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沈南瑗疑惑目光,她舔了舔嘴角解释,“如果需要帮忙,兴许这个号码能帮忙!他们认钱,不认人。”
显然,光凭借她两个赤手空拳去应战不大实际。
缺人,缺的还是能人。
这点,银霜跟沈南瑗是想到一块的。
只是在递了纸条后,银霜又觉得自己不能确定,她捂着头想要想出更多更有用的信息,却是再也不能了。
她略微无措地说:“只是这号码我不敢确定,也、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沈南瑗的目光多停留了一刻,旋即拨了那个号码出去。
有意思的紧。
那边居然是一个走街串巷的杂技团。
杂技团的团长姓毛,一上来就报出了演出的价目。
“红白喜事一天三根金条,要是连续演个四五天,价格可以商量!”
沈南瑗踌躇了片刻,谨慎地道:“我若是想请你们帮个……其他的忙呢?”
那边显然也迟疑了一下,才道:“那得看小姐想请我们帮什么忙了!”
沈南瑗的眼皮儿一跳,不由就看向了一旁的银霜,她知道这事儿八成有门。
华夫街十四弄。
里里外外埋伏了二十来号人。
就这,龙一甫还觉得人多了。一个乡下毛丫头用这么大阵仗,咔咔两下,就是一具尸体了。
还妄想让龙家丢面跌份,真是不知自己几斤几两重。
这事是二爷交代大少爷去办的事情,龙一甫作为龙浩康的追随者,同龙浩康说杀鸡焉用牛刀,就把这事主动揽了过来。
房间角落里,匡珍珠被黑布绑着眼睛,嘴里塞了布条,蜷缩着瑟瑟发抖。
龙一甫扫过去了一眼露出阴测测的笑,颇是自负地说:“都给我安排好了,我要那丫头来了,死无全尸!”
龙一甫低头看了看手表,离自己说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可前头探信儿的人始终没有来报。
他有些烦躁,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没把话说清楚啊!
一个乡巴佬,没经历过这些事情,说不定哭都得哭上半个小时。
再不认路的话,那可就更糟糕了。
龙一甫焦躁地踱到了窗前,外头的天早就黑了个透,路边路灯的光影拉的很长,可路面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说起来也奇怪,他也就是刚刚拿起手下递来的电话,准备再打给朗公馆的时候,打巷子的拐弯处,走过来一个穿着红白条纹背带裤的小丑,脸上画着夸张的妆容,一颗红色的假鼻子,看起来犹为可笑。
小丑的手里还拿了三个球,一边走,一边在手里来回颠倒,看的人眼晕。
龙一甫愣了片刻,不耐烦地道:“不是说了让清场!”
手下探了头往窗户外看了过去,脸色一白,唯唯诺诺:“甫哥,我这就去。”
正说到这里,巷子的拐弯处又来了一个怪人。
穿着露大胸口的衣裳,手里还牵着一条体型硕大的藏獒!
那手下已经从屋子里窜了出去,指着走到巷子中央的两个怪人霸道地道:“走走走,这条巷子不许过。”
龙一甫很满意地看着底下的情形,谁料,下一刻,他就亲眼看着那条藏獒一个飞扑,将自己的手下摁在了爪子底下,张开了血盆大口。
“不,不,不是藏獒,是是是是,是狮子!”
门口的手下看的比他清晰,口齿不清地回报完后,就捂着嘴蹲在了墙角,一阵呕吐的声音。
要说这龙一甫也是个狠角色,什么样的杀人场面都见过,可一个活人瞬间就被咬死,他也是头一遭见。
龙一甫掏出了木仓,才将对准窗外的怪人,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根细长细线,紧紧地勒住了他的手腕,殷红的血很快就渗了出来。
他心急火大,又一手去掏腰里的匕首。
他的动作就止在了这里,又一根细长又结实的视线缠住了他的脖颈。
这是一场无声无息,又单方面的厮杀。
银霜护着沈南瑗,原本不让她进到巷子里。
可沈南瑗不听,她心里知道,如今这样的场面,不过是才将开始罢了。
有夜色的掩盖,沈南瑗的眼睛倒是没有受多大的罪,就是那呛人的血腥气,让她实在受不了。
到处都是断臂残肢,那头长的很像藏獒的狮子,正摇着尾巴蹲在驯兽师的跟前,温顺的就像是舔着爪子的瞄。
“人呢?”沈南瑗放下了掩着口鼻的手问。
“在里面。”驯兽师的声音很好听,温润悦耳。
“那她可有看见?”沈南瑗自己都受了如此大的震动,若是匡珍珠看见,她怕她会吓疯。
“不曾。”
沈南瑗点了点头,松开了银霜的手,将她往前面一推,才道:“那我进里头瞧瞧。”
这就把银霜给丢下了。
她是想着,这些人的电话号码是银霜想起来的,那他们没准儿是认识的。
沈南瑗没有听到后面的对话,踏进了屋子。
屋子里头没比巷子里好多少,几乎都是被那个会飞檐走壁的黑衣人用细线给吊死的。
沈南瑗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匡珍珠,她唤了声:“珍珠姐。”
伸手拽掉了塞在匡珍珠手里的布,却没敢摘下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
匡珍珠心急地道:“南瑗,谁让你来的!他们的目标是你,你快点逃!”
沈南瑗安抚道:“没事儿,珍珠姐,咱们已经可以走了。走,我带你出去。”
说着,她就把绑在匡珍珠脚上的绳索解开了,却没解开缚在她手上的。
匡珍珠扔在慌乱之中,方才她听见了一些怪声,可这怪声很快又没了。
她只当现在仍旧情况紧急,一句都不敢多问,跟着沈南瑗的牵引,往外走。
巷子的外头响起了紧急的刹车声音。
沈南瑗顿时紧张到了不行,她看一眼不远处的银霜和杂技团的人。
银霜立时退到了她的身边。
有放哨的人来报,“不是龙家的人。”
那驯兽师向沈南瑗抱一抱拳,“既不是龙家的人,我们不宜露面,撤了。”
沈南瑗点了点头,道了句:“多谢!”
那些人就隐在了黑夜里,很快消失不见。
“南瑗!”
沈南瑗听到了朗华焦虑的声音。
和朗华一起来的还有鹿家的人。
沈南瑗抬眼看去,那是一个身高笔挺的青年,瞥一眼她身后的匡珍珠,声音清淡地道:“人没事就好。”
鹿家的人肯定是匡傲西通知的。
不用问,沈南瑗也知道。
一直到这时,沈南瑗才取下了匡珍珠眼睛上的眼罩。
匡珍珠刚刚就听到了鹿鹤峤的声音,她的眼睛一能视物,就精准地发现了他之所在,矜持地道:“劳鹤峤哥哥操心了!”
“无妨!”鹿鹤峤抬眼看了看她们身后的巷子,皱了皱眉头,“天色已晚,还请朗四爷帮我送人回酒店。”
朗华点了点头,道:“那就有劳鹿公子了。”
这就说定了由鹿家来善后。
沈南瑗又抬眼打量了下那个鹿鹤峤,心里想着巷子里那血腥的场面,脑海中不由就出现了那种白衣胜雪,矗立沙场的古风画面。
匡珍珠的这位未来丈夫,瞧着云淡风轻,实际也是个妙人呐!
——
与此同时,大约隔了五六条街的距离。
杜聿霖应约来到了洛阳楼大酒店。
听说这里是天京最有名的酒店了,大厨厨艺精湛,就连孙委员长请客,请的也是这里的席面儿。
今儿下午,龙家就让人上了门,请他务必这个点来这里吃饭。
瞧瞧,龙家这下马威来的够快够急了。
他人不过才到天京,人家就掌握了自己的动向。
这个行为,让杜聿霖很觉不爽。
他甚至可以猜的到龙家找他是为了什么。
杜聿霖来的低调,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还别了只崭新的钢笔在胸口,戴了一个金丝框的眼睛,若旁人不知他的底细,还真当他是打哪儿来的什么学术派人物。
龙浩康就是叫这低调闪花了眼睛。
一时想岔,还以为传言有误。
眼前这个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嗜血成性的少帅。
龙浩康站在包间的门口,伸出了手,邀请道:“杜少帅,这边请。”
杜聿霖咧嘴笑了一下,一抬脚走了过去。
“龙少爷,久仰大名啊!”
两个人同时进入了包间里头。
不知内情的,还真当是朋友相聚。
一张偌大的圆桌,席面上就俩人,主位空着,两人各坐了顺延的副座。
服务生给两人斟茶,都下意识屏着呼吸,无他,实在是这气氛使然。
“杜某初到天京,龙部长方面消息可灵通。”杜聿霖进了屋后,摆了自在坐姿,和旁边规规矩矩的龙浩康一衬,就不那么规矩正派了。
龙浩康暗收眼底,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面上和善温润,“我虽未去过泷城,却对少帅之名早有耳闻,年纪轻轻,建功立业,想必督军也有意要将泷城的担子交给你,才如此磨砺。”
如果这话,是在杜聿航没作妖之前,也许就是一般的迷魂汤了,而今这时机说,反而有一种阴谋调子。
“是不是都承龙少吉言了。”杜聿霖当然也顺着他的意,表现出了几分意难平。
“说来,我是一直欣赏杜少帅能力的,并且更相信,泷城有杜少帅这样的当家人才更牢不可摧,发展更好……今个请少帅,便是向少帅表达我们龙家这点的想法,若有需要龙家的地方,尽管开口,为了谋求更好的发展不是么。”
龙浩康在打官腔兜圈子的时候一直在观察杜聿霖的反应,果然没两句,男人就显露了一丝不耐烦,他心底冷笑,这才很快把最后一句抛了出来。
果然,杜聿霖挑了挑眉,“龙少可代表你们家家主的意思?”
“这即是家主的原话。”
杜聿霖哈哈笑了起来,“有意思,有意思,这喝茶可不带劲,来人,换酒!”
龙浩康附和着笑,看着那上好的春茶撤下去换上白酒,不置可否。就一座小小城池,什么军阀,也就是土匪头子充了大,且看做派就晓得是里头是什么货色了。
酒已上。
龙浩康待时机成熟,遂问了道:“今天还有一事想麻烦少帅……”
他停顿了一下,用口型说出了李肃的名字。
此刻谈,无疑是水到渠成。
然而杜聿霖表现得一脸懵,回头看了看许副官,问:“咱们泷城地界儿有这个人吗?”
许副官表现的比他更懵,一跺脚,汇报道:“报告少帅,没有听过,我这就致电回泷城,命人彻查。”
杜聿霖点了头,转而便和顿时阴沉下脸的龙浩康道:“龙少,我这儿大约三天后给你回复。”
龙浩康闷哼了一声,一把拍翻了桌子上的水杯,道:“孙委员长一纸通文招来了少帅,少帅可有想过,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故土?我也不同少帅兜圈子,龙家是有诚意的,少帅应当好好想想自己后面的日子要怎么过!”
同他耍滑头,这杜老头家老二还当这地儿是泷城呢!
杜聿霖被人赤|裸|裸地威胁了。
想他威胁过的人无数,这被人威胁,还真是头一回。
怪新鲜。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眼皮,假装不懂地又道:“那往后还要仰仗龙少爷的鼻息了。”
看来这人是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龙浩康站了起来,倒是不失大家的风范,高声道:“今日杜少想吃什么尽管点,全都记在我龙家的账上。毕竟,洛阳楼的酒菜虽好,但少帅往后还能不能吃到,可就不一定了。”
撂下了最后一句狠话,龙浩康一扭身,走了出去。
龙家的人全部都撤离了洛阳楼,包间里只余下了杜聿霖和许副官。
许副官给自家少帅斟了杯茶,“少帅……”
杜聿霖整了整衣领,一口饮尽了茶水,道:“走。”
“是!”
无尽的暗夜里。
龙浩康的汽车开着车前灯,将将开出了两条街,一个黑影子突然从暗巷里窜了出来。
司机都来不及反应,只见一个冒着烟的□□包扔进了车里。
紧跟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的同时,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随后就是身体的撕裂痛感袭来。
他的惊呼声还来不及脱口出来,整个世界就变成了黑暗的。
这是龙浩康活着的最后一个感觉。
这一夜,龙家分别折了一位挂名的少爷和二十几个好手,可谓伤亡惨重。
却没人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两日后的那场赔礼宴席,也被龙家声势浩大的葬礼遮盖了过去,再没有人提起。
世人都在猜测,到底是哪个敢在老虎的嘴巴上拔毛,这勇气啊,实在是让人觉得可敬可佩。
而这时,世人也才知道,那位龙浩康龙少爷,不过是龙家的挂名少爷。
真正的龙家大少另有其人。
龙家发了丧。
发的是义子龙浩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