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再次打听柔儿的消息,我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告诉了他。
当他闻知是招二公子刺伤了柔儿,左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我趁势说道:“现在我们有共同的对头,那就是招家。这下子你该答应帮我杀招祈渲了吧?”
他瞟了我一眼,“我要杀的是招祈汇,别的不管。”
“你!你怎么这样,我还不是因为柔儿的事才嫁给招祈渲的,今天我的所有境遇全都跟她有关……”
他攒着眉头,默不出声。
“我就不信,没有你的帮忙,我报不了仇!”我气哼哼地出了地窖。
一个人复仇?说的痛快,做起来谈何容易?我呆呆地坐在河岸边,寒夜的冷风阵阵袭来,吹得人头脑分外清醒。与招祈渲对打我绝无机会取胜,但是可以现在向徐娘子请教袖箭,成功的机率也不是完全没有。对啊!就这么办,等到大姐生了孩子,我就向她提出请求。
想好了之后,心情似乎也格外的轻松起来。报仇的事暂且先搁在一边,目前本姑娘应该做的是件人生大事,那就是改变自我,只有先找回自信才能夺回在人前失去的尊严。
从今晚起,我要重新开始练习太极拳。
(本文正在调整章节,如有读者发现衔接不顺,请阅前一章即可。)
第四十六章
自从纳兰师兄知道柔儿受伤那天以后,就开始变得异常的沉默。甚至当他看见我用大花布头补的裤子都没有反应(花布是问义姐要来的两片为孩子准备的尿布),眼见他连同我斗嘴的精神头儿也没有了,这种非正常变化令我不免担忧起来。
虽然这人还是一贯的扑克脸,但我能觉察到他跟从前有所不同,那颗冰冷坚硬的心生出了柔软和烦恼,一个人只要有情就会心软,心软自然就有烦恼,不是吗?
为了避免他再这么抑郁下去,我总是想方设法地引发他的谈兴。还为博他开心,特地背了几坛子酒储存在地窖里,害得我又不得不编瞎话,说是想自创一套醉拳,正在推敲之中。
有佳酿相伴的纳兰飘血虽是终日酒壶不离手,但话依旧少的可怜,本就不通风的地窖里终日弥漫着强烈刺鼻的酒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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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我兴冲冲地跑来向他报喜,“师兄,今天可是个大喜的日子,上午辰时,我干姐姐诞下了一位小公子,全岗的弟兄们都高兴的不得了。你猜怎么着,那孩子还是我接生的呢。本来派了人去请稳婆,谁知刚到山下,那老太太竟中了风,青岭地处荒僻,实在赶不及再重新请一个回来。大姐居然主动要我为她接生,她呀,真的相信我生过两个孩子,以为我做过奶妈的多少会有点儿经验。其实我哪里懂得那个,但人命关天又拖延不得,最后也只好硬着头皮进了产房……‘小当家’生得黝黑黝黑的皮肤,象极了干姐夫,把他这新晋升的爹美得哟……我给‘小当家’洗澡的时候,那叫一个紧张啊,那么小,又那么柔嫩的小宝宝,生怕劲儿使大了……”
我叽里哇啦地说了半天,他才放下酒壶撩起醉眼,不耐烦地道:“唠叨个没完没了,不就是又多了一个要你洗澡的小黑么?”
“此黑非彼黑,”我一把夺过酒制止了他继续买醉,“纳兰师兄,徐娘子已生完了孩子,可你能不能答应我,等你伤好以后,不要再找他们夫妇俩的麻烦。算是瞧在我的面子--当然你也可以不卖我面子,最多大不了把那笔人头钱计在我身上,横竖你杀人只是为了赚酒钱,而这些日子你也喝了我不少的酒,就此两抵了,好不好?”
他怔怔地望着我,道:“伤好了??”他忽地狂笑起来,用左拳敲打着右腿,歪着头道:“看见了没有?不会痛的,没有感觉的,就算斩了它去也还是不会有反应……好不了啦,塞上红魔永远都将会是个需要人服侍的大废物!哈哈哈……”
他凄然的笑声令我打了个寒噤,我曾经一度以为他是个从内到外都坚不可摧的钢铁男子,可看着这个神智已然崩溃了的男人,我忍不住自责地流下了眼泪。此情此景的始作俑者就是我,他若不是被我害成这样,只怕现在不知正在何处逍遥地享受着极品佳酿呢。
一个月前,我曾信誓旦旦地承诺会治好他,在给了他短暂的希望之后,如今反加重了他的失望,另外再有柔儿的事挂心,他得要承受多么大的心理折磨啊。
任凭一个人再有海量,连日喝酒也不能不醉。酒精充斥得他双目尽赤,他突然仰面长啸起来,并开始发狂似的捶打起自己的头。
我见状赶忙扑过去,妄图阻止他失控的手臂,他使尽全力挣扎着,不得以地我将他的头紧紧地揽到了自己怀中,口里连声地道着歉,“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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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会儿功夫,我才感觉到怀里抖动的人平复下来。我怕他再发作,依然紧抱着他,轻轻地道:“都是我不好。我向你许诺过,倘若治不好你,就亲自去寻云师伯。明天我多带些干粮过来,在我回来之前你须得自己照顾好自己。记住,不许再作践自己的身子,如果我归来时发现你没听我的话,绝对饶不了你……”
“你知道要去哪里才能找得到她?”他的声音很低很艰涩,没有期待,因为他知道我根本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我象是哄小男孩儿似的抚着他的头发,宽慰道:“放心,你都说过我聪明了,总能找得到的。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儿,该怎么办?”
听了我的话,他的左肩忽然轻轻一颤,随即,他从我的怀抱中抬起了头。我没有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脆弱和迷茫。纳兰飘血面上的冰冷再现,他已重又武装上了那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面前这张冷酷的脸孔瞬息在我心中产生了无形的隔阂,我猛然醒悟,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这不是一个需要关爱的孩子,他是纳兰飘血--冷血无情的喋血狂魔,这样的人痛恨怜悯与同情。
他象一切都没有发生似的,又倚回到土墙壁上,伸手拿起了还没有喝完的那一壶酒,猛地灌下了几口。然后看也不看我一眼,道:“你不是说自己很重承诺么?我就再多给你一个月时间,到时候若你再医不好,我一定杀了你陪葬。”
说完他将酒壶随便丢在一边,翻身向里睡去。
我没有做梦吧,纳兰飘血居然又宽限了一个月?太难以置信了,难道说他对我的医术很有信心?不可能呀,我绝对是个连自己都没信心的半吊子蒙古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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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子的身体素质极好,才几天的功夫就嚷着要下地活动,宁死不在炕上躺着养身子。
我逗弄了一会儿‘小当家’,她便解衣准备喂奶,忽然问道:“你断了一个月,这会儿还有么?”
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傻乎乎地答:“有什么?”
她抱起儿子,好笑地道:“我是问你还有奶水么?”
我的脸色腾一下子就赛过了红领巾,“没--了。”
“哦!我的奶水不多,本还想着让你替我奶几天的。”
我紧张地抹了抹头上的白毛汗,眼珠一转,道:“想是我连日来一直掉体重,又总是饮酒,所以就紊乱了。”
她无奈地笑道:“没办法了,看来非得请个新奶妈不可了。对了,恨水,你的醉拳研究的怎么样了?”
我趁势道:“大姐,我想跟你学点功夫。”
她诧异道:“无常派李老前辈是绝世高手,妹子如何想着要跟我学粗浅的功夫呀?”
“我想我是天资有限,练了这么久也不见提高,等师父回来指点不知道还要多久,我怕万一这期间遇到什么危险情形,所以--”我溜了她一眼,道:“所以我想学袖箭。”
“这--”她显然为难了,皱眉道:“先师曾经立过规矩:门徒不得将独门绝技传授给外人,恕我这当姐姐的实在……”
我连忙抢着道:“小妹也知道这是不情之请。不如这样,我打制一种飞锥,自行练习,姐姐从旁指点一二就好,也不算破了规矩,如何?”
她立刻就答应下来。
我指的飞锥就是现代人常玩的,挂在墙上的车轮状圆盘,人站在二三米外,将带有锥子尖似的飞镖丢到圆心得满分。从前我们寝室的门上就有一个,我玩这个还是非常有一套的。但要杀招祈渲少说也得在三十米开外,才能全身而退,拜托徐娘子指点就是为了提升距离。
与徐娘子达成协议之后,我便画了图纸,命刘雄下山找铁匠打造飞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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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不痴已经能够打理山岗事务了,白天,我做完份内的事,就到义姐的房中练习飞锥(因她尚在月子中,而我又是从短距离开始练的,所以在房内还勉强能凑合)。另外,因为针灸对纳兰飘血的伤一直没有起色,我便改变了诊治方法,开始攻读医书,自己配制汤药,所以每天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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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时还不敢直接给纳兰师兄服用我配的药,只是捉些野兔来做实验。隔了十来天,便试着给他用些少量的汤药。为了排解他白天的寂寞,我将自己的医书搬了几本过来给他,他看过之后,偶尔还会与我共同研究一番。
一个月过去了,他的右手拇指居然能够轻微动弹了,而且左手的力量也增加了不少。这点成效令我们两人都欣喜不已,同时也鼓舞了我的信心,看来我还真是有点儿天份。
虽然又过了时限,但这次我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及。我知道他绝不是忘记了,只是还猜不透他为何没有再度发难?
期限临近那会儿,我还时常担心他的意志力撑不下去,怕不知哪一天再去地窖会见到纳兰飘血的尸身,所以我一早儿就偷偷地将他的蓝剑埋到了河边。不知道他有没有找寻过它,因为他从来没有问过我。藏过宝剑之后,我开始担心空的酒坛,委实的紧张了一阵子。
还好纳兰飘血没有令我失望,他虽然还是不多话,但情绪一直都很稳定,每天除了喝酒就是以读医书做消遣。
每晚为他按摩过后,我就在地窖外的空地上实行整套减肥计划:沿津河竞走四个来回;太极拳至少打一个时辰;另外,为了增加肢体的柔韧度,我还拣起了多年不练的瑜珈和普拉提斯;最后,对着谷里的那个寒冰洞大喊三声:“我——要——报——仇!!”
因此,除了飞锥的技艺进步令我欣喜,还有一件最令我做梦都会笑醒的事--有一天,我乔装随刘雄一起去镇上时,特地磅了体重,一百三十四斤整。
当我喜滋滋地照着镜子时,徐娘子笑言:看来要又‘请’裁缝了。
唯一令我不满意的就是,本来我的皮肤很白,细腻且有光泽,可现在暴瘦下来,皮肤变得粗糙且黑。
胖的时候想瘦,瘦了之后又想要漂亮……当一个最低的要求实现之后,人便会又产生比之高一级别的渴求,人类就是这么的不易满足。可世间的事往往是难以两全其美,想想也就释然了,降低要求会幸福得多。
第四十七章
徐娘子告诉我,传说在喀喇昆仑山脉有一种赤凤,身形比鹰大两倍,以它的血沐浴,不但可以治疗严重的外伤,还能够使肌肤亮白、青春永驻,只是这赤凤生活在冰川绝地,百年难觅。当年周幽王为博红颜一笑也曾派过千名将士去山中寻找,可惜无一人生还。
当我把她的话讲给纳兰师兄听时,他不以为然地道:“这种传闻哪能当真,不过是女人为追求美貌的狂想罢了。”
我也一笑置之,在古代,惊世容颜只会给女子带来灾难,自古红颜多薄命,西施、昭君就是先例,我可不想有这个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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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的那一天,纳兰师兄破天荒地表示有心情观月赏雪,我便扶着他到地窖的台阶上坐着。
他伸开左掌接了一片雪花,眨眼间雪花受到他掌心的热力融化成了一点小小水珠。他望着它发起了呆,喃喃地道,“塞北的松林里怕是已经一片皑皑白雪了。”
我不识趣地问道:“你想家啦?”
“我没有家。”他冷冷地回答我。
我生出了八卦的心思,问道:“师兄,你为什么要做杀手?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他斜睨了我一眼,“没有,我天生喜欢杀人。”
唉!认识快三个月了,他依然不肯向我敞开心扉。
他拿起身边的酒壶,喝了一口,道:“你施展一遍总提起的那套随意拳法给我看看。”
我早将太极之名窜改成‘随意’二字,否则怕有侵犯张真人知识产权的嫌疑。纳兰飘血不是正道人士,自然不依武林规矩,我对门派之见更是全然不在意。因此他想看,我便依言在空地上打了一趟太极拳法。
他看毕之后若有所思,然后道:“也不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