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话的当口里,下人们也把映霞堂内的大火给灭得差不多了,看着眼前这片被烧得不成样的庭院,林诗音不禁庆幸起了自己命大。
与此同时,一直没回答管家问题的冷血也总算开了口:“我来查案。”
“查案?”管家有点惊讶,“可是与李家有关的案子?”
冷血没说话,但点了点头。
这态度叫林诗音和管家都有点在意,正巧火也灭了,一行人也没有必要一直堵在院门口看着,干脆由她做主,先将冷血请去花厅坐下。
至于她自己,当然是得先去把衣服给换了。
“可这映霞堂都烧成这样了……表姑娘房内的衣物怕是也不剩多少了吧?”丫鬟见她要往里走,有些疑惑。
“也对哦。”林诗音拍了拍脑袋,但停顿片刻后还是继续往里去了,“那你们去别的院子里替我找两件吧,我先进去取个东西。”
说起来还真得感谢李寻欢当初把地契房契给她的时候替她操心了一把要如何妥善收藏,同她提过她那张床下的机关。
否则这一场火下来,那一匣子东西,怕是也得灰飞烟灭啥都不剩。
还在里头扫尾的下人见她跑进来忙上前来拦:“里头烟尚未散,表姑娘先等等?”
林诗音张望片刻,觉得问题应该不大,再想到那匣子里的东西,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没事,我拿个东西就出来。”
今晚这场火起得蹊跷,而且她当时还被点了穴,显然就是针对她来的。
虽然具体的原因还不明朗,但缓过劲来后,她大概也猜到了这件事是谁干的,所以才更是要进去把地契房契给拿了。
底下的人拦不住她,只能看她在那张烧得面目全非的床上摸索。
“有了!”她总算摸到机关开启处,用力一旋,将床板打开。
吱呀一声过后,被挖空的床下之地才缓缓呈现在众人眼前。
里头虽然没有被烧着,但也蓄满了火起时的浓烟,此时骤然打开,让她呛了个不轻。
不过烟雾稍散后,她就瞧见了自己放进去的匣子,好端端地躺在那,一丝都不曾损毁,叫她大松一口气。
去给她找衣服的丫鬟也是这时候回来的,原本还想在她换完衣服后替她梳洗一番,但被她直接摆手拒绝了。
比起梳洗,她觉得还是先去听听冷血到底是来查什么的比较要紧啊。
事实上冷血对这场火也有点懵。
他的确是来李园查案的,是一桩官员贪污的案子。
“贪污案?”林诗音和祥叔都相当惊讶,这和李园有什么关系?
“查赃款查到此处。”他不习惯和人解释太多,但现在面对一个少女一个老人,也不得不开口解释。
虽然他说得再言简意赅不过,但林诗音还是从他话里迅速把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难怪要杀我。”她恍然,“原来是连平账的钱都吐不出了啊。”
被她这么一说,祥叔也反应过来了:“表姑娘的意思是——”
林诗音冷笑:“先前怕您担心我才没说,我醒的时候还被人点着穴道不能动呢,若非恰好有人赶到,怕是就真要被烧死在映霞堂了。”
祥叔大震:“他们……这!”
“我说怎么会胃口大到那种地步,原来是拿去贿赂贪官了。”她一边说一边又庆幸自己今晚运气够好,不由得再度转向冷血,“今夜之事,多亏了您,至于贪污案,有什么我能帮的上忙的地方,冷捕头请尽管直言。”
冷血看着她清亮真诚的眼神,不太自然地移了移目光,随之轻点了下头。
这个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毕竟涉及到的金额十分骇人,还是以小李探花的名义流出去的,既涉绿林又涉官场,神侯府那边不敢不放在心上,所以才派了他来调查。
原本他也只是想在今晚稍作查探而已,却不想会恰好撞上那个被人雇了灭口的杀手。
当时情况危急,那杀手大概也是看准了他不会见死不救,在火起后就趁他抱林诗音的功夫迅速逃了。
冷血为了救人也没有试图追,但现在知道了这里面的曲折后,自是当机立断地很向他们要了那七家铺子的具体位置。
林诗音乐得借神侯府的手来清理干净门户,当然再配合不过。
天蒙蒙亮时,她与祥叔一道送走了冷血。
“时间还早,表姑娘不妨再去休息会儿,毕竟昨夜受了惊。”祥叔劝她。
“您也一样。”她的确有点困,不过打完哈欠后才想起来自己睡觉的地方已经被烧了,顿时有点愁。
祥叔伺候了李家三代主人,如果把她算上的话,应该是四代了,察言观色的本领哪能弱,见她皱眉,当即提议:“表姑娘就歇在主院吧。”
林诗音本来还想客气一下,但转念一想,李寻欢都把房子送她了,她还有什么客气的必要哦!
于是她没怎么犹豫就接受了这个提议去了主院。
不过过去后她也没直接占了李寻欢以前的房间,而是另外挑了一间厢房叫人收拾了一下。
也是直到这时候,她才从主院厢房里那面大铜镜里看见自己的模样。
头发跟乱草似的也就算了,脸上还沾了不少灰,花得不成样,尤其是鼻头处,几乎完全黑了!
“天哪……”难怪之前丫鬟说要给她梳洗啊!
林诗音痛苦捂脸,所以她就是顶着这个模样和冷血聊贪污案的吗?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冷血居然没笑场。
……真、真是个好人啊。
最后她当然是好好洗了个脸才睡的。
加上她之前写新型记账方法教程的时间,林诗音真的可以说是一夜没怎么睡,所以洗过脸后她几乎是立刻睡着了。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还做了个被困在火里出不去的梦,明明意识上清楚地知道不是真的,但就是怎么都醒不过来,急得都快哭了。
更令她抓狂的是,好不容易摆脱这个梦境睁开眼后,她就不受自己控制地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喉咙疼得几乎要冒烟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风寒前兆,顿时萎得不行。
一直在外头守着的丫鬟听到她下床的动静,忙推开门进来:“表姑娘醒啦?”
林诗音揉着自己喉间那一块,只点了点头,没开口。
“对了表姑娘,上午祥叔已经派人收拾完了映霞堂,边上的厢房里收出了不少没被烧坏的东西,应该都是您的东西,祥叔说等您醒了可以去看看,用得上的一起送到这边来。”
林诗音心不在焉地听着,也没有格外当回事,但还是应了一声:“嗯好,我一会儿去看。”
这一开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究竟哑到了什么地步,忙拿过桌上的温茶喝了一口。
丫鬟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表姑娘可是着凉了?”
可不就是着凉了吗。
昨晚她可是只穿着中衣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风呢,加上近一夜没休息,快天亮才重新躺下睡觉,再好的身体都遭不住啊。
林诗音越想越心塞,换完衣服喝过一碗丫鬟帮她去厨房要的姜汤便拐去映霞堂看他们上午收拾的成果了。
昨晚那一把火也算是灭得及时,所以两侧的厢房里的东西的确保留得还算完好,此刻全整整齐齐地摞在堂前。
林诗音认出里面有自己上京来时带的那几个箱子以及用来装闲置首饰的大妆匣,走过去简单地扫了一眼,沉吟片刻,吩咐道:“是我的不错,都搬过去吧。”
底下人躬身应是,动作也很快,一炷香的功夫,已经把那些东西全移到了主院去。
虽然是在同一座府邸中,但这一搬也基本等于搬家了。
林诗音是个忍不了杂乱的轻微强迫症,加上主院这间厢房此刻确实冷清得过分,坐了片刻后,她便自己动起手来把搬来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箱子里多是被收起来的春夏衣衫,一件薄过一件,再好看也不是现在能穿的,收得她内心毫无波动。
不过那个装闲置首饰的妆匣中还是有不少能用的钗环,她挑拣了片刻,刚要合上,却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个夹层。
这夹层令她有些在意,回忆了一下真·林诗音关于这妆匣的记忆后,她又试着往边上按了一按,果然能拉开。
出乎她意料的是,里面不仅放了一套看上去有些年岁的足金头面,还藏了一本书。
书的封面是空白的,看上去亦新得很,怕是没怎么翻过。
她皱着眉将其拿起,翻开一看,只见扉页处写着四个大字——怜花宝鉴。
林诗音:“……”卧槽???
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被收在这个地方啊?!
更匪夷所思的是,在原本那个林诗音的记忆里,她还根本找不到任何关于怜花宝鉴的内容!
第6章 零零伍
林诗音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这本怜花宝鉴被这么草率地收在妆匣里的原因,但后来合上它的时候看到它空白的封面,忽然就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也许原本的林诗音在最开始拿到这本书时并没有翻开过它,根本不知道这本没有封面、平平无奇的书就是怜花宝鉴呢?
毕竟她也没有与王怜花见过面的记忆。
王怜花是“千面公子”,易容术这种东西于他而言自然是小菜一碟,当初他来李园寻李寻欢,用的不一定是真容,加上李寻欢不在,他可能也没有对林诗音直言他是谁以及他想交给李寻欢的这本书究竟是什么。
之后李寻欢回来,两人都忙着照顾救了他的龙啸云,忙碌之下,她当然更是想不起曾有人要她把这本她完全没当回事书交给李寻欢。
而且这么一想也正好能解释原著里她这么爱她表哥的情况下却没把怜花宝鉴给他了。
不过不管真相到底是怎样,托昨晚那场火的福,现在这怜花宝鉴反正已经到了她这个冒牌林诗音手里。
说实话,真是一点都没有解锁高级道具的兴奋感啊……
比起研究上面的武功心法和医术易容术等等,她觉得她可能还是更愿意看账本。
然而账本已经在昨晚被烧了个干净,还包括她千辛万苦写出来的新型记账方法示范!
林诗音越想越气,深觉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是她把怜花宝鉴和地契房契一起收好,关上门去前院找祥叔商量去了。
她知道有神侯府介入,那几个狗胆包天到买凶杀人的掌柜与账房一定逃不了,但除了那七家之外,可是还有不少账平不了的铺子呢。
所以接下来究竟该如何整顿也是一件需要好好商量的事。
祥叔听她说了来意后也连连点头:“表姑娘考虑的是,是得好好琢磨一下,否则难保将来再出事。”
林诗音看他老人家说得诚恳,干脆把自己的想法简单说了一下:“除了我先前与您提过的那五家,其余铺子的账房我都打算换掉。”
“只换账房?”
“对,只换账房。”她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都是开了很久的铺子,全换掉也麻烦,不如把掌柜留着,好歹他们都熟悉各自管的铺子。”
祥叔明白了,觉得有理:“这倒也是。”
“还有,先前我同您提过想见见账册问题最小的那五家账房,您看着这几日帮我请他们来一趟吧?”
祥叔想了想,问:“明日如何?”
林诗音没什么意见,当然点头:“行,那就明日。”
“那换其他账房的事……?”
“这个也尽快吧。”她又停顿了一下,“顺便派人去贴几张招人的告示。”
祥叔其实还挺欣赏她这雷厉风行、与李寻欢完全不一样的做事风格,非常爽快地应下了。
之后一老一少又商量了小半个时辰,林诗音也简单地向他解释了一番自己想改进的记账方法。
“照现在这样记账,太容易弄虚作假了,若是他们做得认真一些,蒙混过去也容易得很。”她说,“所以我想,以后咱们家的铺子记账时,得记得更细致一些。”
“如何细致?”祥叔有点不太明白。
“简单来说,我花三百两买了一批绸缎,不能就记成一笔账。”她解释,“要把它分开来记,在一本上只记花了三百两,另一本上记买了一批绸缎,再加上原本的那一本,然后再定期把三本账送来给我们核对。”
祥叔虽从未听过这种记账方法,但听她解释完也瞬间明白了这样记的好处:“如此一来,除非三人串通,否则很难造假。”
林诗音笑:“对,不过时间长了难保他们串通起来骗主人家,所以还得定期清点仓库和现银。”
说到这里,祥叔已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连带着看她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崇敬:“表姑娘真是聪慧!您想的这法子一定能行。”
林诗音也不好解释这不是她想的,纯粹是把一千年后的东西提前拿来用而已,只得干笑两声道:“您也觉得行就成,那我明日便试试先教那五间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