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夙深深看了珺宁一眼,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痛苦,但面上仍没有任何变化,再次冷漠地开口,“我以为我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你那二哥是我杀的,你南楚的大臣们也是我杀的,甚至京城的水都是我搅浑的,我以为你应该已经聪明地明白我的立场,我裴夙一日是北昊人,一辈子都是北昊人,我们是敌人,你不懂吗?““可我是你的娘子啊,我们都喝过合衾酒了……”
“可你还是南楚的四公主,你认为我会娶一个敌国的公主为妻吗?”
闻言,珺宁黑白分明的眼中瞬间升起一抹哀伤,“可……可我们是夫妻啊,都洞过房了,你……”
你吃了不想认账吗?人渣!
“呵,那又如何?莫不是你以为我还需要对你负责不成?”裴夙一声冷笑,然后似是不愿再看到珺宁一眼,从胸口摸出一封信来扔到了她的怀中,“不要胡搅蛮缠了,这是休书,以后我们二人,男婚女嫁,再不相干!”
说完,转身就欲离开。
见状,珺宁随着那休书落了地,也没接,眼泪刷得就涌了出来。
“裴夙,我讨厌你!”
对方没有停留,依旧往前走去。
“裴夙,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没反应。
“裴夙,我以后要找个比你好一百倍的男人,生好多好多孩子,幸福地看着你一个人住在破破烂烂地房子里,穷困潦倒,连娘子都娶不到!”
仍然没反应。
只是在珺宁都没看到的地方,裴夙早已泪下沾襟,口中更是涌出一股股红到发黑的血来,瞬间就染红了他的白衣。
见状,珺宁也知道对方恐怕真的是想和她分开了,一时实在有些气愤,但她可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立刻往后退了两步。
声音哀怨凄惶地说道,“好,裴夙,你很好,我李珺宁还不至于如此不知廉耻地一直纠缠于你!你的心意我的明白了,我也知道你是个不甘于人下之人,父皇说你是帝皇之才,这次回归北昊,恐怕也是为了皇位而来,你肯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穷困潦倒,反而会君临天下……而且你的本事很大,我南楚有那么多人都得罪过你,你杀得那些也不过是一小部分,所以你很讨厌南楚……”
“我……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希望你永不侵南,好好做你的北昊皇帝,我不希望我父皇那么大年纪还要和你斗智斗勇……”
说着,珺宁又往后退了两步。
“我只有这个要求,裴夙,我爱你……”
最后那个字眼结束,已到了悬崖边沿的珺宁见裴夙仍然没有回头,苦涩一笑,往后轻飘飘地一倒。
再见……
听声音不对劲的裴夙立马回头,正好看见珺宁坠崖的一幕,顿时就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下来,用尽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想要拉住对方,仍只抓住了她衣袖上的一小块布料。
“珺宁……”裴夙撕心裂肺,想也不想地便跟着跳了下去。
珺宁,不要,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我爱你,我爱你啊,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即便明天我们两个就要共赴黄泉,我也要你留在我身边,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在下落的过程中,因为他的脚在崖上猛地蹬了一下,骨折之声响起,他瞬间就追上了珺宁,一把抱住了对方的腰身,就像是抱住了自己最疼爱的宝物一般,怎么也不愿松手。
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即便是死,我也想和你在一起……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两人坠入了崖底的深潭之中……
“相公,我好怕……”
“不怕,不怕,我在你身边。”
“可你以后还会离开我的,你休书都给我了……”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
“可你的那些仇恨呢,你的皇帝呢?”
“没有你在我身边,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任何意义。”
“你肯定是在骗我……”
“不,我永远都不再骗你。我爱你,宁儿,我爱你……”
“我……我也爱你,裴夙。”
…over
第15章 番外裴夙
“你不得好死……”
裴夙冷然地看着那死死坐在龙椅上,连死都不愿挪动一步的他的好大哥裴庆,耳边听着他那怨恨的诅咒,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北昊的斗争最终还是他这个面善心恶、虚伪无比的大哥占了上风,夺了皇位呢。不过也是,他那三哥聪明是聪明,也的确拥有治国的雄才大略,再加上又是皇后亲生,外祖父是手握重兵的老将军,本该立于不败之地的。
可惜他天生眼睛长在了头顶之上,除了嫡亲的人谁都看不起,过好的出身并没有教会他如何礼贤下士,教会他如何笼络人心,即便原本也有些人才看着他背后的势力想要投奔,但最终都不免被他的高姿态打败,虽说都是做奴才,但没有人希望连做奴才都不痛快,能人贤士自然留不住,这也就算了,有些两面三刀的,甚至明面上还敷衍着他那个三哥,私底下却都已经奔了他大哥的怀抱。
毕竟他的出生也不算差,荣冠后宫的兰贵妃就是他的母妃,母子俩都是会演戏的,一人在皇帝眼前扮柔弱可欺,一人在外人面前扮兄友弟恭,连他这个浣衣女之子都愿意细心爱护,名声怎能不好,皇位怎能不到手?
可惜,好运也只到此为止了。
宫门之外喊声震天,宫内却是一片寂清,仅有一个奄奄一息,刚刚登上帝位满一月的帝王,也是讽刺。
裴夙嘴角微微扬起,将那出鞘的染血宝剑再次插回剑鞘,转身欲走。
“裴夙,裴夙……”身着龙袍的帝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冷了起来,挣扎着大声喊道。
裴夙没有停下,继续往前。
“你不得好死,朕诅咒你,诅咒你此生不得好死,天降横祸,妻死子散,永世孤独……哈哈哈哈哈哈……”裴庆一个支撑不住便从龙椅上滑了下来,咳地满嘴血沫,仍然笑的开怀。
闻言,裴夙的脚步骤停,眼神一狠,抬手就将手中的长剑朝对方掷了过去,正中对方的咽喉,因为投掷的冲力太大,竟直接将那黄色的身影钉入了背后的盘龙雕像当中,深入墙壁。
“咯……”裴庆的笑声戛然而止,眼珠激突,大量的鲜血顺着他的口中流了下来,染红他渴望了一辈子的金色龙袍。
见状,裴夙垂下眼,说他什么都好,即便不得好死,即便下半生都活在痛苦煎熬中都好,只是不能说他的妻子,说他的宁儿……
裴夙缓缓往外走去,刚出宫门,就看见身穿月牙白斗篷的珺宁站在外头,看见自己走了出来,被立刻朝自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在她身后是混乱嘶吼的兵甲,暴戾与柔和竟然就这么结合到了一块,猛虎蔷薇,裴夙不自觉地就想到这么一个词,然后一步一步朝珺宁走去……
“宁儿,我回来了……”
“嗯。”
三年之后,安静宁和的琳琅山的半山腰之上。
珺宁坐在竹屋前的秋千上,来回晃动着,过了良久,才看到裴夙顺着山路缓缓走了上来,前几日一只不长眼的吊颈白额虎横冲直撞地冲进了他们的竹屋,想吃人就算了,它还把竹屋给冲倒了,天晓得当时她和裴夙在做羞羞的事情啊,那横梁掉下来差点没对准她貌美如花的小脸砸过来。
当时裴夙就一个大发雷霆,把那不长眼的老虎给宰了,而他们两个人又吃不了那么多肉,只好全都送给了山下那些淳朴的村民们,看看裴夙那大包小包的就知道,肯定是那些村民们送的!
珺宁蹦蹦跳跳地朝裴夙冲了过去,“相公,你回来了……哇,好多吃的呢……”
“宁儿……”裴夙笑着接住了对方,然后将手中的东西放了下来。
柿子饼、腌菜、红枣,还有那新鲜的菜蔬,都是珺宁喜欢的农家风味,这些东西吃起来才有一种古老的韵味在啊。
她很高兴,但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她竟然在那群东西里头发现了一条粉红色的丝帕,上面还绣了个夙字。
“哼╭(╯^╰)╮”珺宁立马放下所有的东西,气哼哼地往回走去,哼,裴夙竟然臭不要脸地收人家的手帕,实在是太可恨了,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哎,怎么了?宁儿……”裴夙见状不妙立刻拉住了对方的手,递到手边亲了一口,有些讨好地问道,刚刚不是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又闹别扭了,突然他的眼角就突然瞥到了那一抹粉,心下瞬间明了,伸手不着痕迹地一下就将那粉帕用内力化作了齑粉,山风一吹,瞬间就不见了踪影,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走到珺宁的跟前。
“到底怎么了?”裴夙一脸无辜。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收那种礼物还有脸问我怎么了?”珺宁指着地上的丝帕,义愤填膺地说道。
“礼物?没有啊?”裴夙仍是一脸无辜。
“你还说没有,你没看到……哎……”珺宁使劲揉了揉眼,不见了,刚刚还在那里,竟然不见了。
“没有礼物,我才不会收别人的礼物呢,除了我的娘子,谁的礼物我都不要!”裴夙一下就抱住了珺宁,将头放在了她的脖颈之中,蹭了两下,仿佛在撒娇。
经过了这么多年,珺宁对他这一套已经看得透透的,早已生了免疫力,记得一开始裴夙向她撒娇的时候她还觉得无所适从,现在已经能十分坚决地伸出食指抵住他的额头,将他抵开。
“好好说话,没事别和我撒娇,告诉你,我才不吃你这套,手帕呢,你弄哪里去了?肯定是藏在身上了对不对?肯定是!快拿出来,拿出来,不要脸……”
“我不!”
“不行,快拿出来,你难道还想珍藏不成?”
“我没有,我不……”
“我看到了,他用内力将那手帕化作了齑粉,宁儿你就算把这人全扒干净了,恐怕也找不到的!”
一个慵懒的男人声音突然从一旁传了过来,珺宁还好,裴夙的身体顿时一僵,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满脸的郁闷与不满了。
“你怎么现在来了?”两人几乎同时对那身穿深蓝色道士服,一脸洒脱的男人说道,只是珺宁是惊喜,裴夙却是嫌弃。
云行,正是当初珺宁和裴夙在报了仇之后,遍访名医,遇见的古怪道士,说他古怪只是因为他从不遵守任何清规戒律,甚至比一般人还要洒脱些,平生最爱美人和美酒,记得当时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还是在青楼花魁的房内。
他爱美人却不好色,只能说他喜欢这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美人亦在内。平时连道袍都不好好穿,露腿露胳膊的,简直让人找不到词语来形容。
而裴夙对他的厌恶自然来自于对方在初见面的时候就对珺宁的调戏,说什么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妹妹,当时裴夙就让他去梦里见妹妹去了!
但不得不说这不着调的道士,也确实是个名医圣手,裴夙的毒到了他的手中,仅花了两年的世界,就再也没有发作过,但为了安全起见,每年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帮裴夙复查一下,而这个时候也是裴夙最不爽的时刻,毕竟那种骚包的男人,还喜欢调戏自己妻子的男人,没有一个男人会喜欢。
珺宁掩嘴笑了,她就喜欢看见裴夙一遇见云行就暴躁炸毛的模样,可是云行总是那般懒洋洋的样子,虽然打不过裴夙但仍然老是撩他,每次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离开,偏偏他还甘之如饴……
听见了珺宁和裴夙询问的云行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因为小爷我闲云野鹤的日子到头了,家里人急召我回去,说要我娶老婆了,没办法,我家老头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就吊着一口气等我回去见他呢,不回去不行啊!正好趁我现在有时间,赶紧给这病痨鬼看完了算!”
闻言,裴夙眼神瞬变,珺宁立刻捂上双眼,以免见血,果然没一会云行的惨叫声便传了过来,看吧,每次都被揍,每次都不长记性,非要撩他,真是……那云行不会是抖m吧,感觉被揍很爽什么的,珺宁浑身一个激灵,立马把这邪恶的念头赶出了脑中。
放下手,云行已是满脸血,但仍努力维持着那他不着边际的仪态,然后把头上的血一抹,开始正儿八经地给裴夙把起脉来。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鸽子扑棱这翅膀停在了珺宁的肩上,她的脸上顿时扬起一抹微笑。
然后从那鸽子的脚下将书信取了下来,“咦?九妹她登基了!”
“李沅芷吗?”裴夙问道。
珺宁猛点了点头,厉害啊,果然女主就是女主,是她的永远逃不了!
那头,云行放下了把脉的手,站了起来,往一旁退了两步,一脸沉痛与严肃,“还是准备后事吧,没救了……”
于是又被揍,这下才终于老实了,躺在地上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祸害遗千年,病痨鬼你的身体已经全好了,北昊那头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