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决不能落他们手里!”他说得激动,身体前倾,粗麻绳勒紧的引得他痛苦闷哼了一声。“若到了他们手里救人的就变成了害人……”
沈南瑗并不懂他呢喃的是什么。
但看他眉头紧皱的痛苦神情,只迟疑一瞬就给他松了绑。
且不论他到底本性如何,就凭他现在的情形,若真要害她,只怕自己先被土匪给打成筛子。
那人忍着痛,一面急不可待地甩掉了身上的绳子,一面压低了声音道:“你不会说话是吗?那你会游泳吗?”
果然如沈南瑗所料,这人一直在留意着船外的情况。
沈南瑗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
“也听不见是吗?”
那人又说。
紧跟着就动了口型:跑!他们都是土匪,不跑你会没命的。
沈南瑗心说,你怎么不先跑呢!
却皱着眉头,假装看不懂。
时机是不等人的。
那人一沉眉头,几乎是当下就做出了抉择,把一卷东西猛地塞到了她手里。
“把这藏好了。”他的双眼分毫不错身地盯着外面,身体呈现紧绷的弓型,一把按住了沈南瑗的脑袋,与她的眼神相对,“要想活命就得跑,死命了跑,一定要逃走知道么?知道西福胡同么,到了那儿就绝对安全了,你去,自会有人照顾接应你。”
那也是打量过沈南瑗那身行当之后抛出的诱哄说法。
沈南瑗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连眼神都是懵的。
“跟紧我。”那人猫着腰就摸出了船舱。
沈南瑗立马跟在他的后面,又蹲回了先前的芦苇丛。
男人则在她的斜前方,隔着距离并不远伺机而动。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随时会被发现的风险,以及两人受到的性命威胁,仿佛这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焦灼僵持。
这样下去。耗都得把人耗死了。
沈南瑗的想法一晃,下意识看了一眼那人,却瞥见了那包含深切希望和托付的一眼。
“……”
夜色掩映,给了人几分逃生的希冀。
沈南瑗无意识似地摸了一把一块收进夹层里的东西,那人托付给自己的,显然是要让自己充当个跑腿的。
如果真是个穷流浪汉,八成就去了。
可偏偏是想要逃离泷城的沈南瑗,打死再不会往回头的路上撞。
她没有说话,就代表没有应允。
故不算应承人家的。
这时候,老七刚才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又走到了外面。
扫了怂货一眼,回头跟屋里的人说:“蹲着跟个小鹌鹑似的。”
屋子里又传出来了大笑的声音。
就是他们说笑的时间,沈南瑗瞥见那人比了个手势,仿佛是说兵分两路。
随即率先如离弦的箭矢朝后面深山的方向跑。
河岸开阔的视野,让逃生变得极为艰难,他一跑动显露了目标,立马就吸引了刀疤脸等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人骂咧咧地提着家伙什就追。
沈南瑗在缓过错愕那刻,像只敏捷的猫儿,奋力向草深的地方跑去。
落在最后头的老七发现了,吆喝着:“二哥,小哑巴跑了。”
“谁管他妈的小哑巴,给老子把李肃那孙子给抓回来!别开木仓,要活得!”苏大山如同一匹恶狼首当其冲,跑了半道就落在了后截儿,踹了一脚老七,“去,去两个人,给我把小哑巴给喀——”
他划拉了下脖子。
手底下的兄弟立马懂了。
落最后面的两个利落折返,朝沈南瑗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臭小子别跑——”
“老七你是不是傻,他又听不到,喊个屁啊!”
“麻蛋,这小子腿上长风火轮了啊,跑、跑这么快!”
沈南瑗当然听得到后面的迎风议论,只是压根不想顾。
得亏这阵子把锻炼身体也提上议程,要不然原主这副柔弱身子还真不一定吃得消。
她照着心底熟记的地图路线跑。
原本吃透地图防的是杜聿霖。
没想到杜聿霖这头狼没来,倒霉催地碰上刀疤脸这伙,但好歹不至于慌不择路的乱跑。
三岔口的路,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往左,杜聿霖剿匪,刀疤脸就是借助对山城布防的了解才得以脱身,往深山跑自己是死路一条。
又到个岔口,原本该继续往左的,偏偏坑坑洼洼挖了一道可深的沟渠,前面还竖了修路的牌子,显然是过不去了。
“别跑——”
不跑才怪。
沈南瑗一跺脚,只能朝着那一条的康庄大道往前拔足狂奔。
直到看到那熟悉巍峨的石牌坊,上书‘泷城’,她差点一口气儿没缓过来晕过去。
这冤孽的,怎么又跑回来了!
而始终紧咬着她追的两个,扶着膝盖气喘吁吁,还不待她再匀了气跑,就突然一下神情惊恐地作了鸟散状。
“……”沈南瑗呼出了一大口长气,正郁闷间便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二少,要把城门封了吗?”
沈南瑗大惊,赶紧扭过了脸,她默默地安慰自己就她这副装扮,杜聿霖不一定能认的出来。
可是万一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发烧了,提前发文,一会儿去睡233
第41章 你疯了吗
沈南瑗的余光里看到一整排齐刷刷的亲兵营踢着大正步往城外去; 为首的那个满面阴沉,可不就是泷城的玉面阎王爷。
“先去含山探探情况。”
杜聿霖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 沈南瑗暗暗松了口气; 去含山起码得两个小时的车程来回。她还是有机会能——
咔嗒。
军靴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响动; 在沈南瑗眼皮子底下显露出熟悉修长的大长腿。
沈南瑗的头皮一阵发麻; 想装看不到就被人用手抬起了下颌; 被迫直视。
杜聿霖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去哪儿玩野了?”
“……”
果然,她的伪装逃不过杜聿霖的眼睛。
杜聿霖今儿个连赶了两个会议; 从城北军营那到上司领导汇报,忙得晕头转向; 却还惦记着他家的小野猫。
一打电话; 听说小野猫去含山赛马场观礼; 心头突突直跳,不等会议结束; 就带了亲兵出来直奔含山。
结果倒好; 先在城门口逮着了。
杜聿霖眯了眯眼; 上上下下慢里斯条地打量她这一身的装扮。
小猫脸上黏着脏灰,何止是玩野; 要不是他眼睛毒,一下认出来; 指不定就让她蒙混去。
“说罢; 怎么回事?”
沈南瑗撞着杜聿霖,就知道今天的计划完了。
索性先发制人:“你怎么去剿匪的,那刀疤脸带着一伙人又是木仓又是钢刀的折回寻仇来了!没看我刚让俩青褂子的追着跑么!都快岔气了!”
她点着杜聿霖的鼻尖斥责。
纯粹是当下怒火烧得。
还有逃跑失败的怨气; 搁平时绝对是不敢的。
“……”
所有人注视这幕奇观。
哪个敢不要命的指着杜二少的鼻子骂,除非是不想见明天太阳的。
偏偏,杜聿霖还沉默似默认了。
他刚有扫到,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俩追的是他家的小野猫。
要刚知道,那俩是,就该一枪一个崩了,哪是让人去探查探查。
等沈南瑗骂完泄了那股子气她就后悔了,杜聿霖的眼睛幽深的跟漩涡一样,能把人给吸进去。
她咽了咽口水,稍稍往后退一步。
还没等迈开腿,整个人就被杜聿霖以拦腰的姿势抱起来扛在了肩上。
“你放我下来——”沈南瑗惊呼,打死也没想到杜聿霖敢在大街上这么掳人。
杜聿霖的笑容里染上一丝邪气嗜血,声音比寻常还低沉了两个度。
“猫儿乖,爷帮你教训那些找死的东西。”
整齐的列队跟在几辆军方牌照的后面小跑跟进。
沈南瑗被押在打头阵的小汽车里头,旁边坐着杜聿霖。
大掌盖在她脑袋上。
一摸,发现并不是自己以为的假发,一下变了眼神。
“这头发怎么回事?”
沈南瑗心底一个咯噔,心想着该来的已经来了。
她没跑成,就要应对杜聿霖的火眼金睛。
当中不能出一丝纰漏,若是让杜聿霖发现她有那个心思,她感觉这那只手掌占有欲强的抚摸,忍不住浑身发寒。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包袱留在了河边小屋那的草堆里。
期间,杜聿霖也没说,只是眼睛饶有兴味。
似乎等着她编排好理由。
沈南瑗看了老神在在的他一眼,就知道这坎儿不好过。
况且现在这天气,也说不出嫌热剪短了的话。
“换个新造型么,现在不是流行这种烫的么,不好看?”
沈南瑗把问题抛还给了他,大大的杏仁眼盯着他,仿佛他敢说一声不好看,就没完。
这样子的沈南瑗又跟前些时候的,重合在一块。
姑娘家爱美,人之常情。
“衣服呢?”
“还说呢,半道上就被人劫了,要不是我机灵逃出来,哪还来得及等你来救!”沈南瑗心底打定了主意,半点不能露,把自己要逃跑的事实跟参加卢兰婚礼的事换一换概念,一口咬死了就成。
“出门穿的礼服,逃起来可碍事,拿人家晾晒的偷了套上的。头发显眼,没甩脱。”
剩下的一下地方,还有环境,问起一概模糊了说。
废话,她要是显得头头是道,又该惹某个变态怀疑了。
这么一通编造,不管杜聿霖信不信,反正她自个是笃定信了。
谁来问,都这么说。
“不应该啊,那伙土匪不是让二少给剿灭了?就剩个脸上有刀疤,还是因为二少说留活口才让人得机会跑了。”许副官在前面插话。
沈南瑗倒真不记得土匪长相,就连刚才在河边小屋那,也没认得全几个,问她,她更迷糊。
可总的来说,她就是倒霉的。
说到底,还是跟杜聿霖有关。
她瞪了一眼过去。
杜聿霖一点不在意,手顺着那烫过的痕迹,还是像顺毛撸着。“你还要不要活口?”
沈南瑗一听就知道他意思了,再一想过去今个的新仇旧恨,暗暗咬牙,“不要了——”
该怎么整怎么整去,她可不想下一回再出个什么意外。
杜聿霖轻轻笑了两声,“那就抓到了活剐。”
沈南瑗:“……”
许副官:“……”
小汽车在山路上开,去的是含山赛马场的那条道儿。
毕竟,沈南瑗说的就是这。
还有一部分亲兵沿途分散。
沈南瑗心里想着杜聿霖的人能抓着那伙土匪,但自个决不能因此再搭进去。
是以,急也没什么用。
在车上,她又仔仔细细捋了一遍自己的说辞,确定万无一失才稍稍安下心来。
她半耷拉着脑袋,闷声不吭。
实则是心痛的,一想起这次的痛失良机,心里就难受得跟什么似的。
杜聿霖当她跑累的,把她脑袋揽过去靠在了他胸膛那。
“猫儿,怕么?”
怕什么?
沈南瑗没作声,从他怀里脱身出来看着他,仿佛不解他说话用意。
杜聿霖换了舒适坐姿,同样眼神直勾勾的,那里头是男人渴慕女人的眼神,“跟了我,得我的庇护,完完全全成为我的人,怎么样?”
一个完完全全,表露了杜聿霖不一样的心思。
沈南瑗则是完全错愕,毕竟让一个变态好声好气地跟你商量我要囚禁你一起玩耍,惊悚之余还是有那么一点让人惊讶的。
那这算不算意味着,是杜聿霖开始在意她的表现。
而他之前也说过,他并不会让自己嫁给他大哥。
长久的静默,导致杜聿霖的呼吸都错了一拍,大掌再次落在了她柔软发梢上,带着一贯的自傲再次开了腔:“不用这么感动,往后咱们的日子还长着。有我杜聿霖一天活着的日子,就绝没有人敢动你一下。”
沈南瑗在听到那句往后日子长着的时候,心头颤动了下。
“杜聿霖……”
杜聿霖准备好接受女人地投怀送抱,张开了胳膊。
“你这自恋到底是随了谁的?我又不喜欢你,能感动个——鬼!”沈南瑗还是怂,在察觉到杜聿霖眼神变化那刻,改了口。
然而,杜聿霖的脸色还是阴沉出水了。
许副官在前头听着,好好的爱情片,眨眼就切了恐怖片。
二少扼住了沈南瑗的咽喉,“你不喜欢,那你喜欢的?”
沈南瑗本着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杜聿霖好过的心思,破罐子破摔,“就你这样的、动不动就家暴的,鬼才会喜欢——咳咳。”
杜聿霖猛地松开了手。
那脸上的神情划过一丝茫然。
他身边没有过女人。
即便有个热爱把教条挂在嘴边的小姨妈,但也没教会他对女人到底要如何。
从前,他不需要女人,甚至,是厌恶。
而自从沈南瑗招惹他以后,他身边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