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她裹得密密实实的。
他人都迷糊着,这些动作却做得很是熟练,最后还在她头上轻轻吻了下,带着万般的喜爱和珍重,“阿芙,夜里冷,要靠我近些睡。”
说完话,人就再次迷糊着睡了过去。
珈以僵在那里没动。
邵猷是自小跟着他那个千户父亲练武的人,后来他父亲战死沙场,母亲正逢生产,没受住噩耗一尸两命了,他处理好后事,十三岁就接了父亲的职。
此后有八年多的时间,他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如今这淮阳侯的爵位,全都由他自己在战场拼杀的军功砌成。
这样的男人,他可以埋伏在雪地里三天三夜,只为给敌军致命一击;他也可以在马背上日以继夜地追击敌人,用最粗劣的粮食果腹,穿着满是血污和汗臭的盔甲而不皱一下眉头;他受的伤大大小小无数,也从未与人喊过一声疼。
上一世,在他爱上珈以之前,满镐城的人都认定了他克亲孤老的命格。
而也就是这样的人,会担心她冷,关心她热,尝到好吃的就惦记着给她带回来,看见她会喜爱的珠宝钗环也会想尽办法为她得来,让她挥霍着他的财产,置办了满满一衣柜的霓裳华服,而只因为她递过去的一个笑颜满足不已。
他是真的用一颗最真挚的心在爱她。
他陷进了这个名为“爱情”的陷阱,而她这个将他拉下水的罪魁祸首,却站在陷阱边上,一锹一锹地给他埋土。
最后虽给他留了一线生机,却也毁掉了他全部的坚持。
珈以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手去摸了摸他的脸。
罢了,欠了他一颗真心,这辈子就好好赔给他罢。
她靠在熟悉的怀里,被舒适的温热包围,一觉睡得舒心。
猛然惊醒,是感觉到身体骤然腾空,落到了床底下。
然后她一睁眼,就看见早起醒来的邵猷瞪大了眼看着她,那眼睛里有控制不住的爱和恨,全部都在朝她倾泻,“滚!”
说不清楚醒来看见她在自己怀里睡着的那瞬间的感觉到底是什么,邵猷只觉得胸腔里一下下剧烈的疼痛和愤怒在撕扯掉他的理智,他拿了瓷枕,这么近的距离扔过去,也只碎在了珈以的身后,“你滚!立刻!”
傻子坐在原地不动。
邵猷深吸一口气,不想也不敢再和她一起待在这满是回忆的地方,站起身就要走出去。
路过的那一瞬,他的袍脚被人扯住,珈以仰头看他,“饿。”
“凭什么?扶珈以。”邵猷一点点从她的小手里扯回自己的袍脚,脸上的神情却悲哀得像是在将他千刀万剐,“我不是非要宠着你,让着你不可的。”
他大步出门,路过余管家时还吩咐了一句,“把她带回她的院子里去。”
余管家自然赶紧照办。
于是邵猷连着两日都再没看见她。
他将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累得倒头就睡,不再沾一滴一毫能让他放纵的东西,几乎将自己绷成了拉紧的弦——如此才能不去想起她。
但是他还是逃不过梦境。
这夜梦见的她,软软趴在床上不动,听见了响动转过头来,又飞快地转回头去,将自己的脸埋进了被子里,“拿远些,我昨日就说了,这药我绝不喝第二口!”
语气很坚决,只是那被风寒弄哑了的嗓子却支撑不起来她的坚决。
邵猷笑着坐到了床畔,一手伸过去挖她的脸,“阿芙不愿意自己喝药,是在朝我撒娇,要我亲口喂你不成?唔,我倒是很乐意接下这个使命的。”
床上的人转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张嘴就咬在了他的手掌上。
他被咬了还笑得开心,逗她,“阿芙松嘴,我手上都是茧子,当心磕你的牙。”
珈以知道自己咬不伤他,悻悻松了嘴,拿被子遮住了半张脸,瓮声瓮气地和他讲条件,“那我要是吃了药,你得带我出去骑马,你那匹飞白我还没骑过……”
“成。”他应得干脆,“你要是今日乖乖喝药,我带你去骑马回来,还可以带你去裁云楼选你喜爱的衣裳首饰,去临江阁用晚膳……”
一个个许诺说出来,他心尖尖上的人就笑弯了眼眸,问他,“真的?”
自然是真的。
管他什么事,与她在一起,他总是不会腻味的。
邵猷被她满足地小模样喜得不行,低下头要去亲她……
梦醒了。
醒来身侧荒芜,心中空洞,全无他想要的人。
邵猷翻身坐起,披了衣服往某一处大步而去时,他还在心里狠狠地告诉自己——这绝对是最后一次,再下次,他就把她远远送走,送到他去不了的地方。
可这个念头只是在他心里转了转,他就觉得难以呼吸了。
破旧的院子门口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邵猷推门进去,按着上次的记忆,借着月光看见了躺在床上的人,走到她身边蹲下,看着她。
只听见她呼吸了一声,邵猷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伸手往她额上一探,呼吸立时就滞了滞,朝外面喊了两句没得到回应才想起来这院子偏僻,八成没人守着,伸手就将人抱在怀里,大步朝外面跑去。
他热得像一团火,又轻得像一朵云。
落在他怀里,却无声无息的。
珈以醒来时就听到邵猷满是怒火的质问,“……再大的理由,也没道理将她一个人扔在房间里不管不顾两天!她一个傻子,连什么是痛都不知道,烧糊涂了晕过去两天,他们难道还指望她醒过来哭嚎不成!”
邵猷憋着火气,还是一阵接着一阵地后怕,“他们应该感谢她还活着,不然,本候也不会这般轻易地仗责五十发卖了他们。”
可说到底,他们看的也是他这一阵风的风向。
是他表露出来的情绪差点害了她,也是他在她手上留下的伤。
邵猷转头,就对上了那双圆溜溜的眼睛。
珈以看着他,朝他伸手要抱,喊他,“哥哥,饿。”
软绵绵又满是依赖的语调,好似之前从不曾被他伤害过。
邵猷刹那间心又痛又软,走到她床前蹲下身来,伸手将她那只完好的手握到了手里,凑到唇边吻了下,“傻子,你差点发烧烧死了,你知不知道?”
珈以还真不知道。她屏蔽了痛觉,手上伤口发炎了也感觉不到,只觉得有些痒,忍了没去抓,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她朝邵猷靠过去,把自己的小脑袋搁到他的手上,然后拿手蹭了蹭他通红的眼睛,告诉他,“不疼,不疼啊。”
我不觉得疼,你也别心疼了。
邵猷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意思,就维持着这姿势没动。
半晌之后,他伸手将珈以抱了起来,用披风将她从头到脚包好,抱着她出了房门。
珈以原以为他是要带自己去用膳,却没想邵猷抱着她就往行刑的那边走,顿时满耳都是吃疼的哀叫,鼻尖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珈以看了一眼就飞快地扭过了头。
邵猷也没真逼着她看,他只是抱着她站在廊下,看着那些被盛怒的他揪出来的钉子和各种玩忽职守的下人,其中就有带着珈以来的那个妇人。
他摸着珈以的脑瓜,告诉她,“旁人若是背叛了我,这便是他们最好的下场。”
被打的半死不活,又顶着个“背主”的名头被扔出来,这些人便是留着一条命被贩卖,也去不了什么好去处,八成也活不了多久了。
怀里的身子完全没有反应,邵猷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怒,气她也气自己,最后却只能更紧地揽住她,匆匆离了这里。
直到走到没有气味也没有声音的地方,他才松了手将她的脑袋从自己的怀里挖出来,恶狠狠地说完方才没说完的威胁,“只要你乖乖的,我就不会那般对你。”
而事实上,他被背叛得这么彻底,也只能在重逢后狠着心扎了她一刀。
珈以眨巴眨巴眼,凑过去,用烧得破了皮的嘴唇,在他脸上轻轻亲了口。
然后她又靠回去,抱着他的脖子告诉他,“饿。”
真的好饿好饿了,不要再僵在这里,快带我去吃饭啊!
作者有话要说:
油爷;他老子的,这负心女傻了以后居然会主动亲我!!!!
作者:所以……你想说什么呢?
油爷:让她就这么傻着吧,老子养她一辈子还包她子孙满堂!
珈以:呵呵,你真的确定?
作者:我觉得他真的无比确定,你傻了,他省好多事的……
油爷:不不不,小心肝儿,你别听她乱说,我想要的主要是后面那句~~
以上。
作者的真心话环节:妈的,我写这货,是想写个威严稳重的人设啊,怎么一瞬间就……
第34章 背叛他的爱人(5)
邵猷给珈以换了院子和一批新的丫鬟。
院子是惊涛阁西边的望潮阁,离府里最大的那个花园和湖、邵猷常在的外书房和主院都很近,采光好,风景也不错,十月的天就烧起了地龙。
丫鬟一溜用“豆”开头,依次叫豆黄、豆包、豆浆、豆子,完全弥补了傻子脑袋不好的缺陷,各司其职,管着珈以的箱笼、针线、吃食和专门陪玩。
隔了几天,邵猷又给珈以抱回来一只通体乌黑,爪子和尾巴却是白色的兔子。
据说这兔子的爹妈都是纯白的,一窝白兔子里就它一只与众不同,被当成祥瑞在万寿节上献给了圣人,十一公主看着喜欢,向圣人讨要,圣人没给,转手却被淮阳侯轻飘飘的一句“家里有人会喜欢”给要了过来。
邵猷抱兔子过来时给得很随意,珈以会抱着玩,半是因为他给的,半是因为无聊,后来发现这兔子在大冬天的还有暖手暖脚的功能,才乐颠颠地抱在怀里,还在豆子询问兔子的名字时,指着它叫了声“麻糍”。
一屋子丫鬟被她逗得发笑,正巧邵猷进来,递了个眼神,几个丫鬟便吓得大气不敢出,最后还是最稳重的豆黄上前将来龙去脉给讲了。
“一屋子丫鬟全是吃的还不够,连兔子都不放过。”
邵猷在珈以面前坐下,将她腿上抱着的兔子提溜了过来,拎着兔子的耳朵掂量了下,“给你才养了半个月,都快重成两个了,也不嫌压腿。”
话里不知怎么的,还就是有那么股酸味。
珈以眨巴几下眼,从凳子上下来,扑到了邵猷身上,一手去扯兔子,一手就去拉他的大手,“不要麻糍,抱我。”
邵猷有那么一恍惚没醒过神来。
珈以包了一汪泪去看豆子,豆子与她说话说得最多,最能明白她的意思,但碍着邵猷的威严,讲得有些磕巴,“侯爷,小姐是想让您抱她,别抱兔子。”
邵猷低了头去看挂他身上的小人,珈以用力点头。
“你是说,”邵猷迟疑地把兔子放开,果然就看见珈以弯着眼睛笑了笑,直接双手握住他的肩膀,把自己放到他腿上,转过身继续吃糕点,“她在吃我的醋?”
这话问得实在太飘渺,不应该从一个带兵征战多年的百胜将军口中说出来。
邵猷的目光落在珈以头顶,这时的他,看着真不像他。
豆子的胆子也就稍微那么大了点,她被选来陪珈以玩,原本就是性子活泼又话多的,“小姐其实可喜欢侯爷了,往日我们要抱她,她都是根本不给抱的,也只会往侯爷怀里靠,说话也一样,对着侯爷说的,常常就是一日中的大部分了。而且每日到了侯爷回府的时辰,小姐就要坐到门口去,您前两日没来,小姐还生了好久的闷气,饭食都用得比往常少了许多……”
十一岁的小丫鬟口齿清晰地说了一大通,珈以默默地给她点了一百个赞。
她如今顶着个小傻子的人设,总是不太好清晰地表达出喜恶来的,尤其她和邵猷的前尘往事在那摆着,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总没旁人看出来来得可信。
邵猷默默地听完了,只长长地“喔”了一声表示知晓,摸着珈以脑袋上的小鬏鬏思考了会儿,“那让我们来试试,她到底有没有那么在意我。”
他突然一把抓过蹲在桌上的麻糍,甩手扔给了豆黄,“去,让厨房扒了皮炒了,做成盘菜端过来。”
这命令来得突然,稍大些的豆黄只是愣了愣,豆子直接就惊呆了。
这兔子其实都是她在照顾得多,每日“兔宝、兔宝”地叫多了,实在接受不了它突然间被扒皮切块做成一盘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珈以茫然地捏着块糕点转头看了眼她,又转回头去看邵猷。
邵猷将她转了个向,看向被豆黄抱着的麻糍,“它要被做成红烧兔丁了。”
珈以眨巴了几下眼,终于用傻子的思维速度反应过来这句话,扑下去就要去抢麻糍,“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嘴里还一直喊,“不吃,不吃!”
好,第一次哭成那样是为了吃的,第二次是为了不吃一只兔子。
邵猷强忍着没去安慰她,箍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