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韦突然大声咆哮。
他手里拿着一摞麻黄纸,上面也不知是用什么工具画出许多奇怪的图形。
“让我看看?”
荀彧突然有些好奇,他认为,曹朋这个被鹿门山看重的少年,书写出来的东西,理应不同凡响。
图画,是用炭笔所书,画了一排排小人。
小人儿们做出各种队列,有的似乎是在行进,有的似乎是在站立,还有的……荀彧说不清楚。
把这些图纸一一看完,荀彧也不太明白。
不过,最后一页图纸上,却写着密密麻麻的炭笔小字。
曹朋说:虎贲军既然是从各军招揽的豪勇锐士,那么其勇武自然无需担心。关键在于,如何能在最短暂的时间里,让他们形成战斗力。秦风无衣中曾说,执子之手,修我戈矛……
战场上,战士们最应该注重的,不是个人的勇武,而是整体的战斗力。
彼此间的相互配合,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还有团体的荣誉感。这些东西听上去很空泛,但却又很重要。如果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袍泽,上战场后,谁又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别人?
虎贲军最大的问题就是,来自各支人马,彼此不熟悉,没有信任,没有荣誉感。
那么,典韦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人揉捏在一起,彼此相信,成为一个真正的团队。其次,令行禁止……前进不乱,后退不慌。在这里,曹朋用到了孙子兵法里的一句话。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动如山。
按照曹朋的解释,如果典韦能把虎贲军按照这种标准训练,面对十倍虎卫,亦可以轻易击溃……
荀彧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典韦。
“文若,你这是在笑话我吗?”
“我笑你什么?”
典韦气呼呼道:“病急乱投医,找个小娃娃出谋划策。”
荀彧忍不住哈哈大笑,“君明啊,我可不是笑你这个,我是笑你,有眼无珠啊。”
“此话怎讲?”
荀彧也不解释,把那一摞文稿递给了邓稷。
“叔孙,你来给他解释。”
邓稷接过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把曹朋的原话,又详详细细,深入浅出的讲解一遍。
典韦眼睛渐渐眯起来,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这么说,这东西可行?”
“你大可试试看,如果你不愿意,就把它给我,回头找人尝试。”
“屁……”
典韦一听,立刻急了。
他二话不说从邓稷手中抢过文稿,往怀里一踹,虎目圆睁,凝视荀彧道:“这是我的!”
那一副小孩子的模样,逗得荀彧哈哈大笑。
“君明,没人和你抢……不过你若真能照此练出一支精兵来,估计主公早晚会找你讨要。”
“嘿嘿,反正现在,它是我的。”
荀彧摇摇头,迈步往屋外走,“阿福说的这些,颇有道理。不过,你训练的时候,最好还是多向阿福请教一下。这孩子看起来有很多主意,的确非同一般。还有,带上叔孙,我觉得他练兵比你强,至少给你当个司马,绰绰有余。”
典韦如小鸡啄米一般,连连点头。
“走,看过了小曹的本事,再去领教一下,大曹的手段。”
不知不觉,荀彧对曹朋一家的称呼,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大曹,小曹……
邓稷在一旁听清,忍不住呵呵笑了!
走出书院,三人一路往炉棚方向走去。
就在这时候,就见从坞堡外急匆匆跑来一个人,“叔孙,叔孙……不好了,阿福他们,和别人打起来了。”
“啊?”
邓稷不由得大吃一惊,仔细看去,一眼认出,来人正是邓巨业。
邓巨业此时看上去,很有些狼狈。衣衫褴褛不说,脸上还带着一块乌青。
典韦一见,不由得勃然大怒。
“哪个混蛋,竟敢生事?”
……
这个混蛋,很了不得。
曹朋典满四人,陪着张氏和曹楠进了许都之后,直往西里许而去。
古时的医生,大体上分为两种。
一种是游方医生,很多时候,这种医生都是招摇撞骗,没有什么真本事。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大名鼎鼎的华佗,就属于游方医生。似华佗那种人,游方的目的是为了增进医术,增强阅历……还有一种可能,则是皆游方的机会,结识权贵,以求飞黄腾达,这都不一定。
还有一种,是坐堂医。
大都是居于一地,开设医馆。
这种人,往往有一定名气,在当地也有些社会地位。
许都作为帝都,自然不缺名医。许多洛阳、长安的名医,纷纷前来许都落户,以求取更大声名。
曹朋陪着张氏和曹楠,来到西里许一家名叫回春堂的医馆。
这馆中的坐堂医,名叫肖坤,个头不高,矮矮胖胖。五旬左右的年纪,头发半黑半白,说起话来,也慢条斯理,带着一股很浓郁的关中口音。此人原本是长安的坐堂医,随汉帝一同逃往许都,并很快安顿下来。整个西里许,无人不知道这位肖坤肖先生的名头,专治妇科。
“母亲、姐姐,你们在这里看先生,我和阿满哥哥,去买些东西。”
张氏于是点点头,陪着曹楠在医馆中等候。
而典满则拉着曹朋,径自往外走。
“阿福,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估计你一定会喜欢。”
“什么地方?”
“嘿嘿,你到了就知道了。”
曹朋本想着买一些生活用品,却被典满拉着,径自来到一个大院子里。
走进院子,曹朋才知道这里竟然是一个斗兽场……恩,也不能说是斗兽场,换成斗犬场,可能更妥帖。
斗犬场里的斗犬,大都是以一种广东南海特产的沙皮犬为主。
在东汉末年,这种沙皮犬又叫做大沥犬,或者打犬,从南海引进,逐渐成为中原达官贵族们所喜欢的一种运动。由于沙皮犬皮肤松弛,不容易被咬伤,所以很适合做斗犬来驯养。当然了,在后世斗犬这种活动,或明或暗一直存在,而斗犬的种类,也有很多种,沙皮甚至排列不进前十。曹朋前世为破案,也见过很多次场面血腥的斗犬比赛,远非眼前这种斗犬可比。
不过看得出来,典满兴致勃勃。
两头沙皮正在场地里撕咬、打斗,浑身鲜血淋漓。
一干权贵子弟,大呼小叫个不停,看上去都非常的兴奋……
“怎么样?”
“很普通嘛……”
典满很来劲儿,可曹朋说句心里话,对此还真没有兴致。
“阿满哥,我对这玩意儿真没太大兴趣。要不然你在这里玩儿,我去买点东西,一会儿医馆见?”
“买什么东西,回头给我个单子,我找人就是。
阿福,我跟你说,今天这种场面可不多见,有好多打犬参战。怎样,有没有兴趣,赌一把?”
曹朋摇摇头,看了看周围大呼小叫的人们,不禁微微晒然。
这些人,还真是好赌啊……不过想想也是,东汉末年的娱乐生活,的确不怎么样。除了那几样之外,人们的娱乐活动,好像就剩下打炮生孩子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听上去的确是一种美好而又健康的生活方式,可若仔细一想,又何尝不是因为物质生活的匮乏所致?
赌,是人之天性啊!
慢着,如果我……
曹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未尝不是一种生财之道?单凭典韦的照拂,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时间长了的话……即便是自己把老爹炒作起来,同样也需要钱帛上下打点。
谁敢说,曹操麾下,没有不贪财的人?
至少,曹朋就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似乎是非常贪财。
恩,如果做这种事情的话,似乎还真就需要与此人合作。凭借他的身份和背景,应该不会太难。
不过,想要说动这个人,恐怕也不太容易。
曹朋还要担心,一旦生意做开了,保不住会被对方侵吞资产。后世的法治社会里,这种事情还层出不穷,更不要说是在东汉末年的混乱时代。至于市场?曹朋还真不太担心……只看这斗犬场中,一个个红着眼睛,大呼小叫的纨绔子弟,权贵达人们,就能看出个端倪。
这件事,还需要仔细筹谋一番……
曹朋这边想着,就想的入神了。
“咦?”
就在这时,曹朋听到身边典满,发出一声轻呼。
他回过神来,就见典满歪着头向旁边看,嘴巴里还自言自语的说:“真晦气,他怎么也在这里?”
“谁?”
曹朋顺着典满的视线看去,就见不远处,斗犬场围栏旁边,一个年纪不大,看上去好像和典满差不多的少年,正大呼小叫,兴奋异常。这少年生的肩宽背厚,腰肢粗大,乍看有点像头猛虎。个头比典满低一些,不过手臂很长,好像秋猿长臂一般,使得整体非常不协调。
似乎觉察到了典满和曹朋的目光,少年扭头看过来。
一双细长眼眸,乍看犹如毒蛇。
他见到典满,不由得微微一怔,脸上顿时流露出一抹古怪笑容,转身向典满曹朋走过来……
典满轻声道:“这家伙就是许老虎家的虎崽子!”
第一卷 第088章 皇亲国戚
许老虎,许褚?
这少年是许褚的儿子?
曹朋正疑惑间,少年已经走过来,“阿满,最近可是很少见,听说你在忙着帮你爹造刀吗?”
“许仪,你怎么在这里。”
“废话,我为什么不能来?”少年说着话,拉着典满就往前面挤,一边走还一边说:“我爹给我弄来了一头好打犬,已经连胜十三场了……嘿嘿,快点快点,接下来就该它登场了。”
看样子,许仪和典满还挺熟悉。
其实,在宛城之战前,典韦和许褚之间关系挺好。
那时候许褚刚投奔曹操,论资历比不得典韦,论官职也是典韦的下属,所以相处起来也很融洽。
只是由于宛城之战后,典韦最初生死不明,许褚就取而代之。
哪知典韦又回来了,这就在两人的心里,扎了一根刺。毕竟许褚是取代典韦的位子,典韦回来了,随然没有争夺,却突然坐上了虎贲中郎将,再一次成为许褚的上司,压了许褚一头。
而且,这里面还参杂了许多其他的因素。
比如典满出让虎贲府,虽然并不是许褚逼迫,可在许多人眼里,那就是许褚逼着典满出让。
典韦和许褚表面上都不说什么,但心里面也都不太舒服。
许仪是许褚的独子,力大无穷,也是个好勇斗狠的人。此前,他和典满关系挺不错,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多,又都是武人出身。许仪的出身好,可典韦的官职却比许褚高,两下扯平,所以也没有什么高下之分。说句心里话,典韦和许褚之所以闹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地步,原因有很多。其中有人为的推波助澜,也有曹操在私下里的默认。曹操对典韦、许褚都很喜爱,但相对的,喜爱典韦的程度更多一些。可这并不代表,曹操能容忍典韦在近卫军中一家独大。
曹操需要有一个人能制约典韦,而许褚,就成了最合适的人选。
不管许褚是否愿意,曹操都会把他推到前面来,和典韦唱对台戏。这件事,不是他能改变。
两人的对立,也造成了下一代人的疏远。
许仪本来和典满走的很近,但也因为典、许的矛盾,使得典满不自觉的,与许仪产生了距离。
这并不是说,典满比许仪聪明多少。
只不过经历了那一场‘丧父之痛’以后,典满比从前成熟了许多,并且已经开始学会思考。
许仪呢?
许褚风头正盛,许氏宗族同样实力庞大。
所以,他不可能体会到典满的那一份心思……
斗犬场中,一头伤痕累累的沙皮斗犬,骄傲的昂首退下。
场中的沙土地上,一头濒死斗犬,正轻轻抽搐,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咽。鲜血浸红了它身下的沙土地,看上去格外刺眼。而斗犬场周围,则有人欢呼,有人咒骂,气氛越发的炽烈起来。
曹朋蹙了蹙眉毛,在心里叹息一声。
人,天生就是一种嗜血腥的动物,再柔弱文雅的人,骨子里也隐藏着一种暴虐的因子……
只为了自己的愉悦,而无视其他生灵的痛苦。
曹朋看着那头沙皮斗犬,陡然间生出了无尽的感慨。
“阿满,我跟你说,我那头斗犬名叫黑鼬,厉害的很呢。十三场连胜……哈,今天一定可以大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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