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咳咳……趁着雾气散了,我们立刻……。”隼摩尔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话来。
胸口的伤让他每呼吸一下,都像是被人戳了一刀般的痛苦。
但是他的话音才落,就感觉到身边扶着他的一名护卫忽然滑了一跤,砰地一声摔在地上,随后那护卫就发出一种极度恐惧,几乎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
直吓得隼摩尔一行人差点摔倒。
“喊……什么……咳咳……蠢货。”隼摩尔好容易才稳住身形,他此刻本就又痛苦又焦躁非常,心隐恐惧,愤怒地勉力地踢了那护卫一脚。
那护卫却恍若未觉一般,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呆滞地道:“血……血……好多的血……啊啊啊……。”
战场之上,见血又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呢?!
隼摩尔和其他几个护卫这才松了一口气,却又见那护卫傻了一般,恐惧地扑过来,抱着隼摩尔的大腿发抖:“殿下……死了……死……死……都死了……。”
“你才死……!”隼摩尔勃然大怒,只是当他下意识地抬眼顺着那护卫的目光看去时候,却也惊悚非常地僵在了当场。
雾气,已经稀薄。
惨白的阳光下,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活生生的——尸山血海。
修罗地,炼狱场,
一尊尊鬼魅一般的武士,双手提着腥红的血刃剑,在血色的云雾缭绕间安静地矗立,如梦似幻,仿佛从血肉地狱里重生的魔,身上的战盔鳞片不断地往下淌落着血。
而为首的那尊银甲魔神,手中的那把造型极为诡异的血色长剑,此刻许是吞噬了太多的血液,正不动而鸣,腥红的光芒暴涨,兴奋地跃动着。
但古怪的是他身上却依然干干净净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只是这般跨血海而过,滴血不染的神秘诡异模样,却更让人——敬畏和战栗。
“真是,很久,没有这般淋漓痛快了,多谢你将本将从永冻原唤醒。”银甲魔神幽淡地弯起唇角,他低柔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质感,像黄泉水滴落在森冷长剑之上。
“魔神……魔神之鞭……战……鬼……活……活……了!”惊恐不由自主地笼罩在隼摩尔一行幸存者的心头上,那些护卫们早已僵木非常,再愚蠢的人,此刻又哪里还能将面前那魔神认错?
有人双腿颤抖,竟是动弹不得,也有人直接两眼一番,竟是硬生生地吓昏了过去。
隼摩尔虽然被眼前的情景狠狠地震慑住了,心头也被无边的恐惧笼罩,但是,他却知道面前恐怖的男人,是活生生的人,而非鬼。
“魔神之鞭,战鬼——秋子非!”隼摩尔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面前提着腥红长剑的男人,狼狈而惶惑地瞪大了银色的眸子。
那一刻,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是不是也曾面对着同样的恐惧?
“隼摩尔,原先南王隼宁寞离的次子,本将记得你是你父亲最疼的儿子罢?”琴笙,不,秋子非垂眸,似笑非笑地凝视面前重伤的男人。
隼摩尔觉得那一刻,自己在这个男人的面前像渺小到不值一提的跳梁小丑或者说……蝼蚁。
可是,明明,在这个男人和自己年岁如此相近,却是覆灭了他父亲的荣光的恶魔,现在,又要来毁灭他了吗?
是愤怒,也是恐惧,是无力,让他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他抬起眼狠狠地瞪着面前的男人,颤抖着:“你……既然已经死了……为什么又要活过来……为什么……呵呵……。”
“不是,如你赫金人所愿么?”秋子非慢条斯理地提着剑,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
“你不要过来!”隼摩尔恐惧地向后狼狈地退了几步,却忽然想起什么,冷道:“咳咳……你要敢杀我,我的部族就会……不顾一切地为我复仇……就会去向律方开战,所有人都会死……都会死……哈哈哈……一开始撕破脸的时候,你们本来有机会杀我,却一直没有动手,不就是因为忌惮这个嘛,哈哈哈!”
银甲魔神停住了脚步,眯起眸子危险地看着他。
隼摩尔捂住胸口,忽然忍不住狰狞地大笑了起来:“你……你以为你赢了……本王倒是要看看……你能杀本王多少人?当年我父王没能将你埋在雪下,这一次本王的部族来援……本王就要你葬生草原,也算是祭奠我的父王了!”
“是么?”秋子非忽然微微翘起唇角,满是讥诮与残忍的莫测:“你确定,那是来援你的部族?”
隼摩尔一惊,侧脸看去,才发现除了自己周围大片的尸山血海外,远处有隐约大批赫金人模样的士兵将这里围成了一处包围圈,他们还押着不少一看便是他南王部下部族的俘虏,只是无人出声,所以才如此安静。
而此时,稀薄迷离的雾气中,一骑策马而出,踏过一片血海,上面坐着穿着戎装的女子,一双灰蓝的眸子森冷地看着他:“隼摩尔,你陷害北王隼钦宁,谋刺本公主与世子,意图篡夺赫金王帐汗位,本公主邀了我们中原的盟友襄助,清君侧,除奸佞,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们赫金草原的罪人,其罪当诛!”
隼摩尔震在当地,几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半晌,颤抖着唇:“是你……居然是你……阴谋……这都是阴谋!”
随后,他忽然疯狂地,声嘶力竭地大笑了起来:“旭旭大公主,你竟与虎谋皮,你这个蠢货啊……蠢货……赫金就要葬送在你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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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死不瞑目 二更
“你……能耐,你真能耐,勾结汉人,一箭双雕,大概只有我那愚蠢的孪生哥哥还以为你是什么善良的日湖明珠……哈哈……毒妇,都是毒妇!”隼摩尔躺在地上,捂住不断流血的胸口,笑得浑身颤抖,仿佛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他和隼钦宁怎么斗,怎么算,也没有算到会有这一天,他们全都栽在女人手上!
这个时候,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旭旭大公主面无表情地冷眼看着他,随后看向了那戴着金鹰面具的银甲魔神,只是双方眼神一触,对方那似笑非笑,黑暗莫测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诡魅血腥浅金色眸子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那个看起来仿佛高坐庙堂里出尘如仙的男人,如今站在血海之中的战鬼,却仿佛一样相得益彰,仿佛……全变了一个人般。
不,又或者,那个男人从来没有改变,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与虎谋皮,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就算这是她和魔神的交易,也是她心甘情愿的。
她的弟弟,才应该是这个赫金草原、雪山与大漠的纯血统治者,她在父亲的面前立下过毒誓,要扶持自己的弟弟登上父亲传下的可汗之位,那是父亲的心血,她忍辱负重多年,带着弟弟夹在隼摩尔和隼钦宁之间艰难地平衡着,为的不就是这一刻,主宰自己命运的一刻?
如此一向,旭旭原本发颤的手,再次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里的缰绳。
她怜悯地看了眼隼摩尔:“一切都是你求仁得仁。”
说罢,她转身,强忍着那过分浓烈的血腥味带来的作呕感,立刻策马离开。
“求仁得仁?!”隼摩尔低低地咳着,每一次呼吸,他就会咳出不少血沫子来,破了一个大洞的肺部像个一个烂风箱,呼哧,呼哧地不断地将他的生命抽离。
他苍白着脸,银眸阴沉沉地看着那远去的女子背影,竭尽了全力吼了出来:“蠢货,你还不明白吗……咳咳……这是秋子非的阴谋……赫金人振兴的希望都被你的一己私心毁了……咳咳……。”
说罢,他颓然而狼狈地倒在地上,喘息着,不断地喘息着,任由痛苦在全身蔓延。
这时候,一道冰冷的阴影忽然覆盖在了他的头顶。
因为失血过多,隼摩尔的眼神有些迷蒙,只隐约地闻言一点淡冷的香气,那种香气,他在琴笙,不,在战鬼秋子非身上闻见过。
明明就是那样一个适合血腥与黑暗的男人,却偏偏钟爱一身白色,连战甲都是银白的,连身上都有那种让人闻着就清心寡欲的香气。
“把自己伪装成神的样子,你他娘的……还……还是……一个魔鬼……秋少将。”隼摩尔看不清楚站在自己头顶上的男人,却只恨恨地低咒了起来。
“你……咳咳……真是很卑鄙无耻啊,如果杀我的人是你们汉人,我的部族也会竭尽一切为我复仇,与汉人开战,杀个血流成河……可……咳咳……杀我的是我们赫金人……还是赫金王帐的人……哈……我……成了觊觎可汗之位,谋害亲兄弟的贼子……就没有人会为我复仇了罢……可谁他娘的都知道那个狗屎世子是个什么货色!”隼摩尔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咳血。
“那个懦弱又纨绔又暴躁好杀……的蠢货,连旭旭都不如……他坐在这可汗王位一日……咳咳……我赫金人就没有崛起的一日,你打的好算盘……咳咳咳……。”
隼摩尔不断地咳嗽着,像是要把自己的肺部都咳出来。
好一会,等着他缓了起,头顶一道凉薄低柔的声音响了起来:“隼摩尔,我记得你婢女为你生的长子已经九岁了罢。”
隼摩尔闻言,浑身一僵:“你……你想干什么……咳……不准碰他!”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那一刻,他忽然清晰地看见逆光之下,金色鹰身面具后,那一双泛出冰冷金属色泽的眸子里莫测晦暗的诡光。
他也听见那一道黑暗的影子意味深长地道:“不必担心,你喜欢复仇的戏码,本尊自会庇佑你的儿子,十年里好好地活着,也会继承你的遗志,待得十年后,再向赫金王帐复仇,本尊会让人原原本本地将王帐与你们兄弟的恩怨告诉他。”
隼摩尔呆愣住了片刻,随后他忽然疯狂地握住剑想要挣扎起身:“不……不!”
但是下一刻,一只穿着银色战靴的脚便忽然踏在他的胸口伤口处,慢慢地足尖用力,随后一点点地将他踩回了地面上,仿佛碾碎一只蝼蚁一般。
随后,他再次听到了那一把幽柔悦耳的淡笑声在他耳边响起,宛如噩梦:“不过十年后,你们赫金人间的胜负,鹿死谁手,你的儿子能不能活到最后,本尊不保证,本尊只能庇佑你们美丽的草原永远不得安宁,永陷战火。”
“咳咳……不……不……求你……放过……放过……咳咳……。”那一刻,隼摩尔忽然不能控制地想要求饶,但是在看清楚身上魔神面具下唇边残忍的笑意后,他忽然彻底的绝望了。
这个魔头,一切都是他的陷阱!
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是鹤,谁是蚌,谁又是渔翁?
他的野心,隼钦宁的野心,甚至旭旭的野心最后却成了毁了赫金未来的导火索么?
他和隼钦宁、旭旭、甚至苏千城和宫少宸……都以为自己是渔翁,但到头来……谁又做了谁的手中刀。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开始布局。”隼摩尔抱住身上的那只脚,失神地瞪大了眼,死死地看着自己头上的阴影。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明明他的谋划如此缜密,逼得对方如丧家之犬,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成功了,不管是复仇,还是为自己登上汗位的筹谋。
“你将死的样子和你孪生哥哥真是一模一样,话很多。”银甲魔神微微翘起薄唇,凉薄地一笑:“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很重要么?”
秋子非微微倾了身子,金色的眸子阴翳地看着脚下的男人,指尖慢慢地擦拭过自己手上猩红的长剑:“从他将我从永冻川,或者说永冻原带回赫金的时候,或者说从你和宫少宸将手伸到天鹰沉眠的圣地,炸了山的时候就该知道,就该明白唤醒本少将的代价,你们未必承受得起,你们竟私自将只属于我的人的性命拿走,就都下去为他陪葬罢。”
“嗡——!”那长剑发出一声诡异的诤鸣,像是幽暗而诡冷嘲笑声。
隼摩尔失神地睁大了眼,目呲欲裂地瞪着他。
父亲用了将近十倍于这个可怕男人和他天鹰大营之人的代价,又陪上了自己的性命才封印了魔神,却因为自己和隼钦宁的愚蠢和自私……将对方再次唤醒么?
在这一刻,隼摩尔忽然忍不住想要歇斯底里的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笑自己的愚蠢,还是笑对方的残酷。
“这,不过是个开始。”银甲魔神却忽然松开了踏在他胸口的脚,在一边的草地上轻擦了擦,像是踩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随后,另外一道纤细的人影却慢慢地出现在隼摩尔的视线里。
“小……唐?”隼摩尔瘫软在地上,失血过多,几乎让他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