因为父亲不怎么来姨娘房里啊,可万岁爷不是很宠爱珍嫔娘娘吗?”
水玲珑看向水玲清,眸子里的惑色愈加明显。
水玲语愕然:“这……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她生不生都无所谓,反正水贵人的孩子是要过继到她名下的。”
水玲清歪着脑袋:“那万一生不下来呢?”
水玲语的脸一白,这话要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老夫人不得剁了水玲清?
“清儿,你今天话有些多了。”水玲珑不怒而威地来了一句,水玲清的脖子一缩,悻悻地低头继续刺绣,片刻后,又忍不住抬头,笑眯眯地道,“大姐,你上次给我的蜜枣糕好好吃。”
还想吃!
水玲珑推过一盘糕点到水玲清跟前,“蜜枣糕。”
水玲清先是一愣,尔后眨了眨眼,声音几乎弱不可闻:“这种口味的不好吃诶。”
那是自然,尚书府的厨子怎么能跟姚府的比?水玲珑摸了摸水玲清的小脑袋:“我下次去镇北王府的话从王府里给你带些。”
“哦,多谢大姐。”不怎么欣喜!
水玲珑没往心里去,清儿只是个孩子呢,孩子爱吃美食,天经地义,不是?
水玲清揉了揉裙裾,轻声地道:“大姐,最近大姐夫没来,你……想不想他?”
水玲珑脱口而出:“不怎么想。”
为什么大姐不想大姐夫呢?她可是……水玲清继续揉着裙裾,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这时,柳绿走了过来:“大小姐,江总督来了,正在花厅和大老爷谈话呢,大夫人也在。”
水玲清的手一颤,差点儿扎到自己,江总督来了,来提亲了,那么,她是不是就要嫁给他?她把绣品放进绣篮,靠进了水玲珑的怀里,小手死死揪住水玲珑的衣襟,颤声道:“大姐……大姐……我不想嫁给江总督……我……”
水玲珑的手绕过她后颈,摸着她粉嫩的小脸说道:“只是谈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