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图慌张大叫。
袁绍二话不说,拨马就走,黄罗麾盖护着他,向战场外撤离。
“黄罗麾盖下的,就是袁绍!”
甘宁厉声喝道:“休走了袁绍!”
本来,典韦和许褚正在追杀袁兵,听到甘宁的喊声,下意识看去。
袁绍在那里?
两人眼睛不由得一亮,相视一眼后,催马就冲了过去。
袁绍听到身后的叫喊声,连忙拔剑,将那持盖军卒砍杀。黄罗麾盖轰然倒在地上,顿时令曹军一阵欢呼。
“袁绍死了,袁绍死了!”
袁军听到那呼喊声,军心更乱。
扭头看,却找不到代表着主将的麾盖,不由得大惊失色。
所谓兵败如山倒,大致如此。袁军再也无心恋战,朝着延津方向迅速溃败而去……
甘宁紧随袁绍身后,见麾盖倒下,厉声喝道:“穿青色披衣的便是袁绍,休走了袁绍老儿。”
袁绍连忙扯下披衣……
典韦和许褚,此时也看清楚了状况,立刻高声喝道:“带金冠的就是袁绍。”
两人和甘宁汇合一处之后,直追着袁绍而去。如果说,此前还有袁兵袁将上来阻挡甘宁,那是因为他们并不知甘宁的厉害。可现在……典韦和许褚,却是人尽皆知的曹军悍将,这两人一出现,袁军顿时四散奔逃。典、许、甘三人犹如三头猛虎,紧紧的盯着袁绍。
袁绍把头上的金冠也丢了,心道:这次你们没法子追我了吧!
甘宁厉声道:“长髯贼,哪里走。”
袁绍生就一部美髯,平日里仔细梳理,在行军时将美髯置于须囊执掌。闻听甘宁的喊声,袁绍只好挥剑将胡须斩断。此时,他再也没有半点四世三公子弟的风度,抱着马脖子狂奔。
前方,突然出现一支人马,拦住了袁绍的去路。
袁绍顿时亡魂大冒,惊得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主公休要惊慌,王门在此。”
一员大将冲上来,大声喊叫。
袁绍差点哭了……
“将军救我!”
王门等十余员大将二话不说,蜂拥而上,便拦住了典韦三人。
袁绍也顾不得回头观战,催马一路狂奔。他始终想不明白,明明是占尽了上风,怎么这一眨眼间,形势急转直下,他从一个胜利者,就变成了一个惶惶而逃的战败者?究竟是何故?
……
袁绍想不明白,曹操起事也想不太明白。
但有一点他却知道,今日能大获全胜,只因曹朋。如果不是曹朋身陷重围,甘宁郝昭夏侯兰等人就不会想着拼死前去救援;如果不是甘宁等人的行动刺激了典满和许仪,两人也不会紧随其后。这一波波人马冲出去,却使得己方的士气有衰颓一下子变成了高昂起来……
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曹朋因义,救出了曹操。
甘宁等人因忠心,要解救曹朋……
于是,典满等人又因兄弟之情,前去援救。
忠义!
这两个字使得曹军士气大振,才有了这一场畅快淋漓的大胜。
曹操勒住马,眼看战场上四处逃窜的袁军,忍不住哈哈大笑,“此天助我也,袁本初必败!”
虎豹骑在战场上横冲直撞,只杀得小潭潭水变成了血红色。
地面,被鲜血渗透,变成一片暗红色的泥泞。尸体横七竖八的倒着,有袁军的,也有曹军的……无主的战马,在战场上嘶鸣。火光照映处,入眼尽是残肢断臂,还有那一滩滩血迹。
“阿福何在?阿福何在!”
在将士们的簇拥之下,曹操冲上了山丘,远远的便大声呼唤。
却见曹朋匍匐在一块大石上,正呼呼睡得香甜。
山丘下,喊杀声震天……也无法阻止曹朋的酣然入睡。这一晚,他实在是太累了事实上,从他接手掩护酸枣百姓撤退的命令之后,整整十天,他都处于一种高度的紧张之中。他很害怕出现长坂坡的那种局面,所以处处小心……只是连他也没有想到,一场溃败,到最后竟演变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眼见袁军节节败退,袁绍逃匿无踪,曹朋心头的那块大石,终于落下。
他靠着一块石头,睡着了……
曹彬上前想要唤醒曹朋,却被曹操拦住。
看着如同是从血浆里捞出来的曹朋,曹操心里不由得一阵心酸。
他上前两步,将身上的披衣解下,轻轻盖在曹朋的身上。而后他抬起头,对夏侯兰郝昭说:“照拂好阿福,莫要让他再受惊吓……你们将你家公子送过河去,顺便告诉荀攸和董昭,让他们不用着急,我们此战大获全胜,可以平安撤离。”
夏侯兰和郝昭插手应命。
两人连忙让人临时扎好一副简易的担架,把曹朋抬到了担架上。
有军卒抬着担架,夏侯兰一手牵着照夜白,一手牵着自己的战马,在黑眊的护卫下,缓缓走下土丘。
眼见一行人渐渐远去,曹操长出一口气……
他拔出宝剑,朝着袁军败退的方向,厉声喝道:“传我命令,追击十里收兵!”
第二卷 第321章 张合
袁绍败了!
但并非溃败……
曹操赢了!
可这里面有太多不可复制的因素。
曹操很清醒,并没有因为眼前的胜利而翘起他的小尾巴,只下令追击十里,便收兵回营。
事实证明,这十里追击恰到好处。
沮授闻听袁绍溃败,立刻点起兵马前来救援。
如果曹操再追击下去,势必会变成一场惨烈的遭遇战。如果发生遭遇战,对曹操而言并非好事。
袁绍惊魂未定,回到延津之后,总算是回过神来,在中军大帐里暴跳如雷。
此时,沮授尚未返回。
郭图眼珠子一转,立刻上前道:“主公,此战颇有古怪。”
“哦?”
“曹操撤退时,沮则从命张郃按兵不动。待主公出击之后,曹操却集中兵马猛攻,而张郃至今去向不明……此必有蹊跷,图以为,莫非沮则从与曹操勾结?我听人说,沮授在渡河之前,曾命人返回家中,遣散家小族人……主公,你说会不会是沮都督他……”
话到七分足矣!
袁绍听罢,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一战,的确是有些古怪!
……
天蒙蒙亮,下起了小雨。
渎亭桥头的百姓,在曹军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渡河成功。曹操随即命人将浮桥毁掉后,下令向鸿沟水撤退。同时,命乐进继续驻守封丘,防范袁军会强攻济水,南下攻打陈留郡。
贾诩郭嘉程昱从中牟感到鸿沟水,迎接曹操的兵马。
当晚,大军就驻守于鸿沟畔。
曹朋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直到半夜才醒来。浑身的骨头架子都酸痛无比,显然是脱力所致。营帐里非常安静,两支大蜡点燃,把小小的军帐,照映的通透,曹朋可一目了然。
“子幽!”
曹朋轻声唤道。
在旁边打瞌睡的夏侯兰蓦地醒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曹朋跟前,“公子,你总算是醒来了。”
“我这是……”
“你凌晨在小潭鏖战后,竟睡卧沙场。
司空见你太困,故而命我等将你抬回,而后随军一同撤离……你这一睡,整整睡了一天……司空好几次派人过来打听你的状况。可见你睡得沉,所以命我等不许唤醒你。咱们如今在鸿沟。”
“鸿沟?”
曹朋闭上眼睛,半晌后轻声道:“如此说,咱们赢了?”
他记得,凌晨时曹操发动了绝地反击。只不过当时他睡得太死,以至于结果如何,并不清楚。
现在看来,曹操在小潭,恐怕是打赢了!
夏侯兰点头道:“正是。”
“损失不小吧。”
“越骑营几乎全军覆没,虎贲军折损了六成还多。其余各部,皆有死伤。我听人说,小潭一战,死伤当在三千左右。”
曹朋吸了一口凉气。
三千,几乎是曹军精锐的三成还多。
也幸亏是精锐,才能勉强撑住。如果是郡兵乡勇,恐怕已彻底溃败。
曹操这一次,损失可真不小……
延津之战,酸枣轮战,曹操的损失恐怕也没有这么大。三千精锐啊的确是有些触目惊心。
夏侯兰接着说:“不过袁军折损更大。
据说至少死了五六千人,逃兵更不计其数。如果不是沮授率兵救援,说不定连袁绍都要折在小潭。司空还说,小潭之所以能先败后胜,公子当记首功,让你好好休息,明日渡河后,司空会在中牟召见。”
曹朋发现,夏侯兰说话时目光有些闪烁,顿生不祥之念。
“子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夏侯兰露出悲伤之色,轻声道:“主公,黑眊和飞眊,死伤过半。”
三国时期,动辄就是数千人,数万人的大战,十万雄兵于曹朋而言,都是浮云,并无太多关系。可飞眊和黑眊却不一样,那是实实在在的亲兵,最少也跟随了曹朋有一年之久。
曹朋的亲卫本来就不算多,黑眊飞眊加起来,也不过几百人。
此次,他带了三百人过来,后来又增加了一百飞眊。折损过半,对曹朋而言绝对是一个巨大损失。虽然曹朋早有心理准备,可听到如此结果,也不禁呆坐在榻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飞眊如今只余八十人,而黑眊也不过百人……”
“尸首可曾收拢?”
“战场上混乱不堪,根本无法分辨。”
曹朋示意夏侯兰取过一副褥子,垫在身下。
他沉吟片刻,轻声道:“让德润统计一下名单,回去之后,每家抚恤十金。
以后要想个办法,至少要给大家一个辨识身份的标记。兄弟们战死沙场,别的咱无法做到,可至少要给他们一个灵位。这样吧,你让德润写一封书信到荥阳,命工坊打造一些名牌。”
“名牌?”
“就是一个小铁片,在上面写下名字或者编号,用链子穿起来带身上,可方便识别。”
曹朋一边说,一边比划。
夏侯兰记下之后,起身走出军帐。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阚泽甘宁郝昭韩德四人,冲进了军帐。
“公子!”
“好了好了,莫要效儿女之态。”曹朋不等他们开口,便摆手拒绝他们叫喊。想一想,其实也挺丢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两次昏迷不醒。虽说这一次是累倒了,可还是有些丢人。
示意众人坐下后,他诧异的看了韩德一眼。
阚泽连忙解释,“咱们撤下来后,渎亭营就被编入其他部曲。
本来,信之所部要被调入越骑营,可信之想留在公子身边,故而让部曲过去,他却留在这里。我和兴霸子幽伯道都认为,信之是个实在人。公子日后必然会需要更多人手,便答应下来。”
“请公子收留!”
韩德是个聪明人,闻听连忙跪在榻前恳请。
在许多人眼中,韩德这种作为似乎有点愚蠢……
可韩德却很清楚,似他这种没有任何根基的人,想要出人头地,除了拿命搏之外,再无其他选择。如果他去了越骑营,的确是能成为一部军司马。可再想向上提升,恐怕并不容易。
如果留在曹朋身边,则不一样。
曹朋要名气有名气,要战功有战功,要资历有资历,要出身有出身……
这四点聚集一起,注定了曹朋日后前程不可估量。特别是曹朋被抬回来时,身上所盖的那件染血披衣,据说是曹操从身上解下,亲自盖在曹朋身上。跟随曹朋,肯定不会比去越骑营当军司马要差。韩德在建安元年从军,五年才不过小小军侯;可看曹朋身边这些人,几乎都有了功名。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阚泽,如今也是一营主簿,位在军司马之上……
曹朋,又怎可能亏待自己?
看着韩德,曹朋终于想起了他的来历。
这厮在演义中似乎也有过出场,不过是在后期。当时韩德已成为偏将,还有四个儿子,号称韩家五虎,也算得上悍将。只是后来遇到了赵云,被赵云所杀……想起来,也挺可惜。
如今的韩德,还只是一个小人物,尚未娶妻生子。
甘宁说:“信之武艺不差,仅在子幽之下,他愿意过来,倒是公子的一大帮手。”
曹朋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先委屈信之。”
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让甘宁留在身边。随着甘宁一次次建立功勋,早晚会被派出大用。而在曹朋心里,也希望甘宁能够飞黄腾达,而不是一辈子呆在自己身边,做一个打手。
若真如此,那才是委屈了甘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