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时,刘秀登基以后,也曾有一个类似于杯酒释兵权的举措。
当年追随他起兵的南阳豪强,在得到了大量土地之后,纷纷将手中的兵权,交还给了刘秀。
所以,就东汉而言,开国的功臣,下场还算不差。
但这也就使得东汉以来,豪强力量增加。
其中南阳郡又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地方。不但有皇亲国戚,更有地方强梁。曹朋前世曾学过一篇强项令的文章,说的也正是这种情况。南阳豪强,数量极多,而且在地方,根基深厚。
你算一算,那云台二十八将当中,有多少南阳郡人?
太傅邓禹、大司马吴汉、左将军贾复、征南大将军岑彭,建义大将军朱祜……等等。这是有名望的,而那些没有列入云台二十八将的又有多少?这些人当中,有的渐趋没落,有的依旧存在。林林总总,在郭嘉提供的这份文牍当中,竟记载了现存于南阳的豪强,几近百家。
曹朋只看得头皮发麻。
这真的和海西、河西不一样。
海西,不过三家而已,但多以广陵陈氏为首。
而河西郡,虽说兵荒马乱,可并无豪强世族之忧。无非是一些羌胡部落,还有红泽那一帮子遗民。在海西,只要得到陈氏的支持,便可以立足;在河西,只要干掉那些羌胡,笼络红泽遗民,也算是再无任何危险。偏偏这南阳郡,却是盘根错节,复杂的让人感到头晕脑胀。
每个县,都有各自的豪强存在。
这些豪强,或是拥有庞大的部曲私兵,或是在当地立足百年,实力庞大。而最为麻烦的,莫过于这些豪强世家,没有一个首脑人物。大家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彼此间谁也不会服谁。
曹朋粗略看了一遍,就不由得连连苦笑。
“叔父,你在笑什么?”
郭奕在一旁,正练习八百字文。
抬头看到曹朋那一脸笑容,不由得好奇询问。
曹朋道:“小奕啊,你老子这一次,可真是给我找了一个好差事。”
“好差事难道不好吗?”
“好,当然好!”曹朋没法子和一个小孩子诉苦,只能强笑着点点头,“下次有这等好差事,我一定拉着你老子一同享用。”
心里面却咬牙切齿的咒骂:郭嘉,这梁子,咱们算结下了……
……
阿嚏!
郭嘉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
“奉孝,身子不舒服?”
荀彧关切的询问。
郭嘉抖了抖肩膀,摇摇头道:“不知道,总觉得后脊梁骨发凉,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前些时候张先生刚为我看过,似乎并没什么大碍。这今天也不知道是怎地,一个劲儿的在打喷嚏。”
“待会儿,去找张先生再看看。”
“嗯,我正有此打算。”
这时候,正在翻看文牍的曹操抬起头来,突然问道:“奉孝,你说让阿福去南阳郡,真的能行吗?他才二十六,如何能镇得住那些强梁?南阳郡的情况,可是不必当初的下邳海西县。”
郭嘉笑了。
“主公,你不用为友学担心。
那小子肚子里有货,只是太过疲沓。你不逼他,他就继续疲沓着;可你若是一逼,他绝对可以胜任。”
董昭放下了笔,正色道:“奉孝此言差矣。”
“哦,公仁有何见教?”
“我只是觉得,你刚才说的不是友学,而是你自己。”
董昭属于那种偏严肃的人。
特别是当他板着脸,来说笑话的时候,往往会让人感觉很冷。
曹操正喝着豆汤,一口就喷了出来,连连咳嗽。而荀彧则强忍着笑,扭过头,却见肩膀不住颤抖。
郭嘉的脸,顿时黑下来。
“公仁,你这话怎讲?”
“我一直在留意,发现了一个状况。
每次主公易事的时候,你都缩在后面不肯开口。若不是主公点将问你,你什么时候主动过?”
“我……”
郭嘉那张脸,顿时胀得通红。
曹操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连连点头道:“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个状况。奉孝,看起来以后我也要经常逼你一逼。否则,你肚子里的那些货,是否也和阿福一样,不肯出来呢?”
郭嘉的脸,拉的老长……
……
午饭,曹朋吃的不甚爽快。
倒也不是不丰富看得出,郭夫人还是很好客……只是碍于这时代的手段,令饭菜极为乏味。
似曹朋这种在家里,被步鸾等人养得挑三拣四的主儿,自然不太舒服。
“嫂嫂,晚膳时,让我来吧。”
“叔叔还会烹煮?”
在这里,需要解释一件事情。
所谓君子远庖厨,并非是说,君子不能下厨房。
而孔子所言君子,多是指有德行,有操守的人。这里,并没有单一的指出,是男人还是女子。所谓君子远庖厨,大致上是说,有德行的人当尽量去避免追求口腹之欲,而应该将精力投注于修养上。不是说,君子就不能下厨房……而在东汉末年,更没有类似的理解。事实上,许多名士都是老饕,有时候也喜欢自己烹煮一些美食,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口服之欲……
曹朋,笑而不语。
午后,他带着郭奕,在后花园中读书。
正当他为郭奕讲解那八百字文的时候,忽听家仆来报:新侯来访。
新侯,就是曹植!
建安九年,曹植当时十二岁。
因曹丕在冀州战死,曹操返回许都之后,便加曹植为新侯,配五百户食邑。这新侯的‘新’,指梁郡新城。
曹朋不由得愕然,疑惑的起身道:“有请。”
他拍了拍郭奕,让他继续练字,而后迈步向前厅走去。
只不过,他有些奇怪:我和曹植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情,这好端端,他突然跑来见我,是何用意?
莫非,他要拉拢我吗?
曹朋眉头紧蹙一起,暗自感到头痛!
第四卷 第539章 雒神赋
“曹家哥哥,小弟今日冒昧叨扰,还望哥哥勿怪。”
曹植,身着一件月白色禅衣,博领大袖,衣袂飘飘,透出几分飘逸之气。
他一脸灿烂笑容,向曹朋拱手一揖,显得颇为尊敬。可越是如此,曹朋就越是忐忑。这小子究竟是什么居心?好端端突然前来拜访,而且又礼数周全,断然不是为了和他吟风弄月而来。
再者,若曹植真要与他谈论诗文,曹朋也会感到头痛。
十四岁的曹植,已尽显名士之风,令人不由得为他气度所心折。
曹朋按耐下心中的忐忑,微微一笑,拱手还礼,“子建今来,朋亦倍感荣幸。我在西北,就常听人谈起子建之名,言子建才学过人,乃世所罕见。只可惜,一直未得机会与子建相盘桓。”
这一番话,倒是发自肺腑。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七步一诗,那是实实在在的才学。当年曹朋虽在东陵亭也有过七步成诗的先例,可他那是假的七步诗,终究算不得数。比起曹植那真正的本事,还远远不如。当然了,而今的曹植,远没有后世他做七步诗时的那份惊艳才学。可即便如此,年仅十四的曹植,也足以让人赞叹。
连曹操都在私下里称赞:子建文才富艳,少有人能及。
这里面,固然有父亲对儿子的爱惜,但如果曹植没有真才实学,恐怕也当不得曹操的赞赏。
曹植说罢,为曹朋引介道:“兄长,可知德祖乎?”
在他身后还跟随着一个三旬男子,看上去有些面善。
曹朋一怔,愕然打量那男子,露出疑惑之色。
“在下杨修,见过曹三篇!”
杨修!
曹朋顿时恍然大悟,朝着对方,微微拱手。
这两个人,果然混到了一起……不过,曹朋并非是和杨修第一次照面。只是他自己,记不太清楚了。
早在建安二年,曹朋初至许都时,其母张氏在回春堂外,遭伏均等人围攻。而曹朋和典满参战,也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小八义。当时杨修也是随伏均围攻张氏等人的帮凶。只不过他很聪明,一见情况不妙,便立刻退出。后来虽被其父杨彪,也就是那弘农杨氏之主,前太尉杨彪狠狠的处罚,却不似伏均那般凄惨……伏均跛了一脚,也因此与曹朋一家结为死敌。
再往后,杨彪回家养老去了!
而杨修则留在许都继续求学,并从此和伏均等人疏远。
历史上,这厮也是个颇有名气的角色,只不过是一个只会耍小聪明,卖弄才学之辈。最终,杨修被曹操所杀,也算是为后人所知。而此时的杨修,显得非常文雅,透着一丝倨傲之色。
随着他才学展现,又与曹植结交,被曹操委任曹植的书佐,身份日渐增长。
特别是在曹丕死后,曹植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连带着,杨修也变得傲气起来,在人前颇为张扬。
不过,他却不敢在曹朋跟前卖弄。
那份倨傲,是他自幼养成的一种气质,无法改变。
但言语之间,杨修对曹朋还是显得非常恭敬。不管怎么说,曹朋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人物。
郭夫人之前已经做过了交代,所以曹朋也没有客套。
他引曹植杨修来到偏厅,而后分宾主落座后,颇为玩味的问道:“子建今日登门,有何指教?”
却见曹植面露犹豫之色,看上去好像非常为难。
不过,在犹豫了片刻之后,曹植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篇诗文,递到了曹朋面前。
“兄长,去年植于雒水,曾见一女子,甚为倾心,日夜思之,难以忘怀。
故作诗赋一篇,以纪念之。植知兄长才学过人,故冒昧前来拜访,想请兄长为我指教一二。”
果然是比诗文!
这可真是……
曹朋接过诗文,强笑一声,“也不知是何家女子有此福分,竟得子建如此挂念。”
曹植没有接话,而是用一种极为期待的目光,凝视曹朋。曹朋抖了抖诗篇,凝神看了过去。
但见赋曰:建安十年,余朝京师,还济洛川。古人有言:斯水之神,名曰宓妃。感宋玉对楚王神女之事,遂作私赋,其辞曰: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日既西倾,车殆马烦。尔乃税驾乎蘅皋,秣驷乎芝田,容与乎阳林,流眄乎洛川。于是精移神骇,忽焉思散。俯则未察,仰以殊观……
余告之曰: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之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劲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鬓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曹朋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雒神赋,这分明就是名扬后世的雒神赋!
曹植年方十四,便做出了雒神赋?
他骇然抬起头来,向曹植看去。
雒神……不对,后世说雒神就是甄宓。而曹植一直对甄宓极为爱恋,只是因为甄宓嫁于了曹丕,所以黯然神伤。而今,甄宓没有嫁给曹丕,却嫁给了曹朋。同样的,甄宓也是曹植的嫂子。难道说,曹植这篇雒神赋,就是因甄宓所写?若真是这样,那曹朋有岂能善罢甘休?
要知道,曹植这一篇雒神赋,在后世引出了多少争议。
有人说曹植和甄宓相恋,盖因曹丕,以至于两人未能终成眷属。难不成现在没了曹丕,自己却要代替曹丕的位置?不对啊,甄宓在河西,名声并不显,知道她的人不多。而且自随曹朋返回中原,很少抛头露面。他二人决不可能……慢着,建安十年,不就是在去年发生的事情?
曹朋闭上了眼睛,回忆去年的种种。
甄宓在去年,也没怎么出门……不对,她好像出门一次,就是在暮秋时,带着孩儿曹叡,和步鸾郭寰一同前往雒阳礼佛,为孩儿们祈福。诗赋里也说,曹植是在去年返京时,途径雒水。
操!
这家伙在意淫我老婆!
曹朋勃然大怒,眼睛不自觉眯缝起来。
“子建,此为何意?”
言语中,透出淡淡的杀气,周身更散发出一丝冷意。
可惜曹植并未觉察到曹朋的这个反应,见曹朋询问,顿时兴奋起来,忙起身拱手道:“兄长,不瞒兄长,小弟去岁在雒水所遇女子,乃兄长妾室。小弟也知不该,只是……小弟今日斗胆,望兄长将其赐予小弟。小弟愿以千金,不,三千金还谢之,还望兄长能够成全一二。”
尼玛,想女人想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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