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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马车突然一停,水玲珑的身子骤然前倾,叶茂眼疾手快地一拉,总算稳住了身形。
叶茂没好气地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停之前不会先说一声?摔到小姐了怎么办?”
车夫带着歉意地道:“对不住了,大小姐,前面的十字路口突然拐出一队侍卫,举着‘回避’的牌子,奴才唯恐冲上去这才停了,没来得及喊。”
水玲珑挑起帘幕,探出脑袋望向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个个身材魁梧、意气风发,穿深色盔甲,骑高头骏马,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杀回来的勇士。领头的将军浓眉大眼、肤色古铜,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军人的煞气,正是郭家长子郭焱。
似乎感觉到了水玲珑的注视,郭焱侧目看来,水玲珑正好放下帘幕,他只看到了一个侧脸,可即便是侧脸也差点让他叫出声来!
他挥鞭,打算朝水玲珑的马车奔去,这时,他旁边的马车被掀开了帘子,郭蓉微笑出声:“大哥,你怎么了?”
郭焱一时没反应过来,郭蓉加大音量,再唤道:“大哥!大哥!”
郭焱这才回神,是啊,他如今的名字叫郭焱,是郭家长子,时隔半年,他应该习惯了才对。感谢上天,让他这一世拥有健康的身体、清醒的头脑,他不会忘记他是来赎罪的,向那个生他、养他、却被他逼死的人赎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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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玲香院,水玲珑屏退下人,把杜妈妈给叫了进来,她指向一旁的绣凳:“坐吧。”
杜妈妈福了福身子,用屁股挨着边儿,却不敢实打实地坐着。
水玲珑让叶茂递给她五张面值百两的银票:“这是我补偿给你和张伯的。”
杜妈妈的丈夫张永昌是库房的看守,今儿要不是他做内应,诸葛钰也搬不出那么多东西,当然,她也得感谢秦芳仪和水玲溪制造一场事端,将大半的人都引来了玲香院。
杜妈妈双手接过,讨好地笑道:“大小姐这声‘张伯’真是折煞奴婢的丈夫了。”
水玲珑和气道:“张伯挨了板子,又被辞退永不录用,想必其它世家也不敢用他了,这样吧,我手里正好有些银子想做生意,你看张伯有什么好的建议没。”
这是要给张永昌一次重新就业的机会了?杜妈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帮着四小姐陷害大小姐在先,这次帮大小姐“搬”库房的东西,原是想赎罪保命,谁知碰了个天大的机遇!
她立马给水玲珑跪下,磕了个响头,发自内心地感激:“多谢大小姐!奴婢以后再也不犯浑了!”
杜妈妈走后,叶茂打了帘子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幅双面刺绣挂图,绣的是桃李满园、春色无边,寓意应当是投桃报李,“周姨娘送的,要还回去不?”
水玲珑浅笑:“收下吧,秦芳仪这回把她逼入绝境了,我若再不搭理她,她就该疯急乱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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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未亮,大片大片的雪花便从暗沉的天空纷纷扬扬落下,不过须臾,斗拱飞檐、琼枝玉树皆如银装素裹,且清丽且妖娆。
长乐轩内,秦芳仪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是生生被气白的!
从天亮到现在,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也不见哪个姨娘或庶女前来探病,她气得面色发紫!
水玲溪舀了一勺子燕窝,想吃又有点吃不下,她柳眉微蹙道:“娘,这样真的好吗?万一祖母发现你是在装病大发雷霆怎么办?”就像她让别人抄佛经的事曝光,祖母恨不得吃了她似的,可见祖母最讨厌别人糊弄她。
秦芳仪狠瞪她一眼:“还有脸说!我让你抄个佛经你都不乐意,难怪留不住太子的心了!”
水玲溪的勺子猛然掉在碗里,燕窝洒了满桌:“娘!昨天的事是我的错吗?人是你找的,计策是你想的,说什么要让太子对水玲珑死心,结果你害的是我!是我,你知道吗?”
语毕,愤愤然侧过身子。
秦芳仪按住隐隐有些发晕的头,恨铁不成钢地道:“你到现在都没找出失败的症结,难怪你会输给水玲珑了!你以为老夫人和你父亲真的是气你陷害了水玲珑和周姨娘?蠢货!百善孝为先,众所周知我朝皇帝以孝治天下,想当年户部侍郎曲照,曾提出三大土地变革法,大大改善了农户的生存环境,皇上对他器重有嘉,特许他与皇子同席,这等殊荣别说你父亲,便是你外祖父也从没有过!但曲照因为一次酒后恶意中伤了嫡母,结果被皇上流放边疆了!你仔细回想一下,当罗成道出水玲珑在庄子里的凄惨遭遇时,水玲珑是怎么做的?换做是你,你又会怎么做?”
水玲珑说——“父亲,原先我也以为那些下人敢如此怠慢我是受了母亲的指使,但自从我回了尚书府,母亲莫不是好吃、好喝地供着,给我的首饰和衣料也比其他庶妹好很多,我想一定是有恶奴中饱私囊、欺上瞒下,还望父亲别冤枉了母亲。”
换做是自己,自己一定趁着大家伙儿都在,揭发嫡母的恶行!水玲溪的脸一白,柳眉蹙得更紧了。
秦芳仪顿了顿,语重心长道,“我巴不得她趁机告我的状,那样,局势立马便会逆转!我会跪下向她求情,请她原谅我监管下人不利,毕竟我掌管那么多事,偶尔疏忽也是人之常情。只要我一跪,水玲珑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逼嫡母下跪,比得上一桩大不敬的死罪!届时,太子和所有人都会对她寒心!即便太子不死心,我也有办法让这事儿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是万万不会要这种儿媳的,所以,哪怕是太子府的侧妃或姨娘都没她水玲珑的份儿!不仅如此,我还会让京城家喻户晓,让她身败名裂!可偏偏,她主动替我求情,紧接着,你又闹出对祖母阳奉阴违的丑事!强烈对比之下,谁还会站在你这边?你……你简直是给水玲珑做了垫脚石啊!”
水玲溪一怔,立刻跪在了秦芳仪的床边,哽咽道:“娘,女儿知道错了!”
“总算你还愿意认错。”秦芳仪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不如一根柔韧的杂草活得长久。想要的越多,头就得垂得越低。你若是连区区尚书府的人际关系都摆不平,将来要怎么统领后宫?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水玲溪郑重点头:“知道了,女儿一定不会输给水玲珑的!”
水玲溪走后,秦芳仪阖上眼眸,赵妈妈上前给她按着太阳穴,问道:“夫人,难道真就这么算了?”
“算了?怎么可能?”秦芳仪冷冷一笑,“小贱人,眼下不正好有个治她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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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心思
更新时间:2014…5…16 13:19:48 本章字数:4045
水玲珑起了个大早,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大雪。 今年的雪来得晚,却也来得猛,一片一片鹅毛一般,纷纷扬扬落下,斗拱飞檐、主瓦红墙、琼枝玉树……莫不都是银装素裹。
柳绿伺候水玲珑换上一件湖蓝色素锦短袄和一条白色绣蓝影草曳地裙,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理,她的容色较刚入府时红润了许多,柳绿蹲下身,探出染了嫣红豆蔻的长指,抚平裙裾上的褶皱,笑道:“大小姐,奴婢觉得您越来越好看了!”
水玲珑低头看了看,道:“柳绿开过年就十七了吧,你父母可有给你说对象?若是有心仪的,你且告诉我,我给你添份嫁妆。”
柳绿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没呢,家里人说亲事随缘。”
其实她娘说,“柳绿啊,你长得这么俊,娘为什么一直没给你找对象?还不是希望你跟随主子过去飞黄腾达,将来好帮衬你弟弟?”
但给诸葛世子做通房,她当真不乐意。
这时,叶茂一脸惊喜地窜了进来:“大小姐!太子殿下派人送礼物来了!”
三匹阮烟罗,一盒夜明珠,东西不多,却样样精致名贵,阮烟罗细腻柔软,像轻烟在粼粼碧波上徐徐铺开,一屋子颜色瞬间被夺,如临幻境。夜明珠自不用说,比起冷逸轩送的鲛人泪更加莹润剔透、华光璀璨。想起她还欠他两千两银子,且他与她什么关系也没有,这等重礼她收之难安。
水玲珑眨了眨眼:“水玲溪有没有?”
叶茂摇头:“没,就大小姐您有。”
水玲珑的眉头一皱,云礼到底什么意思?
不一会儿,枝繁也打了帘子进来:“大小姐!瑞雪山庄的奖品到了。”
打开锦盒一看,居然是一份合同!
水玲珑不禁失笑,瑞雪山庄是荀枫手下最重要的产业之一,他却一口气许她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记忆中,荀枫还没对谁如此大方过。她不得不佩服荀枫的本事,她昨儿夜里还想着做生意,今早荀枫便送股份上门,荀枫若想讨好一个人,真没谁能够拒绝的,揣度人心,他若排第二,无人居第一。真是个……很厉害的对手呢!
水玲珑让叶茂把合同收好,阮烟罗给水玲清和水玲语各送去一匹,自己留了一匹。简单用了些粥和馒头,水玲珑便起身前往福寿院请安,天寒地冻,钟妈妈怕她受凉,给她戴上暖手捂,还往里边儿塞了个汤婆子。
水玲珑如今是老夫人跟前儿的红人,福寿院的下人对她十分恭谨。守门的婆子远远瞧见她走来,忙不迭地躬身去迎,并讨好地笑道:“大小姐来了,雪可真大,快进屋里暖和暖和。”
比起第一次踏入福寿院远时,她在寒风里站了整整两刻钟无人问津,眼下这种待遇着实令人欣喜了。水玲珑温和地笑道:“多谢信妈妈!”
她是个粗使婆子,哪里担得起一声“妈妈”?也就大小姐平易近人,给了她脸面。信妈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指了指偏院内的一颗海棠树。
水玲珑顺势看去,惊讶地发现水玲溪跪在海棠树旁的青石板地上,瑞雪压着枝头硕果,沉甸甸地悬在她头顶,仿佛随时要掉落一般,她虽是戴了衣帽,但也略显单薄,娇小的身子裹在宝蓝色缎面、白色兔毛做卷边的氅衣里,一张未施粉黛的素颜显得格外白皙干净,瓜子脸,黛眉星眸,长长的睫羽微卷,上面还有没融化的雪花,可见她跪了许久,且内心十分宁静。
这说明,水玲溪开始成长了。
信妈妈小声道:“老夫人嫌碍眼,让她别挡道,原先她是跪正门口儿的。”
直接用了“她”,而非“二小姐”,言辞间已经难掩对水玲溪的不屑。但水玲溪倘若真这么容易被打倒那就不是水玲溪了。水玲珑垂眸凝思了一瞬,尔后走过去,微微一笑:“二妹,当心跪坏了身子。”
水玲溪静静盯着面前的一尺领地,心平气和道:“多谢大姐关心,但玲溪有错,想跪到祖母原谅为止。”
水玲珑抬手拂去水玲溪肩胛的几片雪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水玲溪的素手一握:“昨日不复,明日还来。”
水玲珑笑了:“那我预祝二妹有很多灿烂辉煌的明日。”
言罢,迈开步子离去,寒风吹得她青丝飞扬,雪地里浮动起淡雅的铃兰花香。
水玲溪的额角淌下豆大的汗珠,却是指甲插入了掌心,终究……意难平!
福寿院中,众女云集,笑语吟吟,也不知是她们没看到跪在外面的水玲溪,还是大家集体选择性失忆。
“不准不准,依婢子看啊,周姨娘这一胎准是两个少爷!”
“为何不是一男一女,龙凤呈祥呢?”
兰姨娘和水玲语你一言我一语,直说得老夫人心花怒放。
水玲清不懂讨好人,只规矩地坐在冯姨娘旁边,拉着冯姨娘的手,很是拘束。
早上,长乐轩派人说秦芳仪病倒了,怕过了病气给老夫人便不来请安,老夫人一怒之下宣了姨娘们和庶女儿们来福寿院,不给她请安,她也不让她们去探病!
兰姨娘年轻貌美,水航歌多留宿她的院子,她是所有女人里最滋润的一个。
周姨娘眼下算是拧清了,宠爱什么的都是浮云,唯有子嗣才是最稳妥的靠山。她看向兰姨娘,真诚地笑道:“妹妹的喜讯应当也快了,但愿明年秋冬,咱们都能给老夫人添孙。”
兰姨娘脸一红,心里自是乐意如此。
老夫人和蔼地笑道:“我呀,也没大的指望,就想这孙子跟种果子似的,春耕秋收啊。”
屋里的人再次笑成一团。
冯姨娘也笑,但笑得很安静,你若不细看,基本注意不到她的存在。可就是这样一个平凡的姨娘,生育了两个孩子。
几人说说笑笑聊了一阵家常,渐渐地扯到了朝堂之事,京城的妇女到底与地方妇女不同,哪怕是街边摊贩,她们关注时事也比关注柴米油盐酱醋茶多。
现如今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