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低声问道:“那--纳兰飘血他还能活多久?他若死了我是不是得赔命啊?”
“其实我也是初次用这支毒箭,至于毒药的威力还只是听先师提及,他老人家说中了这种毒起初是浑身乏力不能调息运功,紧接着会关节僵化,最后筋断瘫痪而死。我估算以纳兰飘血的武功修为顶多再撑三个时辰,所以他绝对不会活着见到明早的朝阳。至于说偿命的事,你大可放心,他身上背的血债少说也有几百宗,要偿命也是他给别人偿,你除了这一武林大害,不但没有人追究,江湖好汉们还都会对你感激不尽,要不了多久你的名字就会传遍整个江湖了。”
第二十九章
“传我的名字?”不要迷恋姐儿,姐儿会吓吐血!如果此事传到了招祈渲的耳中,就又为我会引来杀身之祸了,我急道:“总当家的,阿珍只是一个普通的奶妈,既不想名噪天下,也不愿意被人感激,求您千万替我保守住秘密。”
她笑道:“你担心会有人替纳兰飘血复仇?放心!他走不了多远,回头我再派弟兄们全山搜寻,找到尸体就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保管不会惹麻烦。”
说到毁尸灭迹,她的语气比火葬场里退休的火化工人还从容,想来是没少干这种勾当。我却无法以平常心对待,才大半天的功夫,我便从一个准被害人变成了杀人凶手,其间的跨度着实不小,杀人!!我从前可是连只鸡都没杀过的人,佛经白背了,梵唱也白听了,回头一定得替纳兰飘血多讼几遍枉生咒,以求自己能够赎罪。
我耳朵里听着徐娘子感谢的话语,心头却如同压上了一块巨大无比的石头,沉重得令我呼吸不畅。一天以前,我还是养尊处优的闵州城首富之妻,现在却成杀人犯,事情怎么就演变成了这副德形?姐儿想要的穿越之旅不是这样子滴,呜……
徐娘子又表示因感激我今日的救命之恩,从现在起我再不是他们虏来的奴仆,只要我愿意,她随时随地可以派人护送我回乡与家人团聚。
“不,总当家的,我不想走!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京城的那大户人家我是回不去了,乡下的日子清苦,阿珍又上有老下有小,全家人都在等着我的月钱养活,没了工作大家全活不下去了,您还是留我在这儿做奶妈吧,就当是救救我们一家人。”我说着说着眼圈还真的红了起来。
这会儿傻子才张罗走呢,本人现在是牛市--食人岗的大英雄、土匪头子的救命恩人,身价正在一路飘红,他们自然不会亏待我。再说我已然背上了人命官司,下山之后又不知投奔何处。徐氏夫妇看来都是性情中人,那么食人岗即便真与招家有勾结,等他们发现我招少奶奶的真实身份,也会念在我有搭救之情而放我一马,综上诸多有利的因素,我当然要留在这儿暂避风头,等他日太平了再另做打算。
徐娘子听闻我愿意留下,显得非常高兴,“那太好了!不过你做奶妈实在太屈才了,我们岗上正缺你你这种有胆识、有气魄的帮手,怎么着你也得做个头目什么的,嗯……还是不够好,要不然这样,我与你一见如故,如若阿珍你不嫌弃,明日我们在关二爷像前结成姐妹,你就来给我做食人岗的二当家,好不好?”
欧耶!不但有了靠山和栖身之所,还给小官做,用鹅卵石砸了我多时的老天爷,终于肯掉一张馅饼安抚我了,她的提议比我预想的要好得多,我道:“能与总当家的结义金兰,阿珍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我没做过领导,怕管理不好……”
“谁人生来就会当家作主,还不都是学的,你这么聪明,学这点东西能有多难?”
人人都喜欢听赞扬溢美之词,我自然也不能免俗。细想想也是,二当家的再难当也比做奶妈容易些,毕竟现在我欠缺做奶妈的资本--奶水可不是勤学苦练就能有的。
当下我又假意用惶恐的语气推诿了一回,而后就发自内心地愉快的答应徐娘子的聘请。
“要不要我派人去把你相公和娃儿们都接来?”
“啊!不用。他们都是老实巴脚的人……以后我定期托人给老家送月钱就好了,我不太想给人知道我当了……”我吞吞吐吐地怎么也讲不那个‘贼’字来。
徐娘子挥手打断了我,“明白了,你自己作主吧。”她又略微疑惑地再次问道:“你--真的不会武功?”
我十分肯定地回答:“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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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不是‘请’来的,而是被装在麻袋里背回来的。匪就是匪,心急起来哪里还顾什么礼数周详。虽然大夫已老朽的直掉渣儿了,不过医术还颇为了得。不到一个时辰,不但徐不痴的伤势得以控制,其他喽罗包括大迷糊在内,骨折之处也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
我的手腕一直肿着,在接受了老大夫的诊治后,徐娘子亲自来为我涂抹了她祖传的秘制跌打酒,她殷勤的照顾令我大为感动,有这样一位爽直的干姐妹还真是不错。
徐娘子派人送走大夫之后(麻袋里来还麻袋里去,土匪们做事倒是一板一眼的实心眼儿),就忙着在跨院里排兵布阵:
“何三刀,你带领黄巾队的弟兄们到山脚下搜索;刘雄,你们蓝巾队的人在山腰里面找,别忘了后山的津河谷;大迷糊虽是手上有伤,但还得辛苦一下,你们红巾队负责搜山上的每间建筑物,柴房茅厕都不许放过。大家记住了,虽然他受了伤,但也不代表丧失了反击能力,所以一旦有谁发现蛛丝马迹,切记不可轻举妄动,要立刻回来向我报告。”
众人齐声回答:“是!”
徐娘子派人搜山一定是为了寻找纳兰飘血,以图毁尸灭迹。看来她真是个果断而守信的人,相信她会妥当的为我做好善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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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酒极是有效,目前伤处不再觉得胀热,还透着几分清凉。伤虽无大碍,我却躺在炕上难以入睡,不知道别人第一次杀人心理上会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波动,反正我现在的心情是极其的矛盾,既希望寻到纳兰飘血的尸体又不愿他被找到,如果找到,那么我的杀人犯身份就是已成事实,要背负它一生一世,就一个奉公守法的良民来讲,这种长期的精神折磨可想而知;若找不到尸身,那么他极可能是逃脱了,徐娘子对僵骨断筋散的了解仅来自于她的亡师,她自己并没有亲眼见证药效,若中间出了纰漏,比如药效过期啊,或是纳兰飘血找到解药啊……那样我即使不是死的很惨,也会一辈子不得安生,必然要在战战兢兢中苦捱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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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胡思乱想时,“肥妹,出来!”苍老‘鬼’的声音又再响起。
我很确定门从里面上了锁,房内也只有我自己,不是闹鬼又是什么?这种听觉骚扰到底要在何时才能结束,我不耐烦地侧过头将一只耳朵压在枕上,又用没受伤的手捂住了另一只耳朵装作听不见,人都应付不过来,姐儿现在哪有功夫理‘鬼’的闲事?
苍老‘鬼’又道:“你出来,有件天大的好事儿落到你头上。”
我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好事?不知道俩鬼又想害谁。要是把我惹急了,明儿就请尊钟魁来捉这两个牛鬼蛇神,看她们还敢不敢再来烦我。”
两鬼齐声道:“钟魁恐怕也要惧我们三分。”
奇了!我居然有了通灵的本事可以与鬼对话,我不禁问道:“我从未干过挖坟抛尸的事,哪会得罪到两位英灵,你们因何总缠住我不放?”
甜美‘鬼’问:“你怕鬼?”
当然怕喽。虽然现代教育一直在强调要用科学破除迷信、世界上没有鬼神……但换成任何‘专家’处在这么一个古老的年代,又连番遭遇到诸多稀奇古怪的邪门事件,灵异之事的存在已经由不得他不信了。
甜美‘鬼’继续说道:“你若是不出来,我们可要现原形了。”
“别!千万别现!算我怕了你们了。”光是声音搔扰就够我惊悚的了,要是再给我看见了鬼的原形,怕是下半辈子姐儿都得猫在被窝里不敢露头了。我连忙从炕上爬起身来,“想要我去哪里?”
“后山的津河谷。”
“行!不过咱们可先说好,我不再杀人!而且这次也是我最后一次听你们的话,以后你们该投胎就去投胎,甭再来找我麻烦。”
甜美‘鬼’娇笑道:“哟!那我们可说不准。”
晕啊!谁能告诉我:一介弱质女流碰到不说理的女鬼缠身时,该咋办?
食人岗的后山甚为陡峭,这种路面对于我这类行动迟缓的胖子来讲是极大的考验。我在‘鬼’声的指引之下,借着微弱的月光磕磕绊绊地摸索着前行,每逢行走不稳打趔趄之时,还得忍受配音双‘鬼’的奚落,真是倒霉透顶了。
终于行至崖边,前面没有路了,我向下俯瞰,眼前呈现出一片白亮的水面,月色下波光浮动,我猜想下面的空谷应该就是我的目的地,只是要如何才下得去呢?
“瞧见那棵树上寄生的藤蔓没?你顺着它爬下去。”苍老‘鬼’象是看出了我的为难,及时好心地提醒着我。
我拉扯了一下崖边她指定的那棵大树上附生的藤蔓,没开玩笑吧,这里距谷底少说也得有二十米深,慢说是藤蔓这么脆弱的东西,就是给我换上一根钢丝,我也不敢顺着往下爬,况且我的右手腕才刚刚消肿不敢使力。
“你们有事就在这里说,我不会下去的。”
“你不是夸她胆识过人吗?不怎么样嘛。”甜美‘鬼’语调中充满了嘲讽,也不知是冲我还是冲着她的伙伴。
第三十章
这次苍老‘鬼’没反驳,但她也没有闲着,因为我的尊臀又被狠踹了一脚,上次她已承认是自己所为,这回不是她还能有谁?她这一脚恰好将我踢下了山崖。耳边呼呼作响的风声说明我下坠的速度飞快,我惊呼着,忙不迭地顺手胡乱抓着,幸而崖壁垂直,我信手捞到了一根藤蔓,所以除了衣裙在山壁上剐破,人倒是避免摔成肉酱。
我吊在半空中怒骂着欠脚鬼:%¥&#*&@!
人家俩位倒是极有涵养,理都不肯理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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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艰难,但我还是顺着藤蔓爬下了山崖。人生有些事情往往都是看上去相当困难,可当你被逼到绝境不得不为之时,却发现其实动手操作起来真的比想象中的要简单得多。
谷底比别处显得冷,阵阵阴风吹得我浑身发抖,也吹得河面上的弦月倒影泛起阵阵涟漪,随波荡漾开似被撕成了的斑斑碎片。现在幽暗的山谷中除了虫鸣蛙叫,就只剩我怨恨的声音:“姑奶奶来了,你们反倒装聋作哑了,有话快讲!”
“跪下!”苍老‘鬼’忽然命令着。
“嘿!你凭什么要我跪?”“呵呵!很有个性,我开始欣赏她了。”伴随着甜美的声音,两条黑影陡然从天而降,稳稳地落在距我的不远之处。
不是已说好不现形的么,怎么鬼比人还不守信用?我虽是快速地闭上了眼睛,可她们的出现还是惊得我一屁股跌到了地上。
苍老‘鬼’被我一跤逗得大笑不止,我试探性的睁开一只眼看看,那是一胖一瘦的两条人影--两个穿黑衣的女鬼,胖大的黑影与我的身材相若,而瘦得那个身姿甚是妖娆。
胖黑影笑道:“我是让你跪,不是坐下。”那赫然是苍老‘鬼’的声音。
我颤声道:“我……我都听你们的话下来了……你俩怎……怎么还现形吓我?”
另一苗条的黑影操着甜美‘鬼’的声音道:“刚说欣赏你,你就又开始没出息了,我们多咱认自己是鬼了?”
不是鬼即是人喽,我稍定了定神,“那--你们是什么人?”
胖子道:“我姓云,她是我师妹,姓李。”
猛然间我脑中灵光一现,“反复无常?”
胖师姐对苗条师妹道:“想不到你我二人绝迹江湖二十多年,居然还有年轻轻的女娃娃知道我们的名号。”
竟然真的是云翻翻和李拂拂。我瞬时把傍晚发生的事情串连在一起回顾一遍,脱口问道:“那今天在聚义厅前,你们同我讲话用的是传音入密之术喽?”
“算你还有些见识。”李拂拂走到我近前,用估货般的眼光打量着我,同时我也在打量着她,她看上去年近不惑,五官十分端丽,是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这就是名扬天下五十年的绝顶高手?年纪嫌轻了些吧,如果不是做过拉皮,就是李鬼假扮的,当然--也不排除人家驻颜有术。她们缠住我不放到底想干嘛?难道也跟招祈渲有关?那该怎么做才能脱身呢?
她道:“你叫阿珍?”我点点头,她忽然又厉声喝问:“刚才你怎么敢对前辈大放厥词?”
喜怒无常的女人的确不好对付,不过,幸亏我也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