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海棠紫滚三指宽银边兰花褙子,紫丁香色月华裙,朝云近香髻上,别着一支衔珠钗,端的是清丽冠绝。
“呀,你母亲长得可真好看,怪不得能生出你这样的小狐狸来。”聂佑娴捏了捏晼然的脸颊,笑眯眯的说道。
罗氏一直是美的,从前罗氏过得阴郁,一方面担忧晼然的呆笨,又担心自己没有嫡子,为晼然撑腰,再加上老夫人时不时的给罗氏添堵,罗氏过得不幸福,自然很难展开笑颜。
如今罗氏已经想通透了,又知自己的病,不是没有救治的可能,只要她高高兴兴,痛痛快快的,定能看着晼然出嫁,她自然活得恣意。
董三老爷见到这样的罗氏,都呆了一下,罗氏长得好,他一直都知道,可也仅限大婚的头一年,长得再好看的美人,是个带刺的玫瑰,每天被扎的浑身是血,也会失了爱意。
但从前的罗氏是娇艳,现在经历了世事的罗氏,是美艳不可方物。
董三老爷瞬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他再宠爱罗氏大半年,待罗氏没了,换一个更加娇艳的继室,还能有两大侯府的支持,实在是划算。
罗氏含笑行到张老太君身侧,冲着董三老爷微微一笑,几乎要醉了人去。
庄老夫人嗓门大,哈哈大笑着说道:“这多好,乐乐呵呵的一家人,日后再挑一个跟敏敏关系好的继室,好好教养晼丫头,未尝不是个好结果。”
“林姨娘,是吗?”罗氏明眸如星辰,带着浅浅的笑意,高高在上的说道:“没想到,事情闹成了这幅样子,我也没想到,三老爷抬你入府,是为着我的缘故。”
“你上来,给我敬杯茶,便算入府了吧,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孩子的,我时日无多,将来伺候三老爷的妹妹,年纪轻,自然也好生养,自会为三老爷诞下嫡子的。”
晼然看着门口的罗氏,这架势,简直就像九天玄女下凡一般,温柔贤淑,美好的不像话,晼然都快忘了罗氏惯常清冷的样子了。
林姨娘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拾级而上,卑微的像根草。
林姨娘与罗氏站在一处,林姨娘个头矮一些,瞧着像是个服侍人的丫鬟,两相对比,罗氏是高端大气上档次,林姨娘就……
晼然咬了口桃子,默默的替林姨娘默了个哀,要她说,林姨娘是坏,但比不过渣爹,但现在渣爹洗白白,成了痴情男子,林姨娘就从小白花,变成了狐媚子……
“三夫人,这杯茶不敬也罢。”林姨娘看着缓缓送到自己跟前的茶盏,突然怒道:“董府三房庶子董五少爷是婢妾所生,所以婢妾早就是府里的姨娘了,便是三夫人不肯喝这杯茶,婢妾也是董府的姨娘,况且,婢妾如今腹中又有了孩子,若还是个男婴的话……”
林姨娘突然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看向高高在上的罗氏道:“三夫人不能为三老爷生儿子,婢妾可是能生的,更别说婢妾的第一个儿子,已经八岁,是董府三房的庶长子呢。”
“胡说,五少爷分明是崔姨娘所生,与你有什么关系?”罗氏不用说话,已经被张老太君一手拉到了身后。
林姨娘气鼓鼓的,直冲着张老太君说道:“婢妾跟了三老爷不久,就怀了身子,当时府里的崔姨娘也有了身孕,崔姨娘的女儿没活下来,用婢妾的儿子替换了。三老爷曾答应婢妾,只要婢妾生了儿子,就会许婢妾正室之位。
三夫人不是快死了吗?所以三老爷才会接婢妾入府,到时候婢妾再诞下个哥儿,就是明正言顺的董三夫人!
所以三夫人不必麻烦,不用再给三老爷找继室了,三老爷十年前就找过了,为了能让我不做妾,三老爷细细谋划了十年之久,不然三夫人以为,你是怎么命不久矣的!”
林姨娘气疯了,她为了能成为董三夫人,付出了多少代价,她才不会像崔姨娘那么蠢,因为怀了身孕,就跟着董三老爷入府去,一辈子都做个妾。
她把自己的儿子送进董府,成为了庶长子,等罗氏归西,她再生下一个哥儿,凭着她官宦府邸出身,两个哥儿,她就是正经八百的官太太。
她怎么能让董伟德就这么舍弃了她,另外去找旁的权贵之女?她死也不会给旁人让位的,这个董三夫人的位置,只能是她的!
崔姨娘站在人群里,听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却已经在心里想了千百遍的答案。
她一直有这样的怀疑,看着渐渐长大,与自己越来越不像的五少爷,又偶尔听到五少爷梦中喊了一声“林姨”,再到林姨娘的出现,一切都成了事实……
她一直默默安慰自己,即便昀然被老夫人带歪了,她还有五少爷,等五少爷长大了,就可以为她,为昀然出头,如今看来,竟是一场笑话。
她的昀然长到十四,如同楼里姑娘一般的做派,她一直以为是她儿子的五少爷,从来对她冷着脸,却亲亲热热的梦里喊着“林姨”……
她算什么?若不是被董伟德强占了身子,她好好的良家子,怎么会去做妾!
崔姨娘一步步的走了出去,越过人群,越过众人,望向镇国公府门前的一众人等……
39。第39章
“婢妾崔氏见过张老太君; 庄老夫人。”崔姨娘唇角含笑,眉眼流转间; 带着一抹从不显露于人前的妩媚风流,竟是一个眼神,就将林姨娘比了下去。
晼然惊呆了; 崔姨娘定是听到方才林姨娘的那番话了,崔姨娘拢共一儿一女,昀然那个样子; 现在又说五少爷不是她亲生的……
崔姨娘的这个媚眼; 实在是意味深长,里头含着的意思,太多了,不愧是能生出昀然那样尤物的姨娘; 这眉眼间的风情; 拿捏得当啊。
晼然撂下山药枣泥糕,推了推旁边觉得无趣的聂佑娴道:“快快快; 大戏开场了。”
聂佑娴不懂其中内情,跟晼然一道趴在窗户边瞧着。
崔姨娘穿着一件桃粉色五彩缂丝褙子; 浅一色罗裙; 盈盈而立; 冲着董伟德一福身道:“三老爷; 婢妾是来替老夫人传话的。”
董伟德此刻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呢; 林姨娘不管不顾; 说了许多; 她倒是痛快了,董伟德完全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崔氏,你来的正好,林姨娘似乎有些魔怔了,胡说八道起来,绍晨明明是你生的,你莫要听她胡言。”董伟德说这话的时候,原是冲着崔姨娘说的,但眼却一直看着张老太君,似是生怕张老太君不肯相信一样。
崔姨娘温柔一笑,娇俏道:“瞧三老爷说的,这生子一事,府里上下那么多人瞧着呢,若真如林姨娘说的那样简单,那岂不是京城哪个府邸的后院,都能随便易子了?”
“对对对,是这个理。”董伟德连声附和。
林姨娘叫嚷道:“你若是不信,只管去问五少爷……”
董伟德见林姨娘还要歇斯底里的叫嚷,伸出手去,又是狠狠的一巴掌:“你这贱妇,到底是何居心,竟一而再,再而三的胡说八道,扰乱我与夫人的感情,实在罪不可恕。”
董伟德这一巴掌打得极狠,为的就是不让林姨娘说话,林姨娘本因给罗氏请安,行到台阶之上,被董伟德一打,直接顺着石阶滚了下去,当即腹痛不止,疼的直抽气,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晼然躲在窗户后面,死死的抿住唇,她见过心狠的男人,但董伟德这般的,却是没见过,林姨娘又是跪又是推搡,又是摔跤,这一胎定是保不住了……
晼然攥着小拳头,气得不得了,她是再也不肯认董伟德这个渣爹了,董伟德根本就不配做人!
林姨娘捂着肚子,根本无人去理会,崔姨娘这边却是笑吟吟的张口:“老夫人的原话是:三夫人,不顺父母,为其逆德也;三夫人无子,为其绝世也;三夫人擅妒,为其乱家也;三夫人有恶疾,为其不可与共粢盛也;三夫人口多言,为其离亲也;
七出之条犯了五条,因而老夫人说了,请三老爷休书一封,休了三夫人。”
聂佑娴倒吸一口凉气,拽着晼然的袖子道:“董老夫人是不是疯了,竟然说要休了你母亲?”
晼然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来,目光落在崔姨娘身上,崔姨娘是个聪明人,若是寻常,绝不会将这几句话置于人前,纵是董老夫人当真有这个意思,崔姨娘也要想办法回寰,但如今有了林姨娘……
董伟德听了这话,险些没从台阶上摔下去,大声呵斥道:“胡说,老夫人怎么可能会说这样的话?”
崔姨娘很是无辜的说道:“婢妾岂敢胡乱传话,老夫人还说,三夫人在董府这些年,花费了董府不少的东西,四姑娘又是个呆笨的,不知道请了多少大夫,为四姑娘花了多少冤枉银子,说是休弃了三夫人,让三夫人连带着四姑娘也带走,只嫁妆一样不许拿,要留在董府抵债。”
庄老夫人与张老太君对视了一眼,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罗氏早就憋了好大的气,此刻终于可以发作。
“三老爷与老夫人真是好盘算,原来我这一身的病痛,竟成了恶疾?我原想着,女子该以柔顺为美,因而许多的话,只当做没听到,却没想到,妾身的柔顺,竟……竟……”
罗氏上前两步,冲着周围的夫人们行了一礼道:“诸位夫人皆是有子女之人,定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为母则强,我的晼晼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各位夫人都是见过的,董府老夫人与三老爷一而再,再而三相逼,要将我们母子撵出府去,还要霸占了我的嫁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请诸位夫人为我做个见证,我靖宁侯府罗敏,要与董三老爷和离,断绝一切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敏敏,来,这个主,老婆子给你做了,没见过这样欺负人的,败坏你的名声不算,竟是连你的女儿也不肯放过,还要霸占你的嫁妆,而且还让一个妾室姨娘来传这样的话,可见你平日里在府里的地位。”庄老夫人第一个带头。
随声附和者众多,晼然在窗子里面瞧着,心里松了一口气,周围都是正室夫人,定不能眼睁睁的瞧着罗氏被休弃,不然京城众位正室夫人的脸面,可往哪儿搁?
崔姨娘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依旧娇声娇气的与罗氏说道:“三夫人,不是婢妾说,您连个儿子都没能给三老爷生,不是早就该自请下堂了吗?非要等着三老爷给您休书不成?
老夫人老早就说过,若不是看在三夫人嫁妆丰厚,又是靖宁侯府出身,早就休了,哪里会等到现在?
三夫人病了便病了吧,竟是要变卖嫁妆买药材,这还得了?您的嫁妆可是子女的,那是要留给五少爷的,若是再不休了您,怕您就要将那些嫁妆尽数变卖了呢,老夫人要心疼死的,那可是董家的东西。”
崔姨娘一直在添火,这把火烧的越来越旺,自然这和离之声,也越来越大,董伟德还要回寰,气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缝上崔姨娘的嘴,又抬手就给了崔姨娘一巴掌,崔姨娘顺势一滚,滚到了林姨娘身边,哭着道:“三老爷,林姨娘她……她好像小产了……”
“胡搅蛮缠,胡言乱语,死有余辜!”董伟德怒极道。
“三老爷,您怎能如此?若是三夫人不肯离开董府怎么办?老夫人说过的,若林姨娘这胎是个男婴,三夫人不肯走,就记在三夫人名下,成为三夫人的儿子,将来好攀附靖宁侯府与安宁候府的……若是林姨娘的孩子没了,还怎么攀附靖宁侯府与安宁候府啊……”
崔姨娘将老夫人与董伟德的心思,一一揭露于人前,董伟德恨不能上前踹崔姨娘两脚,却已经无用了。
“岳母大人,您听小婿解释,这些个姨娘们心怀叵测,都是希望小婿与敏敏不睦的,所以她们都是胡言乱语的,瞎说八道的……”董伟德撩袍而跪,抱着张老太君大腿不放。
“董大人的爱妾,一个是官宦之后,一个是良家子,当着老身的面,还敢说这样的话,可见平日里是如何欺辱老身的女儿与外孙女的,老身的外孙女好好的一个小姑娘,竟被你们说成了呆笨之辈,这是欺负我靖宁侯府没人了吗!”
张老太君将拐杖一杵,威风八面:“笔墨纸砚拿来!今个儿董大人立时写了和离书,老身将老身的女儿与外孙女带走,还有嫁妆,分文不少的拿回来便罢,若是不成,老身就跟你走一趟金銮殿,与皇上分说分说,这所谓的栋梁之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晼然看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好好坐回位置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罗氏与董伟德是必然要和离的了。
聂佑娴气得小拳头攥的紧紧的,胸脯一鼓一鼓的:“气死我了,你这个爹,简直比我爹还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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