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正好,我也有事儿要跟您说呢。”
陈曼瑜含笑:“那进屋说。”
“您不是约了人么?”
“不管她,又不重要,平时也不是多么密切!”
两个人进了客厅,立刻有人奉茶,陈曼瑜摆摆手,佣人立刻就下去了。
她问道:“什么事儿?”
白绮罗想了想,开门见山:“孟导演不是个好人。”
她倒是也不藏着掖着,很快的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陈曼瑜,陈曼瑜开始还带着笑意,到后来倒是敛了几分,很快的露出一抹嘲讽的意味儿。
“呵,在电影院搞在一起啊!”
白绮罗点头,说:“这个人一点都不好,您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陈曼瑜靠在了沙发上,她点燃一根烟,想一想,又要碾灭。白绮罗:“小姨,您抽烟吧,没关系的。”
陈曼瑜摇头,还是很坚定的按灭了香烟,她淡定道:“我没事儿,今天的事儿,你做的很好,也算是给我出了一口气。”
白绮罗瞄一眼她小姨的脸色,说:“你怎么打算?”
陈曼瑜:“没什么打算,他既不是我丈夫,也不是我的情人。充其量就是一个追求者,既然他不能安分守己,我也没有必要和他继续下去。总归下一个会更好。”
她倒是淡定的很,还没有白绮罗恼火呢!
白绮罗仔细打量她,问:“您千万别把火气憋在心里啊!”
“你都帮我撒气了不是吗?你放心好了,你小姨我还没有这么脆弱呢!他若是就此消失,倒是好的。我就当从来没有这么个人出现过。如若不是,他还敢来纠缠我,我倒是不介意陪他玩一玩,让他知道,招惹我陈曼瑜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她眼中闪过一抹锐利,不过似乎又怕吓到阿罗,很快的收敛了神色,笑说:“人生啊,就是这么回事儿!总是乱七八糟,我都不放在心上。”
白绮罗撑着下巴,问:“小姨是我见过最洒脱的一个人,也是真正洒脱的一个人。”
陈曼瑜:“胡说八道呢,我哪里洒脱?我可不是一个洒脱的人哦!洒脱的人就会什么都无所谓,我不是啊!别人得罪了我,我是要他死的。”
白绮罗噗嗤一声喷了。
她戏谑的说:“我小姨果然是不同反响。那这些小姨夫,您搞死了几个?”
陈曼瑜顺着她的口吻:“我说是全部,你信吗?”
白绮罗又喷了,她的每一任小姨夫都是小姨搞死的?
她点头:“我相信啊,您眼里容不得沙子。”
陈曼瑜:“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给你削个苹果吧。今年的苹果又脆又甜呢。”
她垂下眼眸,认真的开始削苹果,是开玩笑吗?不是的!只是,她不想吓到一直疼爱的外甥女儿罢了。她的几任丈夫,全都不是意外死亡。这要是说出来,怕是他们家小阿罗要吓死了吧?
“你和冯骁好好的,比什么都好,我们大人的事儿,你不用担心。要是没有钢铁一样的心脏,我还怎么在北平混啊!至于一个孟学成,他又算得了什么呢?他该偷着乐的,也幸好他还没跟我结婚,否则,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她经常会因为感动爱上男人,可是她却不是一个会脚踩两只船的人。而同样的,她也要求自己的男人不可以如此。
其实她的逻辑很简单,要么,大家都不做;要么,大家都做。没有特例,谁也别想特殊。既然你要求我保守忠贞,那么童颜的,你要付出的也是如此。
如若你做不到,也别怪我做不到。
“来,给你。”白绮罗接过苹果,一下子没接住,苹果掉在地上,她低头:“没事儿,我捡。”
…………“你个贱人,我打死你,你说你跟你姐夫是不是有一腿!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东西!”恍惚间,白绮罗的脑海里突然就闪现了这样一个画面,模模糊糊的画面里,捡苹果的小女孩儿刚蹲下就看到怒火中烧冲进来的男人揪着女人的头往墙上撞。这个女人,就是陈曼瑜。
她突然就愣住了,这记忆是原本的白绮罗的,当然,也是她的。
“怎么了?苹果脏了就别捡了!”陈曼瑜拉她。
白绮罗突然抬头:“我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儿。”
“小姨,您第一次结婚的时候,是因为爱情么?”若是旁人,她一定不会再多问一句,可是这个不是旁人,是她小姨,而且她知道,小姨不会放在心上。她小姨陈曼瑜是她见过世上最坚强潇洒的女人。
陈曼瑜看向外甥女儿,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满是疑惑。
陈曼瑜:“你想问什么吗?”
“有人打你。”
陈曼瑜愣了一下,苦笑出来,说:“那么早的事儿,你还记得?”
她靠在沙发上,说:“那是你四岁的时候,我以为你都忘了。当时你昏过去,醒来就不记得了。没想到只是捡一个苹果倒是又想了起来。”
想起往事,陈曼瑜有些戏谑,不过倒是也不瞒着白绮罗了,说:“那是你第一任小姨夫,不过现在坟上的草估计都比人高了吧?呵!他那种人,死有余辜。”
白绮罗:“他打你。”
陈曼瑜点头:“当初,我其实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恋人。我们感情很好,我父亲也很看好他,并且赞成我们在一起。就在我们满心欢喜觉得彼此可以有更美好的未来的时候,他那边却出了问题。他母亲相当不喜欢我,并且坚持要让他娶他的表妹。据说他表妹身体很不好,从小到大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他。他表妹甚至找到了学校,跪在我面前求我成全他们。甚至昏了过去。”
白绮罗微微蹙眉。
陈曼瑜嗤笑一声,说:“那个时候全校上下都谣传我是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他表妹是一个凄苦又可怜的柔弱女子。即便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还是想要坚持一下的。可是他却放弃了。他说大夫已经诊断出,他表妹只有两三年的性命了。他不能眼看表妹死却还能冷下心肠跟我在一起。于是我们分手了。我们分手之后,我认识了你第一任小姨夫,他是我们家一位世交的公子,他对我很有好感,在你外公的坚持下,我很快就同意了跟他结婚。结婚后,我也就跟他离开了北平。我原以为,这是新生活的开始。确实,也就是新生活的开始,刚结婚那段时间,我们很快乐。不过这样的日子只有不到半年,有一次他回北平公干,得知了我的那幢绯闻。从此以后,我的生活就陷入了噩梦。他每天对我都是冷言冷语,动辄就拳打脚踢,不过他又聪明,从来不打脸。偶尔没忍住打了,也要让我养好才出门,没有人知道我在挨打。他们全家都打骂我,囚禁我。他那个弟弟隔三差五还要吃我的豆腐。弟媳骂我是狐狸精,恨不能杀了我。但凡我出门,他的母亲和弟媳妇儿,妹妹都轮番跟着我,看守我。让我没有一分离开的机会。甚至连过年都找借口不许我回北平的娘家。期间我只回过北平一次,就是参加你妈妈的葬礼。不过也只待了两天就被他走了。因为他的拳打脚踢,我曾经小产过一次。正是因为那次伤了身子,大夫说我以后可能不能再生了。而后他就在外面养了外室,打算让外室给他生一个。那个时候,我每天都想,自己死了算了。我真的不明白这个家表面装得忠孝廉义,背地里为什么是这样龌蹉的一家人。他们两面派,一面装作正直热忱,妾室都不纳一个,情深似海。而另一方便,打我虐待我,以伤害我为乐。”
白绮罗攥紧了拳头,气的颤抖:“怎么有这么恶心的人!太该死了!”
陈曼瑜浅浅的笑了笑,眉眼微微垂下,她只是说了一部分,那个时候,他每晚都不许她睡觉,命令她只穿着内衣跪在地上;更有甚者,每次喝多都要逼问她和“旧情人”之间的种种,有没有亲,有没有摸,有没有睡。
不管她如何辩驳说没有,他都要打她侮辱她强迫她做那种事。
他掌控着她,让她连娘家都不能回。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两年多。就在我越发的万念俱灰的时候,你父亲带着你来这边出差,顺道来看我了。”时至今日,陈曼瑜仍然感激姐夫为她做的。
“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劲儿,并且指挥你哭闹,引我带你出去散心。”陈曼瑜视线带着柔和:“你塞给我纸条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能够拯救一切的小天使。”
虽然陈曼瑜一直都带着笑意,可是阿罗还是觉得很难过。她安静的看着陈曼瑜,握住了她的手。
陈曼瑜反手拍拍她,说:“无妨,我早就没事儿了。因为你爸那几日经常带你来看我,又引得他疑心病起,觉得我们一定也有一腿,后来几次,他就不叫我出去了。有一次你爸在前厅做客,他们全家都在缠着你爸装模作样,你自己一个人蹦哒哒来到后院找我,因为我给你的苹果掉了。他没有看见,进门就打我。结果被你发现了。你当时用苹果砸了他,可是到底是个小孩子,被他一下子甩出去,撞到头昏迷过去。当时那个混蛋,他竟然要把你扔到井里淹死。这世间怎么就有这样的恶魔。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不能走,我走了他们过好日子泼我脏水?做梦去吧?我要让这龌蹉的一家人,一个个的都死掉!”
白绮罗想到,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一瞬间的记忆闪现了。
“那后来呢?”她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纵然知道已经是过去的事情,可是却不能控制自己的怒火。
“当时我生怕他真的害了你,抱着你就跑,也幸好,你爸不放心你,找了过来。”陈曼瑜提到那些凶险,仍是有几分觉得恐怖,不过她说:“再然后,呵呵……就是他们的噩梦了。我给他弟媳和他们家老爷子下了药。二人被捉奸在床。他二弟恼羞成怒,拿刀砍了亲爹。老婆子差点把她最喜欢的二儿媳打死。在老婆子的主持下,他们离婚了。那个女人自己一个人回了娘家。他忙着处理那些事儿,倒是没那么多时间管我了。他那个混账色狼弟弟这个时候又来勾搭我,我诓骗他,让他给我钱,我就跟他。他为了得到我,接受了一笔外地的大生意,结果路上被山匪砍死了。因着他的死,那个被砍伤住在医院气若游丝的老爷子一下子断了气。其实他不知道啊,所谓的山匪,是有人故意引去的呀!这个家里接连死了两个人,老太太一下子就病了,医院诊断她患了传染病,会传染,会死人那种。呵呵,再然后,老太太怎么能不传染给儿子女儿呢!我受了两年多的折磨,他们全家死绝了,才只用了两个多月。你说好不好笑。”
白绮罗一直都觉得她小姨是很飒爽的人,但是却没有想到,好像每一个豁达通透的人背后,都有一个苍凉的故事。如同她这样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优势的从来都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
她轻声:“以后我会对小姨很好很好的。”
陈曼瑜:“看你这丫头,原不想跟你说这么些的,一时说起,倒是收不住了。其实我艰难也就是那两年艰难而已。后来我的日子就好过了。谁让我不好,我让他十倍不好啊!”
这世上,从来没有巧合,让老头子和她弟媳乱性的药粉,其实是阿罗塞给她的。只是阿罗自己那么小,什么也记不得,什么也不知道罢了。所谓奸情,所谓土匪,所谓传染病,想一想,无非都是钱可以做到的。
而这件事儿是白修然用实际行动给她上的第一课!
人人都奇怪她为什么不会爱上白修然,因为,她身陷困境无力自拔的时候,她曾亲眼见到白修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几个来回干掉了那些肮脏小人的性命。
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甚至还给她留了不算小的家产。
牛逼,也恐怖!
陈曼瑜想,这个世上如果有一个人让她恐惧又害怕,那么一定是白修然。所以,她不敢。
“其实当年很多人都不理解,为什么你外公在临终之际只求白修然庇护我,连陈家都不顾。那就是因为,他一直都后悔把我嫁到那家。他也深深懊悔我当年受的那些苦。我想,他觉得那是他唯一能为我这个女儿做的了吧。”
白绮罗挽住陈曼瑜,将头靠在了她的肩上:“小姨以后都有我。”
陈曼瑜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我的小阿罗啊!你看看,这就是我不愿意提及那些事儿的原因。就不想让你们跟着难过,而我现在说了,无非是想告诉你。这么可怕的事情我都经历过。我还怕什么呢?难道会为一个孟学成难过?我是脑子瓦特了吗?我呀,根本就没把他当一回事儿。我有的是钱,有钱我干啥不行啊!多帅多好的小伙子我找不到啊!”
白绮罗原本还伤感难受着呢,一下子又被她小姨拉回来了!
她脆生生的:“那是,随随便便包养一个电影明星,也比他帅一万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