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苏墨钰反应快,将手中折扇迎面丢了出去,挡住了女子甩来的锋利刀片。
女子见状不妙,转身朝着围墙快速冲去。
“拦住她!”苏墨钰看出她要逃走的意图,连忙喊道。
容蓟打算去追,但对方的轻功似乎非常好,追的话肯定追不上,目光一转,看到墙角处摆着一支破烂的扫帚,上前一步,拿起扫帚,冲着已经快要爬到墙顶的女子用力掷去。
扫帚打在了女子的膝弯上,她闷哼一声,身子朝下滑了一大截。
苏墨钰紧跟而上,将手中短刀丢出,扎在了她的另一只膝弯上。
女子惨呼一声,从墙上重重跌下。
两人飞快上前,将女子制服。
苏墨钰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个专挑小情侣下手的女鬼。”
“姑娘,对不住了。”容蓟伸手,连点女子身上几处大穴,随后将覆在她脸上的长发拨开。
看到女子长相的瞬间,两人都惊呆了。
“知府夫人!”苏墨钰不禁脱口而出。
女人冷冷盯着他们,艳丽的红唇勾出一抹阴寒的讥笑:“没想到,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们二人,演得可真好。”
容蓟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苏墨钰已抢先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夫人不必感到不甘,你杀了这么多人,用你的命来偿还,也不算亏。”
女人冷笑:“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夫人搞错了,衙门又不是我们家开的,我们俩哪有处置你的权利,自然是把你交给知府大人,让他来做裁决。”
女人写满了冷嘲的美丽脸容,终于有了一丝龟裂,“你们费尽心机抓到我,不怕他徇私枉法,赦免我的罪责。”
苏墨钰看了看容蓟:“对哦,知府大人会不会给她走后门,开绿色通道?”
不明白她说的走后门,开绿色通道究竟什么意思,但大概也能明白她的顾虑,容蓟道:“不会,我相信知府的为人。”
“咱们这是要赌一把喽?”
他看着女人表面镇定,实则慌乱的眼眸,轻声道:“我虽从不赌博,也不喜欢做个赌徒,但偶尔为之,有何不可?”
苏墨钰点点头,“好吧,你想赌,我就陪你赌一把。”反正就算输了,作为这场赌博的幕后之手,他总有办法料理残局。
天未亮,府衙门前的大鼓,就被敲得震天响。
知府还算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官,虽然有诸多不快,还是穿戴整齐,准备升堂。
坐在肃穆的公堂,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知府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升堂。”
下面的衙役手持廷杖,齐齐高喝:“威武——”
“下面何人,见了知府大人,为何不跪?”知府身旁的师爷,指着两人厉声道。
苏墨钰一脸神秘对师爷道:“有样东西,我想给师爷你瞧瞧。”
师爷半信半疑走了过去,苏墨钰拿出个金色的手令,在他面前晃了晃,师爷定睛看去,脸色瞬间大变,“你……你们……”
苏墨钰小声道:“师爷莫惊慌,京里派我们出来,只是为了审查各地的治理情况而已,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此事就不要声张了。”
师爷点点头,脸上还是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他跟着知府做了十几年的师爷,还从来没见过从京里来的人。
第386章 永远不复相见
师爷走到知府身边,附耳小声说了几句,知府也是面色陡变,立马挺直了原本就很笔直的脊背。
“咳咳……”知府看着二人,语声严肃中带着几分温和,道:“你们二人大清早来求见本官,所为何事啊?”
苏墨钰上前一步,拱手道:“自然是给大人排忧解难来了。”
他最近最烦心的,莫过于女鬼杀人之事,听苏墨钰这么一说,他顿时有些激动:“哦?怎么个排法?”
容蓟侧身指着身后被五花大绑的女子:“此人便是近来横行姑苏的女鬼。”
知府看着所谓的“女鬼”,有种奇怪的感觉,从椅子上站起身,眯着眼睛:“就是她?”
“没错。”容蓟将从女子身上搜刮出来的刀刃,精铁打造的钢丝以及各种易容工具丢在地上。
知府看了,不知怎的,脸色蓦地一变。
“这……这些……”
看他的样子,大概已经猜出什么了,容蓟走至女子身边:“大人可要看看这个女鬼的真容?”
知府不说话,只盯着地上的那些东西发呆,隔了许久,才像是脱力般坐回椅子:“燕娘啊,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一直垂着头的女人,这时才抬起脸,一双冷然的眸子,隔着凌乱的头发,射向坐在上首的知府:“那么你觉得,我做什么事情不傻?或许杀了你,才是我最应该做的。”
“燕娘,你就这么恨我?”知府哀恸道。
女子冷笑:“你觉得,我不该恨你?”
知府沉痛地闭了闭眼:“是,你的确应该恨我。”
“你少他娘的跟我装模作样!这十年来,我也装够了,想必你也没有这个耐心,再陪着我虚与委蛇下去了吧!”女人激动地大叫起来,完全不似之前的清高冷傲,看着倒像是个歇斯底里的泼妇:“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反正我也不想活了,这些年来,我受够你的冷落,受够你的假仁假义,动手吧,杀了我,杀了我你就能解脱了!”
一旁的苏墨钰和容蓟一脸懵逼,这是唱的哪一出?
知府捂着脑袋,似乎很是痛苦,在女人一声接着一声的尖叫中站起身,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燕娘,我不知道,我竟会伤你如此之深。你可以恨我,甚至杀了我,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去做那样的事情,我记忆中的你,是那么善良,连小动物都舍不得伤害,你怎么会……都是假的,对不对?是他们冤枉你的对不对?”
苏墨钰听不惯这种话,什么叫做冤枉,人证物证摆在那里,连女人自己都没反驳,哪来的冤枉?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正要上前辩驳,忽然被容蓟拉了一把,对她摇摇头。
她张了张嘴,最终决定闭上嘴巴。
女人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平静道:“没有人冤枉我,杀人的事情,的确是我做的。”
这会儿却换知府激动起来:“不,不会的!你不会这么做!”
“我为什么不会这么做?”女人冷笑连连,用无比冷澈的目光看着知府:“我恨那些相爱的恋人,恨他们可以无所顾忌的相爱,恨他们的伉俪情深,恨他们的至死不渝!”
“燕娘……”知府痛呼,伸手想要去触碰她。
“拿开你的手,不要碰我!”女人厌恶的喊道:“从失去孩子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你,永远不会!”
知府的手顿在半空,好几次,都想握住女人那纤细单薄的肩头,但终究,还是默默收回了。
“燕娘,你一直都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知府苦笑:“恨我擅自决定,让你喝下那碗堕胎药。”
当堕胎药三个字落下时,女人冰冷的面容上,骤然露出痛不欲生的哀戚。
苏墨钰也是悚然一惊,知府竟然亲自给她的夫人喝下了堕胎药?
女人颤着唇,紧紧闭上眼睛,但还是没有阻止泪水的滑下:“那是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你不爱他,可他却是我的心头肉……”她睁开眼,看向知府,一双美目中,除了浓浓的怨恨,还有漫步边际的绝望:“既然那么厌恶我,嫌弃我,为何不休了我呢?”没等知府回答,她就笑着自言自语道:“我明白了,你不休我,是想亲眼看着我痛苦,看着我绝望,看着我生不如死……如今这样,你可满意了?”
“燕娘!”知府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女人拥进怀里:“我怎么会厌恶你,嫌弃你呢?如果可以,我宁愿用自己的命,来换取你的平安喜乐,可老天就是这么的不公平,我没办法,真的没办法……你的身体太虚弱,如果生下那个孩子,你就会没命,我不能失去你,不能……所以,我只能选择放弃那个孩子,放弃你和我的骨肉……你不知道,我多么希望,他可以来到这个世上,我多么想成为一个父亲,成为那个孩子的父亲,可是……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我不配拥有他那么乖巧的孩子……燕娘,你要恨我,那就恨吧,终究是我负了你……”
女人死寂的眼眸,一点点抬起,落在抱着她的男人脸上:“你说什么?”
“燕娘,一切都晚了,都晚了……”知府死死抱着女人,像是用尽了此生全部的力气,突然,他放开他,转身大步走回案桌前,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罪妇江书燕,心肠歹毒,恶行累累,因一己私欲,而残杀无辜民众共十二人,天理难容,故本官宣判,处其绞刑,三日后执行!”
女人低低笑了几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欢愉,只听得一声长叹:“终于……解脱了。”
知府看着她,满目惊痛,如一/夜秋风吹过,迅速枯黄的落叶,再无半点生机:“燕娘,这辈子是我负了你,等你走后,我会每年为你祭奠,你不用担心,等我死后,你怕是已经再世为人了,我们……永远不复相见。”
第387章 岁月静好,一世安然
杀人的“女鬼”终于得到了她应有的报应,行刑当日,无数的民众蜂拥前去观看。
看着知府夫人死在绞刑台上的一幕,民众们纷纷拍手叫好,说是大快人心,恶人终于得到了报应。
因为知府的大公无私,正直公正,百姓们一个劲地称赞他,是百年难遇的好官,其清正廉明的名声,立刻在整个姑苏城内传了开去。
可谁都没有瞧见,行刑那天,坐在监斩台上知府,已经没有了灵魂。
他爱那个女人,爱了整整十年,十年来,他每一天,每一刻,都是为了那个女人而活。
但是,他深爱的人,却无时无刻,不在怨恨着他。
为什么一定要互相折磨?
为什么明明彼此深爱的人,最终却只能得到这样一个结局。
也许,两人都坦诚一些,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们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因为“女鬼”终于伏法,姑苏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机。
官府撤销了对三圣庙以及许愿石的封禁,某人也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去许愿石许愿了。
早上下了场雨,淅淅沥沥的雨滴,夹杂着碎小的冰粒,砸在油纸伞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天气很冷,几乎呵气成冰。
大概是不愿在这种恶劣天气出门,所以今天来许愿石许愿的人非常少,三生池旁,除了苏墨钰和容蓟两个人,再看不到第三个人的踪影。
听说许愿的时候,要把手搭在石头上,心中澄净,排除杂念,用最诚挚的态度,默默道出自己的愿望。
“你先来吧。”苏墨钰从他手中接过雨伞,举在他的头顶。
他点点头,转过身,将掌心贴在石头上,闭上眼睛。
周围很安静,除了雨声,就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了。
她看着他,他的脸上带着人皮面具,却不妨碍她在心中勾勒他的轮廓。
忽然发现,不管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那张容颜,自己始终都没有忘记过。
他以为她恨他,怨他,不肯原谅他,但事实上,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恨过他。
不似云绫的心死如灰,不似知府夫人的悲恸绝望,只有最平淡最温软的回忆,和最缱绻的眷恋。
正因如此,她才能在这两年当中,保持一颗波澜不惊的平常心。
爱和恨,其实是可以被区分的。
她不知道又爱又恨是什么感觉,她只知道,要么豁出一切去爱,要么放弃一切去恨。
她只是放不下自己的心魔,无数个夜晚,只要闭上眼睛,两位姐姐惨死的画面,就会浮上眼前。
永远也忘不了苏明音在烈火中决然的背影,忘不了淑妃临死前痛不欲生的眼神。
她可以不在乎家族的覆灭,但不能不在乎最亲的亲人,在自己面前一一惨死。
如果能用自己和容蓟之前的牵绊,换回淑妃,苏明音以及苏太师的性命,她会毫不犹豫地斩断和他的牵绊,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奢望而已。
“钰儿。”不知何时,他已转过身来,从她手中接过伞柄,“该你了。”
该她了?
该她做什么?
向一块冷冰冰的石头许愿?曾经穷尽一切,几乎搭上性命都没做到的事情,一块石头就能帮她实现了吗?
她不信,不屑去信。
但还是伸出手,将掌心,贴在了光滑的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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