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亲手帮他把链子解下来,从身上脱下披风给他盖在身上,一边说:“放心吧,我不会真让你死在这里的。”
她站起身。本以为聂青渔也会跟着她站起来,结果他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甚至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她轻轻踢了他一下,“你还在这里呆上瘾了,不愿意走了啊?”
结果他还是不说话。那她也不说话了,就安静地站在一旁和他僵持着。
聂青渔身上盖着披风,有了这一层遮挡,冻得有些麻木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暖和过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淡淡地说:“我腿软,站不起来。”
何繁笑出声,“早说啊。”然后认命地再次蹲下身,伸手把他架起来。
聂青渔被她扶着,因为个子高,能看到她的发顶,黑黑的发丝,柔柔软软地束起。她埋着头把他从地上搀扶起来,他就倚靠她温暖柔软的身子,借力站稳。
何繁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把本应该囚禁在地牢里的聂青渔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伏娘见她把聂青渔弄到了这里,叫了她一声姑奶奶,很无奈地说:“我救你一个人都费尽了心血,头发都要掉没了,你倒好,又弄来一个病秧子给我。”
何繁毫不在意地说:“反正我也治不好,先给他治吧,留我一口气就行。”她扶着聂青渔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坐下,跑到一边看药炉上煮着的药汁。拿起旁边的扇子扇一扇火,又凑近了闻了下。
苦香四溢,这药就是灵犀果熬制的。她回头看聂青渔,正好和他看过来的视线对上。
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盯着药炉看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走到聂青渔身边。
她捏住他的脸,强迫他看向自己,微弯着腰说:“听说这灵犀果本来该是给你治病的,我凭自己本事抢来的,你有意见吗?”
聂青渔:“……”
他仰头看她一眼,凉凉地说:“你发什么疯?”侧了下脸,何繁松开捏着他的手。
而后清了清嗓子,大方许诺他说:“我一定会救你的,然后再送你回岳陵宗,算咱们两不相欠。”
伏娘就站在她身后,听她夸下海口也像是没听见一样走回药炉前,继续去煮她的药。
聂青渔冷哼一声,斜睨她一眼,“我既落入你们千玄门之手,当听天由命。”
何繁眉梢微微一挑,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这个人就不会向我服个软,说句好听话吗?我救你又不准备向你讨什么好处。”
“真是死要面子。”
她余光看到药炉上袅袅的热气,不自在地补充道:“而且,灵犀果上又没刻你的名字,如今进了我的药碗就要救我的命,我答应救你已经算是我难得一次天大的善心了。”
聂青渔见她绞尽脑汁找理由的模样,嘴角刚要勾起就被他压下。本来不想说话,还是嘲了她一句:“你脸皮还是不够厚。”
第42章 他是大师兄⑦
苏少辛轻轻推开房门。她穿一件粉白的长裙,裙摆四散;行走间像是潋滟的水光。以前何繁总爱这样穿。
她走进房中;霍千身上的伤看起来严重,但上好的药疗养几日已经看不出什么来了。他穿着里衣,就坐在屋子正中央的圆桌旁;手拿着酒壶和酒盅自斟自饮。
屋子里都是酒气;苏少辛看着他这副样子,打心底里厌恶,觉得他的动作间都是猥琐。她手向后伸,合上门;很不客气地说:“你叫我来做什么?”
她说这话时语气虽然不好,却也耐着性子;等霍千把手里的酒盅斟满。他做了个请她落座的手势,接着不坏好意一笑,说着:“做啊,坐下说。”他说着;还上下看了苏少辛一眼,那眼神像是一只不老实的手;摸了她一把一样让她心里发毛。
没理会他的动作;苏少辛冷声说:“有什么话快讲!我没时间和你周旋。”
霍千嘿嘿笑出声,脸上稀疏浅淡的眉毛一动,他用手磨磋着酒盅,说:“你就算穿着打扮再像何繁,陆故离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陆故离自从回到了岳陵宗,就强势接管宗主之位,管理宗中事务,甚至还亲手把何繁从“罪名册”上抹去。
“罪名册”是岳陵宗创立门户以来就有的东西,上面凡是叛离宗门,有违宗规的人都有记录。聂鹤语和何繁本都是册上有名,偏偏陆故离以真相不明为由,硬生生护着何繁。宗门上下联名反对,他也置之不理。如今明眼人都知道,何繁之事不了结,不让他亲眼见她与岳陵宗对立,他永远都放不下这件事,永远都要护着何繁这个罪人。
苏少辛用手按着腰间的剑,咬着牙忍了一会儿,才说:“不劳霍师兄费心了,我打扮成什么样,与旁人无关,也并非刻意模仿。”
霍千说:“得了吧,你心里也清楚,何繁到底是你迈不过去的心魔。你害死何宗主,嫁祸何繁,还不是嫉妒她得了陆故离另眼相待?”没等苏少辛插话,他又说:“除掉了何繁又能得到心法,真是一石二鸟的买卖!”
那日苏少辛许诺了霍千一大堆好处,本以为稳住了他,没想到他还是旧事重提。她也不遮掩,走上前提住他的衣领说:“你别以为用这件事能威胁我一辈子!还想要什么,你说就是了,别阴阳怪气地吊着我!”
霍千突然抓住她揪着自己的手,重重揉捏了一下就被她挣脱。
站起身喘着粗气说:“我还能想要什么?”他纵身扑过去,死死抱住苏少辛。一边拉扯一边说:“我要你嫁给我,你嫁我,我自然会帮你保守秘密!”
苏少辛身手不如他,又不敢真的用力挣扎弄出更大的动静来,如果有人发现了这里的纠缠,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压低声音吼他:“你放手!”
霍千臭烘烘的嘴直往她脖子上贴,粗声说:“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要你嫁给我,那陆故离有什么好?”
两个人了推搡一会儿,霍千听见剑出鞘的响声,急忙动作利索地松手后退。苏少辛从腰间抽出剑来,直指着他面门。她领口凌乱,隐隐露出鹅黄色的小衣边缘,发丝贴着因为羞愤而涨红的脸。
吐出一口气,稳住心神说:“你想得倒挺美。”她说完目光定定地落在霍千的领口处,那里也同样被他自己拨弄地散开,一块水蓝色的帕子露出一角,搭在衣领外面,上头白色丝线绣出的月令花纹栩栩如生。
她认得这帕子,不是祝月整日拿在手里的吗?
心念一动,她笑得恍然。几步冲上前从霍千怀里扯出帕子,拿在手里说:“祝姑娘的帕子怎么落在了你手里?”
霍千本来见她把剑,气得要破口大骂。见她发现了帕子,反而也笑了。
“祝姑倒是比你温柔多了。”他受伤这段时间,祝姑娘帮着送过几回药。有一次不小心掉了帕子,就被他私藏在了怀里。
祝月留在岳陵宗也无事可做,因为是陆故离恩人之女,大家也不敢使唤她。她就偶尔帮个小忙,熬药送药也做了两回。
她长得好看,又是霍千从未见过的小家碧玉般的温婉可人,他也就见色起意,偷偷拿了人家的帕子意淫。
苏少辛再清楚不过霍千的本性,眼眸一垂一抬间就有了推脱的办法:“你早说……你钟情祝姑娘不就好了?”他说她当初使了一石二鸟的计策,如今她照样还能再使一回!
苏少辛没安好心,霍千也想着左拥右抱。他对苏少辛不死心,也动心于占一次祝月的便宜。
俩人默默达成了协议。
祝月丝毫不知自己要被苏少辛卖了。
她正愁眉苦脸地坐在院子里,穿一件白纱衣,盼着陆故离来看她一眼。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过陆故离了,也知道他才接替了宗主之位,十分忙碌,可她现在就像是岳陵宗的一个客人,呆得束手束脚的,很不自在。
正满心忧虑的时候,她却感觉到身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奇回头,看见苏少辛正费力地提了一个大风筝走过来。
这日恰好无风。
祝月眼前一亮。这风筝扎得很漂亮,外形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雪白的身子,绿红交错的长长尾羽。她兴奋起身,迎上前去,“这风筝真好看!是苏姐姐扎得吗?”
苏少辛笑着柔声说:“是啊。手笨,扎了好些天才勉强出个能将就看的样子。”
祝月小心地摸了几下,说:“已经很厉害了!”
苏少辛见她很有兴趣的样子,不由得捏紧了风筝,面上还是温柔如水的模样,笑着说:“今天天气正合适,小月愿意与我去放风筝吗?”
祝月听了她的话,忙点点头,很开心地问:“去哪里?”
苏少辛想了想,凑近她小声说:“去后山吧,那里人少,我们两个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天!”
岳陵宗的后山算是半个禁地,因为山林茂密,有虎狼出没,少有同门会去那里闲逛。祝月对岳陵宗里里外外都不是很熟,她既不外出,也就没人好心提醒。
苏少辛却熟知后山环境,带着祝月挑小路跑去了山上。
霍千藏在后山等着,她只需要带着不明就里的祝月踩进他的陷阱。一路上祝月只知道她们两人越走越远,即使提了沉重的风筝,又走了这么久,因为不好意思喊累,她还是强撑着跟在苏少辛后面。
山里的树枝草叶交错生长,显得黑绿又深邃。她们越走越向里,祝月忍不住问:“苏姐姐,这里能放风筝吗?”
苏少辛毫不费力地走着,闻言偏头一笑,对她说:“穿过这片林子就能看到空地了,那里很漂亮的。”
但她心中莫名就有些不安稳,下意识地四处打量。
周围安静极了,偶尔有鸟声,青天白日的居然听起来也有些凄厉。
她想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地扯住苏少辛的袖子,支吾着说:“我瞧着进林子前的空地就足够大了,我有些走不动了,苏姐姐,咱们折回去吧。就在那里放风筝,好不哈?”
苏少辛停下脚步。重新将视线转回她脸上,古怪一笑,说:“你想回去?”
还没等祝月回答,她猛地伸出手推搡了祝月一把,藤蔓交缠着匍匐脚下,祝月被这些东西一绊,一下就坐在了地上。愣愣地抬头说:“苏姐姐……“
“哗啦”的一声,有人拂开枝叶从祝月身后走过来。祝月听见响动回头,就看到霍千窜出来,脸上是明显带了恶意的兴奋。他几步走近,祝月也察觉到了危险,抖着声音说:“霍师兄?”
她帮忙送药时见过他几次,当时觉得他的目光让人不舒服,几次之后就推脱着再没去过。今日再看他,尤其是带了这样的表情,怕得四肢都僵了。
她看看霍千,又看看苏少辛。“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苏少辛木着一张脸,看向霍千说:“如你所愿。”然后哼了一声,“我先走了。”见霍千迫不及道地扯起腰带来,她嫌恶地撇撇嘴角,转身准备离开。
霍千确认她要走,立刻扑过去把要逃走的祝月按到地上,撕扯起衣服来。祝月激烈地反抗和咒骂,地上粗糙的藤蔓和尖锐的断枝摩擦着她的脸,挣扎之下她半张脸都有了细细的划痕,很多地方已经带出了血迹。
霍千叠在祝月身上看不见自己的身后,那里苏少辛去而复返,无声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趁着霍千不备,苏少辛一剑重重刺下。
霍千立刻痛嚎一声,从祝月身上翻身坐起。这一剑直中背心,但霍千感受到身后的异样,躲得急,所以刺得并不深。他颤抖着双腿站起来,反手一抹,后背上都是鲜血。
还没等他再次反应过来,苏少辛又是正面劈来一剑,从脖颈到腰腹,用力一划。她下手狠厉,简直是取命的力道,而霍千失了先机,躲得十分狼狈,还是被剑刃划伤。
等他再去捡地上的剑,就被苏少辛毫不留情地一剑砍在手腕上。
一边的祝月早已经被吓傻了,扯开的前襟也顾不上整理,就被霍千的血溅了一身。
霍千手腕剧痛,栽倒在地上打滚。看了这样残忍场面的祝月忍不住捂住嘴,眼泪鼻涕早已经糊了满脸。
苏少辛提着剑,剑尖上鲜红的血流淌下来,落在地面上。转头看祝月,看她拼命向后躲,瑟缩着手脚并用地想要逃开。
苏少辛任由她往林子外面跑。
而林子外面根本不是什么开阔的空地,是一处高坡。不够高,但足以摔死。
祝月没跑多远就跑出了林子,前路就在眼前,她心里已经很清楚,自己是进退无门了。直到这时候她还不明白苏少辛为什么要害她,回过身,苏少辛已经走到了几步远的地方。
霍千已经痛到昏厥,被苏少辛草草困住双手,拖着走过来。
她穿着的浅色衣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面无表情,眼中却是寒意如刀。
祝月哭着说:“为什么?”
苏少辛轻轻笑:“凭什么你能嫁给师兄?我怎么会输给你这种女人?无知又脆弱,我一根指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