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二人马打盘旋,曹朋勒住缰绳,疑惑的问道。
邓范笑道:“我听说主公要重启河西屯防,你为北中郎将,督镇河西。我便向公明将军请求,把我调过来。如今虎头到了陇西,你也要留在河西,我怎能不来?”
曹朋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一丝笑容。
关键时候,果然还是自家兄弟给力啊!
“主公这次在河西布防,为了你方便行事,所以抽调过来的大都是老弟兄。
潘文珪拜绥集都尉,负责协助于你。不过由于他在徐州尚需与人交接,故而还要过些时日前来;子山也受命前来,如今可能已从许都动身。我是直接从河东过来,故而先行抵达,准备先修缮廉县。年前,主公会迁八千户,前来河西。”
曹操果然是雷厉风行!
仅仅两个月的时间,便把事情安排妥当。
曹朋忍不住问道:“子山不是刚到许都,怎么会过来这边?”
“我听说,司空本想命子山为司空辞曹,但听说你要督镇河西之后,子山便向司空恳请过来。司空觉得,子山也是你的老部下,既然他请求,也就没有拒绝。”
曹朋,不禁蹙起了眉头。
步骘要过来,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在他看来,步骘留在司空府,才更有利于他施展才华。
步骘不是统兵之将,而河西苦寒,他来这里岂不是受罪?但是,步骘最终还是来了。
这让曹朋心里,也颇感温暖。
“阿福,我们营中叙话。”
邓范说着,拨马让出道路。
曹朋也不客气,示意车马行进,在三百铁骑的护卫下,缓缓驶进了廉县军营。
先命人把蔡琰母子三人安排妥当,而后曹朋在营中,和邓范正式交接虎符,接掌兵马。邓范这次带来了约四千人,其中骑军八百,其余则是步车混合。
四千兵马,听上去数量不少。
但对于整个河西而言,这个数量也算不得太多。
东汉以来,河西屯兵数万,乃至十万,才有了陈汤扬威异域,横扫漠北的丰功伟绩。当时的河西,人口众多,远非如今可以比拟。曹朋等人在落座之后,经过短暂寒暄,便引入了正题。
庞统说:“友学欲治廉县?”
曹朋点点头,“廉县,古之河西所治。如今司空欲重振河西,自然当治廉县。”
庞统露出沉吟之色,半晌后轻轻摇头。
“治所,乃友学你在河西根基,一旦定下,不可轻变。
今时不同于当年,昔日朝廷将河西治所置于廉县,是因为整个河西皆在朝廷治下。北地六城可以相依持,三辅之地随时能够给予支援。加之河西数十万屯民,更有精兵悍将,所以治廉县并无问题。而今,河西荒芜,百里不见人烟……司空虽决定迁八千户于河西,但于友学你来说,这八千户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一旦,我是说一旦,匈奴或者鲜卑翻过石嘴山,廉县将首当其冲,全无半点回旋余地。而且,你把治所放在廉县,也必然会令胡人产生危机,甚至会出兵攻打。所以,我认为廉县固然不可以废,但是却不能把廉县,作为你督镇河西的根基。”
曹朋一怔,旋即陷入沉思。
庞统说的似乎也有道理,廉县这座城池,的确太靠近胡人。
一旦发生战事,廉县必然首当其冲;而廉县一旦出现危险,则河西必然随之动荡。
他抬头向邓范看去,却见邓范一耸肩膀。
“阿福莫要看我,我也不太清楚这边的状况。”
“你不清楚就跑过来,简直是找死。”
曹朋忍不住笑骂一声,而邓范浑然不在意。
“士元,你接着说。”
庞统想了想,沉声道:“友学督镇河西,不能治于廉县的第二个原因,是这地理位置。
当年朝廷治廉县,是为了出征漠北。
而今,你治廉县,则是要在河西竖起一道屏障。一攻一守,虽则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出征漠北,可以目前而言,廉县并非最佳选择。匈奴人,可以暂不用考虑。檀柘既然愿意出河西,取漠北,大可以让他在漠北和匈奴人僵持,我们只需要给予适当的帮助,令他在短时期内,可以立足漠北就是。檀柘一走,河西尚有两害。其一,羌王唐蹄,以及他手下各部落羌人……自永平开始,羌人便为祸河西,与朝廷颇有恩怨。友学要督镇河西,这些羌人,是你必须面对的对手。
而这第二害,西凉马腾。
此人虽表面上臣服于司空,但是……
我敢说,友学你督镇河西,最不高兴的应该就是马寿成。而且,我也能肯定,马腾一定不会让你安安稳稳的在这里发展。他与羌人往来密切,小心他暗中使诈。”
曹朋听罢,连连点头。
不得不承认,庞统考虑的远比曹朋周全。
曹朋最多也就是给一个方向,但这下面如何安排,如何筹谋,优劣形式的分析,远非庞统可比。凤雏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他这一番话,让曹朋意识到,在他面前的这条道路,将会是何等艰难。想要立足河西?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士元以为,我当治于何处?”
庞统有些赧然的摇头,“友学,你这可真难住我了说实话,我对河西并没有太多了解,只是见你要治廉县,才有了这想法。从廉县往西千里皆属于河西治下,这么大的地方,一下子也不可能想出合适之地……这件事,倒也不急于一时。”
“可是,这移民年前就会抵达啊。”
“这样吧,我明天带人出去走走,先观察一下,再做决定,如何?”
想了想,似乎也只有如此。
事实上不仅是庞统对河西不太了解,包括曹朋自己,对河西也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
准确的说,曹朋所要治理的地区,属于河西走廊的东面。
从休屠泽以西,便无法约束,那里是马腾的地盘,也是羌胡最为活跃的地区。后世,这里有腾格里沙漠作为阻隔。而现在,从廉县到武威,是一望无垠的草原。
在经过简单的商议之后,曹朋决意,先把廉县修整一下再说。
庞统第二天一早,将与韩德一同离开,查看地理环境。
而曹朋则在邓范的陪同下,一边巡视军营,一边诉说着离别之情。一晃近四年,两兄弟几乎没有机会见面。
曹真,如今依然留在虎豹骑,地位日益高涨。
典满和许仪,跟随各自的父亲,在军中站稳了脚跟。
“我从河东来的时候,途经长安时,见到了老六。”
“恩?”
“他身子似乎很差,听说不日要去职返回许都养病。卫觊将军对他很看重,颇不舍他离开。不过,我看老六也是强撑着,所以便派人到许都通知了大哥,估计大哥已经派人去长安了。”
曹遵要去职了?
这倒是出乎曹朋的预料之外。
之前他也曾路过长安,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去拜会曹遵。
其实,曹朋心里一直有些奇怪:曹遵能力不错啊或许比不得那些大牛人,但丝毫不逊色于一些小牛人。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历史上的曹遵,曹朋一点印象都没有。以曹朋对曹遵的了解,曹遵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当初自己出事,曹遵曾假借司隶校尉钟繇之名,在西京地区搜索伏均的下落。如果卫觊真要留他,那么曹遵说不定会留在长安……如果邓范没有通知曹真,结果还真不好说。
当年小八义,如今只余七人。
曹朋实在不希望,曹遵在出什么事情。
于是,在听罢邓范说完后,他轻轻点头道:“大熊,你这件事做得不错。”
当有外人的时候,曹朋称邓范五哥。
不过私下里,特别是只有曹朋邓范王买三人的时候,他们还是更喜欢称呼对方的乳名,这样比较亲切。
“这次来河西,恐怕少不得一番龙争虎斗。”
“那正好,咱兄弟在一起,又怕过谁呢?本来,我听说兴霸大哥也想过来,只是主公即将要对河北用兵,兴霸大哥将有重任,所以未能成行。呵呵,如果周大叔和冯超他们也能过来,当年咱们在海西的人,可就算是又凑足了……”
“是啊!”
曹朋抬起头,仰望漆黑夜空。
但见,夜幕上繁星闪闪,格外明亮。
这算不算是一个轮回呢?
曹朋不禁胡思乱想起来……七年前,他初至许都,随姐夫邓稷,还有邓范王买,一同去了海西,闯出了一片基业;七年后,他已声名鹊起,又要和老兄弟,老朋友一起,在河西重新开创基业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来:海西,我可以交出去,因为那里已经没有太多潜力;如果将来有一天,老曹要我再交出河西,我是否还能像交出海西一样的淡然呢?
忽然间,曹朋打了一个寒蝉……
若让我交出河西,断无可能!
可我,又该如何做,才能将河西牢牢掌控于我手中?
他停下脚步,站在辕门前,举目眺望漆黑的原野……初秋的草原,显得格外寂寥!
……
“母亲,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宽敞的大帐中,阿眉拐依偎在蔡琰的怀中,轻声问道。
“我们……回家。”
“母亲,我们的家在哪儿?”
阿眉拐稚嫩的声音,顿时勾起了蔡琰满腹心事。
初闻将要回家的时候,她心里极为振奋,甚至可以用喜极而涕来形容。但是,当蔡琰冷静下来后,却又陷入了彷徨和迷茫之中。是啊,她的家,在哪里?
河东卫家,基本上不需要考虑,蔡琰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早在当年卫仲道病故,她离开河东,她和卫家,就再也没有半点关联……
而那个疼她,爱她,宠她的父亲,也已魂归九泉。只剩下一个妹妹,却已多年未曾联系,甚至没有半点音讯。蔡琰只记得,妹妹嫁给了上党豪族,但彼此间却未通过书信。不是她和妹妹关系不好,而是看到妹妹幸福的生活,她会感到难过。
除此之外,她在中原似乎再也没有亲人。
曹操,或许会念及当年那一段师生之谊,朋友之情把她安顿下来,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自幼在中原生活的蔡琰,对中原的习气再了解不过。
她倒是无所谓,可是……
阿迪拐和阿眉拐有匈奴人的血统,两个孩子在匈奴或许还没什么大碍,可如果回到中原,势必会受到同龄人的歧视。中原人对胡人的敌视,可称得上刻骨铭心。这一点,从曹朋和她几次并不算特别深刻的谈话中,蔡琰就能感觉出端倪。
当然了,曹朋对阿迪拐和阿眉拐倒没有恶意,只是对塞北的匈奴人极为警惕。
若两个孩子到了许都,会不会受委屈呢?
若他们在中原受了委屈,岂不是害了他们……
蔡琰越想,越感觉茫然。
她突然有一个古怪的念头:之前抛弃一切的带着孩子逃离匈奴,也许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军帐外,刁斗声声。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二更天。
蔡琰看了看熟睡的两个孩子,为他们也盖好被褥,轻手轻脚走出大帐。
兵营里很安静,但又戒备森严……不时可以看到行走于军帐之间,营地当中的巡兵。
“蔡大家,还未休息?”
蔡琰才走了几步,就听有人问道。
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少年从军帐旁边的暗影中走出,毕恭毕敬的向她行礼。
蔡琰认得出,这少年就是追随曹朋的副将,好像是叫王双。
“王将军,还没有休息?”
“哦,蔡大家切莫唤我将军,我那是什么将军,不过是我家公子身边的小厮。
公子吩咐,让我好生保护蔡大家母子,所以我就在隔壁小帐中值守。”
蔡琰闻听一笑,轻轻颔首。
“蔡大家,你早点歇息吧。
军营不比其他地方,到处行走,会惹来麻烦。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等过两天使团抵达,到时候蔡大家就可以随使团返回许都了。”
“怎么,你们不走吗?”
“我家公子受命督镇河西,恐怕暂时不会返家。”
“王……”
“我叫王双,蔡大家唤我小王即可。”
蔡琰笑了,轻轻点头,“既然如此,我便不客气了……小王,你家公子看上去也不大,而且出身甚高,位居北中郎将,何故要留在这河西之地,受朔风之苦呢?
我听说,北中郎将似乎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睡不着,却不知小王你能否为我说一说,你家公子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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