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后宫空空荡荡的冷清,就连老婆子我想找几个人说话都难!”
宫中原来有戚妃、仪妃,还有凌烟儿几个,时常到慈宁宫来陪着陈太后话些家常,可是如今戚妃死了,仪妃废了,凌烟儿那里,萧墨已经择了个大概,把事情跟自己母后说了。
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女为了入宫,竟用了这么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陈太后是宫里拼过来的,没少受过这些阴私手段的气,当下心中就对凌烟儿生了不喜,怎么会再召凌烟儿入宫,将好好的后宫搞得乌烟瘴气?
可眼前少了几个鲜活的人儿,玉池南又一时还不得入宫,正在紧急为封后大典备战,陈太后自是也不好时常召见她进宫来,儿子这一段又在忙着这样那样的国事,所以陈太后在礼佛之外,日子就过得无聊了起来。
幸而还有柳萍不时到慈宁宫来,与她闲瞌牙以前宫中的事,还算打发了些时光,知道韩青颜这个小姑娘,就是柳萍在上元节第二日跟她闲谈时无意中提起的。
柳萍是昔年先帝在时,在承明宫中当值的老人,心地正直,彼时因同情陈太后与皇上两母子,听到别的宫妃在先帝面前上眼药后,常暗地里给陈太后通风报信;便是陈太后后来跟着儿子去了封地,柳萍也传了不少宫中的讯息出来。
陈太后当年在宫中留了人,还特意吩咐了要看顾柳萍一二,诸王谋逆时,柳萍亦差点遇害,被陈太后的人救了出来,一直在民间东躲西藏。直到新皇登基,陈太后回宫,柳萍才算是重见天日。
宫中旧人相见,两人皆嗟叹涕泪,柳萍家中已无亲人,陈太后就封了她一个高品级,让她在宫中养老,也与自己有个伴儿。
与柳萍相交这么些年,她的品性陈太后是信得过的,所以听她谈起还有这么一位禀性纯良的韩小姐,陈太后自是要召来一见,为着韩青颜对柳萍的那一援手,打算赏赐一番,也是为柳萍做面子。
没想到一召来相见,韩青颜性格落落大方,又端庄有礼,太后一眼就看中了。按惯例,立了皇后以后该是选秀了,可儿子并不愿意选秀,陈太后心里盘算着,不大张旗鼓地选秀也行,选几个妃子入宫服侍着总可以吧。
何况这韩青颜对当时一身简衣素袍的柳萍都能伸手相助,心地定然是个好的,她就喜欢这些心地好的人儿,这样宫中有了热闹,却不必担心那些污淖。上回召了韩青颜进宫陪她说话,正巧遇到皇上来给她请安,等韩青颜行礼退下后,她就笑问了儿子一句。
得了儿子一句“不错”,陈太后自是以为儿子也认可了,见儿子说不了两三句就忙碌国事去了,陈太后也不想再拿这些琐碎事来烦他,自个儿兴兴头头地找了钦天监算日子,就下了懿旨,却没想到懿旨刚下,儿子就跑来了,解释当时只是随口答应的一句。
圣旨一下,再无更改,懿旨也没有朝令夕改的理儿,何况这是册妃,若是改了,不仅是把人家姑娘逼死,更是给臣下一个完全的没脸!这怎么可能呢?岂不是让臣僚们寒了心!
萧墨一时发急跑过来跟亲娘讷讷解释了两句,陈太后听着,心里忍不住闪出了一个念头,看着儿子板了脸道:“你该不会想着只宠着池南一个吧?”
萧墨心头一惊,连忙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母后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没想到这皇后才立,母后这一下就又封妃了。”
陈太后这才缓了脸色:“池南也不会是那种母老虎一般的人;哪家高门大户,正妻之外不也有几个妾的,何况你是一国之君,没的只守着一个皇后的道理。
你也放心,这个韩氏我也是精心着人打探过的,品行确实是个好的,若是那孬的,不用你说,我也决不放她进这宫里来。再说了,池南是三月二十的日子封后行典礼,那韩氏,可是在之后一个多月才进宫呢,你也不用担心会拂了池南的脸面,这些也都是旧有成例的。”
陈太后说了一串,萧墨只得听着唯唯应了,他总不能让母后知道,玉池南还真就是那母老虎的性子,还提过那三个要求吧。若是母后知道,怕是立时就会在心里种了棵刺了,以后池南在宫中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萧墨只得暗叹了一口气,转回御书房,想着该怎么从玉池南这边规劝了。
玉府中,正在一门心思为女儿进宫筹备各类物事的玉琉璃气哼哼地坐在椅子上,崔明轩长叹一声,看着低头默不出声坐在下首的女儿,张口想说什么,又深吸一口气忍住了。
玉琉璃忍了又忍,压低声音开了口:“这混小子太不靠谱了,当日还信誓旦旦地答应那三个要求呢,这会儿宝宝事急从权入了宫,这脚还没踏进去呢,他就给后宫里加人了!”
崔明轩觑了眼女儿苍白的脸色,轻咳了一声:“阿璃,现在也不用说这些了,咱们还是商量个法子出来,总要定好以后怎么做才行。”
“怎么做!甭当这劳么子皇后了,咱们一家人卷巴卷巴包袱,这就回海洲去!”玉琉璃口气极是不善,这婚都要结了,伴侣双方就要对对方忠诚,这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还提什么以后过日子的事?
崔明轩不由又是一声长叹,他何尝不知道妻子说的是气话,就是真想走,皇上这儿又怎么会放?女儿这儿又是否舍得?崔明轩慢慢劝解着妻子:“如今太后的懿旨已下,再生气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啊,这也不是太后这当婆婆的想着给宝宝添赌,实在是天家向来如此……”
要换寻常人家,婆婆给儿媳找事儿,这当儿子的就该在里面做好调解,可在皇家,这再册一个妃子入宫,还真不是找事儿!玉琉璃想了想,只得恨恨地说:“虽说是太后懿旨,我就不信那混小子事前不知道!他要是打量着宝宝入宫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不能更改变化了,所以想着左拥右抱了,说什么我也要带着宝宝走!”
这倒是,这还只是名义上确定了,人还没踏进宫呢,要萧墨就有了这想法,有了这苗头露出来,还真不如想法子把宝宝带走,免得以后宝宝见着他三五不时地找新欢而伤心。
崔明轩心里正暗自点头,玉池南已经平静地开了口:“阿娘,阿爹,我想听听萧墨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肯定想着花言巧语来哄你……”玉琉璃气恼之下并不择言,虚掩的门突然被推开,萧墨大步走了进来。
他坐在御书房心里烦乱,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玉池南那里说才好,干脆一咬牙,直接往玉府这里来。一进了府,才知道玉琉璃身体不适,玉池南跟两名女官请了假,到母亲身边侍疾去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岳父岳母大人,原来是拉了玉池南在这儿给自己开批判会呢,若这岳母大人再说几句,他可不敢保证玉池南会不会真的一气之下就跑了,赶紧推了门进来。
崔明轩也不知道皇上在门外站了多久,听进了多少话,见他进来,一家子三口最初都愣了一下,但醒过神后,谁也没有从座位上站起来迎一下,都闷闷地坐在那里不出声。
萧墨一见这架势,心里就忍不住发慌,回手将门关上,就扑通一声跪在了玉琉璃和崔明轩跟前:“岳父,岳母,册封妃子入宫,绝非我之意,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啊……”他这会儿哪敢跟这两人讲君臣的规矩,只赶着当是寻常的岳家,下了牙放低了姿态,希望能够求得原谅。
“哼,花言巧语,说不定这会儿你心里还可着乐呢!”玉琉璃看萧墨这番作态,依旧怒气冲冲,“先是把生米煮成熟饭,这会儿又是木已成舟!我就知道,男人靠得住,母猪都上树,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男人都是这德行!”
果然圣人诚不欺我!这……这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啊!萧墨心头铺天盖日地飞过一片乌鸦,崔明轩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他也是男人啊!还真是躺着也中枪,被这混小子连累无辜了!
饶是涵养好,崔明轩此刻的口气也有几分怒意:“那如今你打算给宝宝一个什么交待?”别说那些有的没的,都不顶用,顶用的是,现在萧墨要怎么做!
萧墨微微侧头看向一直偏了脸,并不看自己一眼的玉池南,心里一阵拧紧:“先前我应了宝宝三个要求,虽然没有都做到,可我也发了誓言,今后,宝宝是我的妻子,我也只有她这一个女人。母后懿旨不可更改,韩氏进宫也只是得一个名义上的份位而已。”
这就是应了今后那些宫妃都只是名义上的,与他做夫妻的,只有宝宝一人了!崔明轩这才气顺了些,可听着萧墨什么“只有她这一个女人”的话,又有些不舒服起来。自己这伶俐能干的女儿,被这混小子拐了去,成了这混小子的人,怎么都让他心里不舒服啊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零六章 拒见
自当了皇上,萧墨还从来没有跟谁这么跪过,还跪这么久,估计历朝历代,也没有哪个国丈家里能让皇帝这么跪着了,还是真不见外地把皇上当寻常女婿看的。
男人也是要面子的!玉琉璃一口气转了过来,怕萧墨伏低做小的弄久了,要是心念一转,觉得自己堂堂皇帝这样子太过窝囊了,反而弄巧成拙,倒教他与女儿生分了。
见萧墨这会儿就差没赌咒了,玉琉璃也知道见好就收这个道理,不着痕迹地扫了女儿一眼,想了想,站起身伸手将萧墨扶了起来:“皇上金口玉言,说出来我们自然就是当铁板上钉钉子了……”
这会儿她倒是认自己是皇上了!萧墨不敢腹诽,一边站起身一边拿眼去看玉池南。玉池南并不理会他,只半低了头刷地也站了起来:“阿爹,阿娘,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话音刚落,抬脚就如逃一般走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几个“初”当头与玉池南照面,俱是眼尖地看到她眼眶发红,初八等人顿时半声儿也不敢吱,都垂了头缩作鹌鹑。初九倒是机灵,连忙追着跟上去了。
听得屋内又是几句对话,片刻后萧墨也匆匆忙忙地走了出来:“宝宝呢?”他一时情急,竟是对着外人也唤出了玉池南的小名,口气甚是焦急,初八心里一颤,脱口就说道:“眼睛红红的,看着是往苍澜院的方向走了。”
萧墨心里发苦,连忙去追,果然在苍澜院的院子里看到初九。初九一见皇上来了,急忙禀报:“娘娘她……回自己房间了。”他可不敢说玉池南一回房间,就砰砰磅磅地把门啊窗户啊都给闩上了,见皇上上了楼,只聪明地将院子里的闲杂人等都赶了出去,还贴心地将院门从外拉上了。
萧墨几步跨上了楼,走近门前,却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默了片刻,曲指轻轻敲响了门:“宝宝,你开开门。”房间里安静地像没有人一样。
初八张着耳朵,听着皇上从“开开门”到“你听我说”,从“你听我解释”到“我错了,再也没有下回了”,低声下气地求了半个多时辰,房间里面愣是没有吱出一声儿。
萧墨突然住了口,安静了下来,初八正猜测着皇上是否要破门而入,直接来个激烈的“打斗”了,才一晃神,就看到皇上黯了一张脸出来:“回宫!”
回宫?这就回宫了?初八还没醒过神儿来,就被初十从背后捅了一下腰,低声抛下了一句“傻了,还不快跟上”,初八连忙快步跟了上去,脑中忍不住猜想起来。
看这样子,皇上是心里恼怒了吧?也是,女人啊,有时候哄得太过了也不好,娇作,不如凉她一下,她就知道好歹了。
可等到第二天,萧墨又让初八大跌眼镜了,一下朝,萧墨就顶着一脸明显没有休息好的憔悴,匆匆换了装又往玉池南这里来。
玉池南正安安静静地坐在暖房里听两名女官继续授课,看到金子端了三盏热杏仁酥酪进来,朝自己张了下眼,心知有事,托辞先去更衣走了出来,才走出门,就看到初九正立在廊下,穿了一身玉府小厮的统一服饰,正冲自己挤眼抬下巴,示意自己回房间一趟。
玉池南眼皮都没有撩一下,瞪了金子一眼,转身就走回了暖房,没事儿人一样,取了自己那盏杏仁酥酪慢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吃完了就掏出手帕抹抹嘴,继续听课!
待两名女官一讲完,玉池南就谦虚求教:“两位姑姑,上回你们说的房间布置,我还有些地方不懂,还请两位姑姑不吝赐教。”
皇后娘娘谦逊好学,女官心中大为欣慰,当然不吝赐教了,当下就跟了玉池南回房间,实地指导教学。玉池南先行一步,看着自己原来关上的那扇窗户已经开了,外墙上刚刚翻过去了一道背影,眼中微黯,旋即若无其事地走过去将窗户关好,指着房中的一处布置向两名女官请教起来。
连着好几日,哪怕初九将眼睛都挤变形了,玉池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