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躺着的是最爱她的男人,他们在一起三年。而现在她站在这里,眼神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
心黎唇角勾了一下,“既然他已经度过危险期了,那我就走了,等他醒了麻烦告诉他,因为我这样的女人,不值得……”
她脚动了一下,眸光在穆泽修苍白的脸上停留了几秒,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背后传来穆泽修虚弱的呼吸声,以及梦里的呢喃。很轻很淡,却字字清晰,“心……黎……”
她闭了闭眼睛,搭在门把上的力道微微一重,咔嚓,门开了,她挺直了脊梁,深呼了一口气走出去。
露西咬牙,立体的五官有些狰狞,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
心黎没有乘电梯,从楼梯走到下一层的时候,她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离了一般,靠在楼梯的墙上。
楼梯间有些暗的光掩盖住了她眸中翻腾的情绪。她不是薄凉寡淡。
只是她的脆弱,任何人都不可以看到。心脏一阵阵的蜷缩,密密麻麻的疼痛从她的心口蔓延。她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说不出口。
太苍白了,也太没用了。
她真感谢薄庭深的那通电话,来得真及时,将她从紧张慌乱之中彻底拉回了现实。
楼梯间的门突然开了,灯光也跟着蔓延了进来,她眯了眯眼睛。
“黎黎……”
苏岑的声音传过来,让她紧绷的情绪蓦然一松,她定了定神,直起了身子,“我在这儿。”
她扬了扬唇,朝着苏岑走过去。
苏岑一把将她抱在怀中,“没事了,都没事了,我已经了解过情况了,他的主治医师说没伤到内脏,观察两天就好了……”
心黎眨眨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苏岑咬咬唇,“快黎明的时候。不是因为你……”
她直起头,愣愣的看了看苏岑的脸,唇角的弧度又浅又淡,始终没说出来一句话。
苏岑拍了拍她的背,“他不会有生命危险,既然要断,就干净一点。”
心黎彻底回了神,看着她微微一笑,“谢谢!”
谢谢,她还陪在她身边;谢谢,她还有苏岑。
她只剩下苏岑了呀!她荒芜的寸草不生的心上,苏岑是唯一的光芒。
她顿了一下,直起头,“我想去看看我爸爸。”
苏岑一愣,点了点头。
……
冰冷的病房中,慕长忠躺在病床上,整个人瘦了一圈。
苏岑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女。
这是慕长忠出事以后,心黎第一次站在他的病床前。
她站了好一会儿,整个病房静悄悄的,连她的呼吸声都格外的清晰。
慕长忠像是一夕之间老了十岁,昔日商场上狠戾果敢的气息荡然无存。
“爸爸……”她低低的叫了一声。
病床的慕长忠没有任何反应。
“你也没料到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对不对?”她自言自语道,“如果当初知道,你是不是就不会那样逼我了?他们都说哥哥死了……爸爸,你有没有后悔过?”
她扬了扬唇,明艳的眸中闪着光,“这么多年,我们究竟是谁错了?为了你顽固的想法,哥哥没了……都是因为我,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错了,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孩子……”
她的指甲陷入肉里,额角的青筋隐隐可见,“爸,我们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
她多多少少是有恨的。到现在她都无法理解父亲当年的做法。
这么多年过去,慕家和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
如果一开始他接纳了承希,如果一开始没有阮莹英和阮欣然。那慕家现在不会是这个样子。
她嗤嗤笑了一声,明知道病床上的人不会给他任何回应。深呼了一口气,“爸,我和薄庭深结婚了。”
她闭了闭眼睛,将眸中的情绪逼了回去,“不管您的想法是什么,我相信您是爱我的,但这份爱未免也太沉重了,我承受不起。”
她顿了顿,唇角又动了几下,却始终没再说出什么。
她和慕长忠的关系,早在很久以前就淡了许多。
她转身出去,却没看到身后病床上慕长忠的手指动了好几下,额角也跟着动了动。
……
苏岑一直等在门外,看着她眼圈红红的。
“你也别太急了,慕叔叔他会好起来的。”
她点点头,看着苏岑笑了笑,“没事,你去忙吧。”
苏岑蹙眉,站在原地没动。手机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苏岑看了看,眉心蹙得更紧。
“你去忙吧,我该回家了,中午答应了承希回家的。你不用担心我。”
苏岑抿唇,最终点点头、
住院部的下面种了不少的树,这个季节,叶子都泛黄了,然后一片片的随风落下来。
“心黎……”
背后突然有人叫她,她转过头去,一个中年男子站在她的身后,她习惯性的扬起唇角,“白叔。”
白广是慕长忠的秘书,自从阮莹英的事情以后,慕长忠几十年都没用过女秘书。白广跟了慕长忠二十多年,对慕家忠心耿耿。
白广看着她笑了笑,“来看你爸?”
她点点头。
“你结婚,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心黎笑了一声,“白叔来医院做什么?”
白广叹了口气,“过来看看你爸爸,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
他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看着面前的心黎,“对不起……”
心黎摇头,看着他微微一笑,“没事。”
白广抿抿唇,和她说起当日的事情,“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你爸爸还没来得及交代什么就倒下了,不然慕氏也不会……”
说着,白广看了她一眼,“可惜,你爸爸出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你姐姐,如果是你的话,慕氏也不至于败得这么彻底。他一向最信任你了。”
心黎抿唇,是啊,慕长忠最信任的人就是她了,她十几岁的时候,慕长忠就把印鉴交给了她。
“您是说,我爸爸在出事前见过阮欣然?”
“是啊,你姐姐走了没多久,慕总就出事了,紧接着慕氏被人恶意收购,如果当时你在,至少能保住慕氏。”
“白叔说笑了,公司那么多人都没办法,你知道的,我从来不插手公司。”
白广突然激动了起来,“不,你有,慕总早就备好了后路,慕家的人,他只信任你,可惜当时你不在,慕总什么也没交代。”
她淡淡的眉目微微拧了起来。听着白广继续往下说。
“其实薄总他没有要置慕氏于死地的意思。慕氏之所以倒的那么快,是因为还有人在背后恶意打压……”
后面白广说了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这一句。
阮欣然拿走的那份文件是她故意泄了底,依照薄庭深的能力,收购慕氏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从白广的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她像是陷入了一个旋涡,卷入了一场阴谋。从一开始,她自以为聪明利用阮欣然脱掉慕家这个枷锁,可现在,她只觉得她也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背后蓦然升出一股冷意,不是薄庭深,会是谁?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
“白叔,您先上去吧,我还有点事……”她脑子中浑浑噩噩的一片空白。
……
回到南湖湾别墅,一进门就看到衍衍拿着那只小乌龟玩得正开心。
冯妈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她回来笑了笑,“太太回来了?吃饭了吗?”
心黎摇了摇头,“冯妈,庭深是不是回来了?”
“是啊,中午回来了,给衍衍带回来一只小乌龟,还陪衍衍吃了饭。”冯妈答道,指了指地上的衍衍,“你看这孩子,你答应了中午和他一起吃饭,你没回来,八成生你气呢。锅里给你留着饭呢,我去给你热热。”
心黎点点头,笑了笑在衍衍面前蹲下来,“衍衍生气了?”
衍衍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和他的小乌龟继续玩耍。
心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俩人,生起气来反应怎么一模一样。
她挑了挑眉,干脆和衍衍一样坐在了地板上,“今天姐夫回来的时候有没有提起姐姐?”
身后传来一声冷嗤,她下意识的回了头,薄庭深卓然的身姿倚在门框上,一双幽深的琉璃眸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情看着她。
☆、085 要临阵脱逃?
085 要临阵脱逃?
她眉尖挑了挑,“怎么下班这么早?”
她习惯性的看向墙上的挂钟,才下午三点。
薄庭深看着她眯了眯眸,入秋了,天气也渐渐凉了起来。衍衍已经穿起了有些厚的秋装,可她只穿了一条裙子,下身是一条薄薄的丝袜。
有点不修边幅的坐在实木的地板上,却又有着和平时不一样的明艳和高傲。
她直起头,美丽的双眸落在他的身上,如微风拂过湖面,泛着淡淡的波澜,没有了平日的盛气凌人和妩媚,反而有种娴静淡雅的感觉。
他眸暗了暗,没说话,上了二楼。
男人沉稳的步伐踩在地板上,心黎挑了挑眉尖,转过头去看衍衍。
然而,衍衍也傲娇了,将他的小乌龟放在塑料盒子里,抱着盒子同样往二楼跑去。
心黎站在原地,看着楼梯上一前一后的一大一小,绯色的唇抿了抿,莫名觉得好笑,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这是无意中把她家的一大一小都得罪了吗?
她失笑,转身走进厨房。
冯妈已经把饭菜给她热好了,“其实小孩子嘛,哄哄就过去了,不过衍衍这性格,和二少倒是有些像,生起气来沉沉闷闷的。”
心黎笑了笑,“没事,冯妈你今天晚上休息一下吧,晚餐我来做。”
“太太……”冯妈有些怀疑的目光落在她的青葱玉指上。很明显的不信任。
她是泡在蜜罐里长大的,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外界都是这么以为的。
“没事的冯妈。今天下午放你半天假。”她笑了笑,“你放心,我可以的。”
她抬眸顺着楼梯往楼上看了看,恐怕她今天要哄的,不是小的。在那个时候放了他鸽子,也难怪……
冯妈不再多话,只是看着她顿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她并没有吃多少。冯妈走了,偌大的房子空荡荡的。她上了楼去了衍衍的房间。
小乌龟被衍衍摆在窗台上,衍衍坐在床上,手里拿着遥控车的遥控器。
“姐姐知道错了。”她带着暖暖的笑意,在衍衍的床上坐下来,“姐姐是有急事,姐夫不是回来陪你了吗?”
衍衍睨了她一眼,将遥控器扔到一边,小脸拧巴了起来,委屈的让人心疼,“姐姐骗人。”
她捏捏衍衍的小脸,“姐姐什么时候骗过衍衍?小乌龟还是姐姐给买的,衍衍还没告诉姐姐喜不喜欢。”
衍衍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窗台上的小乌龟,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孩子到底是孩子,就这么三言两语就给哄骗了过去。心黎揉揉他柔软的头发,唇角微微扬起。
房间的窗户并未关严,微凉的秋风吹了进来,她蹙了蹙眉,起身去关了窗户。
衍衍的房间阳台和他的书房是挨着的,微风中携着淡淡的烟味,她蹙了蹙眉。
衍衍在床上玩得正开心。
“衍衍,姐姐找姐夫有点事,你自己一个人玩好吗?”
衍衍从她口中听到姐夫两个字,下意识的直起了头,撇了撇嘴,握拳,很不高兴的样子。
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心黎失笑,这孩子极强的占有欲和别扭的性格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他明明是很喜欢薄庭深的,却又处处防备着薄庭深。就像是薄庭深抢了他的东西一般。
她摸摸衍衍的头发,然后去了隔壁书房。
连续敲了好几下门都没人应,她干脆直接推门进去。
男人坐在电脑前面,幽深的眸紧紧的盯着电脑,却没动。
“我今天真不是故意的。”书房的烟味让她蹙了蹙眉,她往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开着。
她走了过去,身上携着一股说不出的安静,和她惯有的高傲融合在一起,看似是来找他解释的,但她一举一动似乎都在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我没错。
薄庭深抬眸睨了她一眼,“去哪了?”
心黎抿抿唇,看着他的眸光淡淡的,没有任何的躲藏,“去了医院,穆泽修出车祸了。”
她觉得没必要隐瞒什么,但她话音落了之后,面前男人的脸明显黑了。
刚刚还仅仅是沉着。
“行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还有工作要处理。”
心黎抿唇,瞪了他一眼,低眸思索了片刻,然后扬唇浅笑,“那不打扰你了。”
她潇洒明艳的背影让薄庭深眯了眸,这女人,一点觉悟都没有。也是,她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会注意到别人的情绪。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
心黎关上书房的门,舒展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