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荀衍绝对不会上去和张昭打招呼。如果张昭不过来,他甚至有可能对张昭不予理睬。
也许在他看来,张昭也就是和王朗属于一个层次。
果然,王朗和张昭寒暄两句之后,便带着张昭走了过来。
“子布,我来为你引见,颍川荀休若。”
张昭登时露出惊喜之色,“可是颍川荀三郎乎?”
三郎,是颍川人对荀衍的爱称。就好像吴郡、会稽人唤孙策为‘孙郎’的意义相同,代表着当地人对其人的喜爱之情。
荀衍搭手微微欠身,“久闻张子布大名,今日一见,过矜严威武,名不虚传。”
张昭连忙客套,“休若休取消昭,昭之虚名,实不足为道。”
两人很热情的拉着手交谈,而曹朋则站在荀衍身后,心里面暗自咒骂:什么人啊这边一大堆人还淋着雨,你们却在虚情假意的说个没完,实在是无聊。赶快吧,还是赶快找地方避雨吧。
不过,他也知道,这虚情假意的客套,也算是一种礼数。
别看张昭满口的客气,可实际上,未必把荀衍看在眼里。与其说他是敬荀衍,倒不如说他敬的是荀衍出身;而荀衍也是如此,虽说口中称赞不止,但心里面估计却盘算着,该如何算计张昭。
口蜜腹剑吗?
其实,三国时期的这些牛人,哪个不是如此!
曹朋突然间感觉到,有一双凌厉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
蓦地抬起头,就看到在张昭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看年岁,约二十出头的模样,相貌敦实,给人以忠厚之感。不过那双眸子,却犹如鹰隼般,极为锐利。青年只是扫了曹朋一眼,并未太留意,旋即便将目光转向他处。
曹朋的眼睛,在不经意间眯成一条线。
这青年,又是谁?
“阿福!”
“啊,先生。”
荀衍突然呼唤曹朋,让他猛然醒悟过来,连忙上前。
“我与景兴子布同车,你随荀兰驾车随后……对了,看着雨势,今晚咱们在丹徒过夜!”
“喏!”
曹朋躬身行礼。
而张昭此时也扫了曹朋一眼,“休若,这是……”
“哦,此为我之书伴,名叫荀朋。”
“倒是一表人才。”
张昭微微一笑,赞了一句之后,与王朗荀衍,把臂离去。
很显然,他也许会留意荀衍,却不会留意荀衍身边的小书童。不过跟在张昭身后的青年,却又看了曹朋一眼,眉头微微一蹙,似乎有些奇怪。但旋即,他便扭过头,随张昭身后离去。
“子幽,那家伙不弱啊。”
“哪个?”
“就是张昭身后那人……此人眸光凌厉,相貌虽敦厚,眉宇间却有杀戈之气,恐非是常人。”
“是吗?”
夏侯兰一边赶车,一边下意识的触摸身边的丈二龙鳞。
“这一次咱们来江东,要小心些。吴越之地,人杰辈出,江表虎臣,皆非虚名,不要轻举妄动。”
“嗯!”
夏侯兰点点头,扬起长鞭,催马行进。
而曹朋则坐在马车上,看荀衍等人登上一辆华美车仗。青年将领则翻身上马,挥手示意部曲跟进。随即,马头上的人群分开一条路来,车仗徐徐行进,朝着丹徒城的方向,行去……
第一卷 第173章 梁上君子
雨,越下越大。
即便是在江南,在这个季节里,也很少出现这么大的雨水。一般来说,三月的雨大都是轻柔的,无声的。而今天这一场雨,却电闪雷鸣,透出少有的狂暴之气,令人不禁心生畏惧。
曹朋站在驿馆的门廊下,看着雨水顺着房檐流下,如同挂上了一副水帘。
夏侯兰提着大枪,拎着双刀,一路小跑的从拱门外跑进来,跳上门廊之后,用力一抖,水星四溅。
把丈二龙鳞与河一斩靠墙放好,嘴巴里用常山方言低声咒骂。
所骂的内容,无非是怪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豪雨……
“阿福,看这架势,弄不好明天也走不成。”
曹朋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不好说,江东天气变幻莫测,说不定过一会儿就会放晴。”
“难!”
夏侯兰在门廊上坐下,擦干了头发,“就算是雨停了,估计也不太好走。”
“管他,咱们现在是下人,一切听上面的安排。”
夏侯兰呵呵笑了起来。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说:“那我先去歇着,今儿个舟上颠簸的我快散了架,浑身不舒服。”
“恩,我等先生回来。”
荀衍住所,被安排在一个幽静的跨院里。
除了十名家将之外,就是夏侯兰和曹朋两人。荀衍这时候受邀,和王朗去参加酒宴,所以不在这边。
家将们也随同前往,所以偌大的跨院里,只剩下曹朋两人。
挑亮了烛火,曹朋就坐在门廊下,捧着一部论语品读。这部《论》,出自濮阳辏У淖⒔狻2芘蠓⑾郑锩嬗胁簧俟鄣悖浅S腥ぁeа絷'的确是对《论》下过一番功夫,见解非常独到。
曹朋看得也是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天已漆黑。
雨还在下,但是比之先前,却减弱了许多。没有电闪雷鸣的狂暴,噼噼啪啪的打在屋檐上,令这寂静的夜里,平添了几分孤寂。夏侯兰怕是已经睡熟了,从隔壁房间里,传来鼾声。
曹朋放下手中的书卷,起身准备回屋。
就在这时,耳听扑簌一声轻响,他猛然停下脚步,探手一把握住那了装着河一斩的鹿皮兜。
目光扫过漆黑院落,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动。
曹朋搔搔头,拎着刀枪,走进了房间。
一道黑影,从院墙下的一丛花草中窜出,眨眼间消失不见。
曹朋把书案旁边的小火炉拨旺,然后又朝着炉子上的陶盆里,灌了一些清水,放上一个酒壶。
这是荀衍的习惯,每天睡前,都会喝上一壶酒。
即便是他去参加酒宴,曹朋也得要把酒温好。喝不喝,那是荀衍的事,温不温则是曹朋的事。他现在牢记住自己的身份,是荀衍身边的书僮。既然书僮,就必须要做好书僮的本份!
来到江东,等同于身处险境。
一举一动都要小心,否则露出破绽,必会招惹来祸事。
所以,曹朋很谨慎……
跨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响,似有人在吵闹。紧跟着,一阵脚步声传来……曹朋连忙走到门口。
跨院外,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尔等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是朝廷使团,也敢乱闯。”
“本官奉命缉贼,尔等还不让开若再敢阻拦,休怪本官刀下无情……给我搜!”
说话间,有一队人就闯进跨院。
曹朋眉毛一挑,厉声喝道:“什么人。”
“吴郡贼曹办事,闲杂人等立刻让开,否则与贼匪同论。”
一个军卒大步上前,口中大声喊叫。
眼见着就要登上门廊,忽听铮的龙吟声响。
曹朋二话不说,从兜鞘中拔出河一斩。一道寒光在空中闪过,大刀破空发出刺耳刀啸声,呼的就劈向军卒。那军卒也是吓了一跳,啊的大叫一声,脚下一滑,噗通就摔倒在泥泞中。
大刀贴着他的耳轮,无声没入地上。
“此乃朝廷使团驻地,胆敢上前一步,视若寻衅朝廷,意图谋反,格杀勿论。”
闯进跨院的军卒,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们今儿个,是遇到狠人了他们刚才喊着‘与贼匪同论’,人家这边就回一个‘寻衅朝廷,意图谋反’。这罪名之大,可不是他们能承担的起来。而且对方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夏侯兰被惊醒,从房间里走出。
曹朋探手将丈二龙鳞扔过去,“子幽,给我守在这里。”
说罢,他提刀向前,垫步拧身,便跳到了院中。
他这对河一斩的长度,甚至比他的个头还高,长刀拖地,短刀负于身后,往院子里一战,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夏侯兰也不犹豫,探手将丈二龙鳞的枪套取下,大枪蓬的往门廊一顿。
“何人,胆敢生事?”
跨院外,传来一声怒喝。
紧跟着火光闪动,一个青年武将,手持大刀,大步进来。
“小子,吴郡贼曹缉贼,如果你再敢阻拦,就休怪我不客气。”
那青年相貌英挺威武,只是却给人一种凉薄狠毒之感。一双蛇眼,扫过曹朋手中双刀,顿时露出贪婪之色。
曹朋不紧不慢道:“那我也再说一遍,朝廷使团驻地,若无上命,任何人闯入,都将视作寻衅朝廷,以谋逆论处。你再敢上前一步,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贼张狂,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什么使团,依我看,你就是那贼匪同类……来人,给我把这小贼拿下。”
两个军卒齐声应命,迈步就冲向曹朋。
也许在他们看来,一个小娃娃,拎着那么大两柄大刀,吓唬人吗?
哪知他二人刚一靠近,曹朋脚踏阴阳,蓦地一个旋身错动。长刀在地面上划过,迸溅出星星火光。刀口一片水幕,一抹寒光后发先至,将水幕斩断。那刀光,快如闪电,两个军卒刚站稳脚步,大刀就到了跟前。只听咔嚓两声脆响,两蓬血光和着水幕,在火光中格外醒目。
军卒大叫一声,翻身倒地。
胸前甲胄被劈开,一道细若发丝般的红线,在胸口出现。
那红痕越来越清晰,喷出血雾……
青年不由得脸色一变,眼中贪光更盛。
“小贼,找死。”
曹朋的性子,可谓刚硬。
从道理上来说,他没有半点错误。
这里是荀衍的住所,没有荀衍的同意,任何人不能进入。
如今,荀衍不在,曹朋自然就担负起守卫之责。更何况,荀衍身上还担负着朝廷使命,那就是代表着朝廷的威严。如果回去,被人说削了朝廷的颜面,那问罪下来,曹朋也难逃过责。
青年舞刀向前,曹朋二话不说,轮刀就砍。
长刀幻出一抹刀云,朝着青年当头就是一刀。短刀则随着身形转动,诡异的从刀云中刺出,直取青年咽喉。那青年的刀法,显然也经过高人指点,刀法不俗。只见他从容不迫,躲过曹朋双刀之后,横刀斜撩,朝着曹朋肋下抹去……两人在庭院中,你来我往,斗在一处。
曹朋心里面开始奇怪:这家伙,是谁?
青年的武艺不差,显然已有二流武将的水准。
一口大刀使得是水泼不进,而且他个头比曹朋高,腿脚比曹朋长,所以和曹朋斗在一处,丝毫不落下风。
曹朋有点火了……
脚踏阴阳步,身形陡然间加速。
河一大刀自身前发力,每一刀挥出,必带起一声古怪刀啸声。
一刀连着一刀,刀刀相连。
青年脸色大变,原本坚实的脚步,开始出现踉跄。
曹朋的大刀之中,隐含一道道暗劲。而且出刀迅猛,快如闪电,一道道,一条条的刀光掠过,打得青年连连后退。曹朋那刀上的力量,越来越怪异。而在外面看起来,曹朋整个人,几乎被刀光笼罩起来。那雨水落下,好像被一蓬刀光所阻,向旁边散去……夏侯兰不禁暗自感慨:一年前,阿福尚非我三合之敌;可一年之后,他已经隐隐有追上我的趋势……
这世上,莫非真的有天才一说?
就好像老师所言:资质和天赋吗?
就在夏侯兰这一愣神儿的功夫,耳听曹朋发出一声咆哮。
那古怪的音节自曹朋口中爆发出来的一刹那,竟似蕴含着无上的力量。河一斩的刀啸声陡然间一变,隐隐约约,竟带有风雷之声,铛铛铛,双刀连环劈斩,狠狠的斩在青年的刀上。
一刀,两刀,三刀……
青年已记不清楚,他封挡了曹朋多少刀。
一股股诡异的力量自曹朋大刀上传来,令他狼狈不堪。那刀太快了,快的根本让他躲闪不开,只有硬碰硬的封挡。手中那口精炼钢刀,渐渐出现了裂纹,随着铛的一声脆响,大刀碎裂成片。与此同时,曹朋猱身而上,一刀横抹,朝着青年的脖子就抹了下去。这一刀如果抹中,青年必死无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就听跨院外有人高喊:“阿福,住手。”
曹朋听得出,那是荀衍的声音。
于是刀口往上一抬,刷的从青年头上掠过。不过在收刀的一刹那,猛然屈肘,狠狠撞在青年的胸口。
那青年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扑通就摔在地上。
湿漉漉的头发,散落一地。
青年的脑袋顶上,牛山濯濯,狼狈至极。
“谁让你们前来驿站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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