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顺掌刺奸巡幸,就是警备事宜。
而吕布呢,大多数时候是呆在他那温侯府,也就是昔日下邳国王都的王城之中。
当晚,魏续和侯成点起各自部曲,在魏续府中集结。吕吉没有过来,他的职责,是拖住高顺。
万事齐备,侯成和魏续便率部从侧门出来,直奔国相府。
内城长街上,很安静,只有沉重的呼吸,夹杂着凌乱的脚步声。
下邳内城的街道,有点类似于丁字路。半条路通往王城,一条大道横贯东西。国相府就在内城东南角,非常醒目。昔日,这里是处理下邳国各种事宜的衙堂,国相就犹如朝廷的丞相。
而今,陈宫代内城防务,自然居住在此。
夜色中,国相府门口两盏气死风灯笼在寒风中飘摆,灯光忽明忽暗。
大门紧闭,门口不见一人,冷冷清清。
魏续大步上前,跳上了台阶,抓起门环蓬蓬蓬一阵捶打。
“谁啊!”
国相府中传来一声问询。
魏续道:“我是魏续,奉温侯之命,有紧急军情禀报军师……请速速开门,休耽搁了军务。”
府门内,一阵沉寂。
片刻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大门拉开一条缝。
不等那府门洞开,魏续和侯成垫步冲过去,凶狠的把大门撞开,手持兵器,便冲进国相府。
“拿下陈宫,休走了老贼!”
魏续大吼一声,两人部曲立刻齐声呼喊,冲进国相府。
不过,国相府里静悄悄,一个人影都不见。正中央大堂上,端坐一员大将……
就见他,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蜀红锦百花袍。一件兽面屯头连环铠,腰间系一根勒甲玲珑狮蛮带。端坐于榻上,犹如一头雄狮。一画杆戟拄在手中,棱角分明的双颊,透出一抹愤怒和悲伤。
魏续和侯成到了嘴边的叫喊,生生被憋了回去。
“奉先……”
“温侯?”
吕布长身而起,近丈身高一下子将大厅内的光线遮挡住。
“没想到,你二人竟真的反我。”吕布沉声道,话语中流露出无尽悲伤之气。他轻声道:“想当年,你二人与叔龙随我一起纵横漠北,我更视你们如心腹。如今,叔龙生死不知,你们却要反我……我待你二人不薄,你们为何如此?我本不相信此事,不成想竟然是真的。”
多年来形成的恐惧,令侯成和魏续两人不知所措。
不过事到如今,他二人也没有其他的出路……两人相视一眼之后,侯成猛然站出来,厉声喝道:“奉先,非我要反你,实你逼我们如此。想当年,我们随你一同征战。而今你已贵为温侯,更坐镇一方,天下谁人不知?可我们呢?八健将,八健将……追随你二十载,还是部将。而今曹公兵困下邳,你已插翅难飞。何不降了曹公?否则,休怪我等不讲情义。”
吕布勃然大怒,厉声吼道:“尔欲降曹操,何故至此?”
“这……”
魏续突然道:“子良事已至此,何需与他废话。咱们杀出一条血路,投曹公去……”
说罢,他连声喊喝:“撤退!”
吕布道:“即来了,又怎容尔等走脱?”
说着,吕布持画杆戟,垫步拧身,风一般冲出衙堂。
近一米的高台,恍若未见。只见他腾空而起,单手执戟,在半空中幻出一道残影,呼的横扫而出。
与此同时,吕布大吼一声:“高顺,还不与我拿下反贼!”
随着他一声呼喝,前庭两侧的厢房中,呼啦啦涌出二三百人。为首一员大将,正是高顺。
他一手执七尺大刀,一手执盾。
厉声喝道:“魏续,侯成,还不弃械投降,更待何时。”
高顺的出现,使侯成魏续两人大惊失色。两人心知,一定是走漏了消息,可此时他二人,却没有了退路。两人相视一眼,反身往国相府外冲去。身后部曲呼啦啦涌上前来,十几个家将一下子拦住了吕布的去路。吕布冷笑一声,画杆戟在手中滴溜溜一旋,戟云翻滚,戟影重重。
只听吕布大吼一声,画杆戟横扫而出。
一连串兵器交击声响,伴随着一连串凄厉的惨叫。
家将们人数虽多,可又岂能拦得住吕布?自古以来,何时见过羊群,能阻拦住噬人的猛虎。
吕布一路冲过来,只杀得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魏续侯成两人在家将的掩护下,已冲到了国相府门外。
两人刚准备上马,只听一个沉冷的声音传来:“子良,仲节,何故走的如此匆忙?即到了我府上,那就留下来吧。”
伴随着这个声音,国相府两边立刻冲出数百军卒。
火光通明,陈宫在军卒的簇拥下,拦住了魏续侯成两人,并将他二人连同家将们,团团包围。
魏续侯成不由得心中一冷。
身后,惨叫声不绝,吕布犹如一头疯虎,踏着遍地残尸,正冲向大门。
“奉先,我等投降。”
侯成魏续一见情况不妙,连忙大声叫喊。
他们没有向陈宫请降,而是向吕布请降……原因很简单,他二人与陈宫素来不和,向陈宫投降,定然没有好下场。可吕布却不一样。虽说吕布也是个刻薄寡恩之人,但毕竟处的久了。吕布是什么性子,两人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多多少少,念旧的人。只要吕布愿意,他二人就不会有性命之忧。或许会有皮肉之苦,但与掉脑袋那种事情相比,皮肉之苦算得什么?
吕布横戟,劈翻一个家将,停住了脚步。
他有些犹豫,是受降啊,是受降啊,是受降啊……
不得不说,魏续侯成的选择没有错误。吕布嘴巴上说的凶狠,可如果真让他杀了这二人,还真有些不忍。
就在吕布一犹豫的功夫,陈宫厉声喝道:“放箭!”
刹那间,数百弓箭手开弓放箭,箭矢如雨,呼啸着飞向魏续侯成。
魏续和侯成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吕布的身上,哪里想到,陈宫竟然如此狠绝,直接下令……
两人回身,箭雨已至身前。
耳旁回荡着砰砰砰一连串的闷响,侯成和魏续二人,瞬间被射成了刺猬。
两个人瞪大了眼睛,怒视陈宫,尸体直挺挺的从台阶上栽倒下去。吕布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
等他反应过来,魏续二人已经气绝身亡。
“陈宫,你这是何意?”
陈宫大声道:“君侯,此二人谋反,若不处置,只怕会使军心混乱。到时候会有张续李续造反,又当如何?他们心已不从于君侯,留下来,只会是祸害。君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吕布的面颊抽搐两下,没有再开口。
陈宫说的不错……可问题是,吕布也有点投降的意思啊!
此前,他就曾向曹操流露过这个意思,可是被陈宫一箭,破坏了他的意图。
如今……
他长叹一声,回身看去。
只见魏续侯成的部曲,已经停止了抵抗。
一种难言的疲惫,突然间涌上了心头。他看着陈宫,而后缓步走下门阶。
“君侯,如今势态,且不可有妇人之仁。”
“罢了,随你吧……不过……”吕布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子善毕竟随我多年,且饶他一次吧。”
“那是当然,少君侯不过是受了他人蛊惑。”
吕吉受命,是拖住高顺。
如今高顺出现在这里,那么吕吉的结果,就可想而知。
也幸亏他还有一个假子的身份,否则的话,估计比魏续侯成死得还早。
有家将牵马过来,吕布翻身上马,回转王城。国相府中,传来一连串的惨叫声,令吕布心惊肉跳。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副白绢。
月光下,白绢上写着一行小字:谨防魏续、侯成!
若非这副白绢,今夜侯成和魏续,说不定已经成功了……可这白绢,又是何人送来?有何用意?
就在昨日,吕布返回家中时,立刻被他的正妻严夫人拉到房间里。
严夫人的年纪,比吕布小一些。生的也颇为动人,虽已年近四旬,却风韵犹存,楚楚动人。
房间里,还坐着曹氏和貂蝉。
这曹夫人,并非曹操的‘曹’,而是前徐州兵曹史,陶谦帐下大将曹豹之女。
后来刘备得了徐州,身为徐州元老的曹豹,并不服气刘备。吕布来了之后,曹豹便把女儿嫁给了吕布。曹夫人年二十出头,比貂蝉还小一些。同样是花容月貌,并不逊色于貂蝉……
“君侯,今早秀儿出门,却发现门廊上,插着一根短矛,还有一副白绢。”
“哦?”
严夫人把白绢递给了吕布,同时还向吕布出示了那支大约有六十公分长短的短矛。
短矛入手,大约有十几斤的份量,可以看得出,使这短矛的人,一定是一个臂力惊人的勇士。
吕布打开白绢,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严夫人对他说:“有道是人无伤虎之心,虎有害人之意。魏续侯成虽跟随温侯多年,亦不可不防。”
吕布对严夫人,颇有些信服。
听罢这番话,他不由得也生出几分疑窦。于是密令陈宫和高顺,监视侯成和魏续。不成想……
人心,真的散了!
吕布骑在马上,却感觉有些昏昏沉沉。
脑袋里乱哄哄的,各种思绪一下子此起彼伏。
想当年,他凭着一身的武艺,和侯成魏续曹性三人,驰骋漠北,杀得鲜卑人、匈奴人望风而逃。
也正是因此,而得到了丁原的赏识,从而被丁原征辟。
可现在……
“君侯!”
就在吕布思绪起伏之时,听到有人喊他。
抬起头,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王城之中。他翻身下马,迈步向大厅走去。可没等他走进大厅,却见祈儿神色慌张,步履匆忙自内宅飞奔而来。祈儿跑到吕布跟前停下,先行了一礼。
“君侯,那短矛又出现了!”
“啊?”
吕布闻听,顿时大惊失色。
第一卷 第226章 生与死
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
吕布已经记不清楚了但从第一次杀人之后,吕布经历过多少惊涛骇浪,从刀光剑影中存活下来,到今日之虓虎。更凶恶的事情,他都经历过,又怎可能害怕一支小小的短矛?
可是,他真的怕了!
第一支短矛出现,告诉他魏续侯成要造反。
结果真如是,侯成魏续果真造反。吕布有点害怕,这第二支短矛,会给他带来什么消息?
魏续侯成死了,对吕布所造成的打击,极其巨大。
表面上,他似乎无所谓。可实际上,吕布的精神有些垮了……
“快带我去。”
吕布抓住祈儿的胳膊,几乎是拖着祈儿闯进内宅。
严夫人已命人在内宅警戒,书房四周,更有无数卫士巡逻,任何人都无法靠近书房。
吕布几乎是冲进书房,就见严夫人曹夫人和貂蝉,正在等他。见吕布进来,三位夫人同时起身,向吕布行礼。吕布连忙摆手,环视书房里,脱口问道:“玲绮呢?怎么不见她在这里?”
“都什么时辰了,玲绮已经睡了。”
严夫人瞟了吕布一眼,有些嗔怪道。
貂蝉轻声道:“夫人以为,这些事情最好不要让玲绮知道,所以一直瞒着她……君侯,侯成他们……”
吕布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在榻上坐下来,片刻后低声道:“死了!”
屋中,响起一阵压抑的,低沉的唏嘘声。
“还是没有发现何人所为?”
“没有!”
严夫人苦笑道:“几乎是和上次一样。本来妾身已准备歇息,就听屋外蓬的响了一声。妾身忙披衣出来,就看到这支短矛,插在卧房门框上。没看到是什么人所为,祈儿还询问过值守的卫士,也没有人发现什么不寻常处。君侯,人心已经散了,人在府中,心已不在。”
吕布,沉默不语。
曹夫人将那支短矛递给吕布,式样和上次出现的短矛,几乎一样。
黑漆柘木杆,三十公分长短的矛刃,极其锋利。入手颇有些沉重,吕布苦笑一声,放在身旁。
他试过,以他的臂力,用这种投枪,可以在四十步外达到效果。
如果这投枪的主人,和他一样的臂力,根本无法看到。即便比不得吕布,但只要是在二十步外的距离投掷,一般很难发现踪迹。所以,这种事情还真不好怪罪,只能说,此人太神秘。
严夫人把白绢递给吕布。
这一次,白绢上的内容,比上一次多。
乱事已起,君侯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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