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城生长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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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城生长日志- 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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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浪席卷过开始混乱起来的区域。
    杰奎琳所唱的歌谣没有歌词,只有旋律,只有曲调,只有舒缓神经的温柔魔力。驱散负面状态的安神曲不是一首具体的歌,而是游吟诗人传达情绪的媒介,它可以是任何歌曲,可以使用任何乐器。有着妖精血统的领唱开场,其他游吟诗人跟上,独唱变成大合唱,魔力的细丝汇合在一起,绞成一股纤细却结实的绳索。
    无形的绳索抽上衰弱者的脊背,将衰弱的诅咒抽打出去,让力气重新回到他们身上。五星的绳索拽住了下坠的灵魂,被混乱法术控制的人再度感觉到了自己的手脚,如同经历过一场暴风雪后,被温暖的阳光照耀。刺骨的寒意被驱散,他们争夺回了身躯的使用权,而后另一波暖意覆盖上心灵,暂时驱逐开悲痛。
    游吟诗人的歌曲只是媒介,真正起效的是不同的魔力——因此那合唱并非同一首“歌”,不同的声部当中,不止有驱逐衰弱和混乱状态的安神曲,还有鼓舞精神的战歌。
    那不是你的错,战歌中的鼓舞这样安抚着方才被控制的不幸者。真正的凶手是天空中的恶魔,你们一样是受害者。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不要放弃斗志与自己,战斗!战斗!用恶魔的血来洗去悲伤!
    背着喇叭的装甲车在战场上徘徊,车载广播台传递着信息,让他们避开战场上可能摧毁扩音器的敌人,靠近更需要解救的人们。
    法师与游吟诗人的法术,在开始使用时便进入了倒计时。一味防守只会造成消耗,另一边,进攻之箭已经上弦。
    “别死在这里。”无名的阴影女巫说,“我已经预约了你的身体,保护好它。”
    “这也是我想说的,妈妈。”火焰女巫阿比盖尔大笑起来,“不要死了呀,我还等着明年那场交锋呢!”
    魔力环境复苏,女巫不再寿命短暂。无名的阴影女巫依旧半死不活,暂且没夺取阿比盖尔的身体,不过这不意味着她们会一直母慈女孝,相安无事——无名女巫答应了塔砂在最后期限动手,明年便是她存在的最后期限。她们终将相杀,如果她们能活过这场战争的话。
    女巫们在战前彼此道别,踏上飞艇。
    这些半魔法生物对魔法的抗性极高,她们不惧怕大部分诅咒,混乱与衰弱都奈何不了她们。被符文保护的隐形飞艇带着她们来到天空的战场,在无人机继续转移恶魔妖术师的注意力时,女巫们出手了。
    火焰鸟一头撞向深渊的法师,那只火鸟与阿比盖尔刚觉醒时相比,岂止长大了一点。宽阔的翅膀带着高温,火鸟飞过的地方气流旋转,小型旋风让恶魔妖术师的身躯在空中上下起伏。它全然不顾投射到自己身上的法术,扎进恶魔最密集的地方,蓦然炸开。
    这可不是无害的烟花了,滚烫的火焰舔舐着恶魔妖术师扭曲的肢体,啃咬它们的血肉,打断它们的施法。纵然作为深渊魔物,多多少少有一点火焰抗性,它们还是被干扰,被吸引目光。
    反应过来的恶魔妖术师投射来攻击,诅咒落到女巫身上,没激起一点波澜。元素法术攻向飞艇,被符文与阴影阻挡。飞艇昂贵的造价与硕大的体积,容许各种抗性符文篆刻于外壳上,也能让阴影女巫隐藏。无数阴影在飞艇之间跳跃,那些法术撞上一片阴霾,好似泥牛入海,不见踪迹。
    就在火焰女巫吸引大量火力的时候,回声女巫们完成了施法。
    冰元素在半空中凝结,宛如一座悬空的小型冰山,两枚拳头大得好像一间小屋,砸进恶魔群众,把它们锤飞出去。纯粹的寒冰围绕着巨大的拳头,攻击附带着冻结效果,被砸中的妖术师瞬间冻成冰坨,在冲撞中哗啦啦碎成好多片。女巫蒙砂犹嫌不够,她双手成爪,青筋毕露,仿佛攥着虚空中的什么东西慢慢拖拽。
    距离她十米远的地方,一只暴怒的雷元素正被拉扯出来。它有两层楼这么高,目标太大,刚出场就被恶魔妖术师的流弹砸中好几发。这怒气冲天的元素生物劈啪作响,猛然转向,等它出来,那些拉到它仇恨的家伙绝对没有好下场。
    最年长的女巫(是说活着的女巫中最年长的那个)奥菲利亚被长翅膀的小东西环绕,它们只有拇指大小,仿佛童话故事里的小仙子,却有着一口尖锐的牙齿。精类生物专精意味着你能拥有大量的召唤物,妖精之中有数不清的亚种,眼前这种,刨去冗长的学名不提,它们在过去被称为“捣蛋鬼”。
    “捣蛋去吧!宝贝儿们!”奥菲利亚竖起食指,她的指甲上贴满了亮晶晶的水钻,“给那些丑八怪好看!”
    成百上千的捣蛋鬼加入了战场,它们比苍蝇大不了多少,却比黄蜂还让人头疼——也让不是人的家伙头疼。它们的魔法棒只能造成巴掌大的麻痹,但它们根本无法被攻击,只会被天敌,另一种亚种妖精的粉末震慑,想来这些翻越位面前来的外来侵略者手头没准备那种粉末。在召唤时间内,这群小家伙便是无敌的。
    一下魔法棒巴掌大的麻痹区域,成群导弹怪能让整个恶魔妖术师凝固成石头。飞行不是恶魔妖术师的天赋,而是它们的法术,要是麻痹到没有一对手、一根舌头能够施法,它们便会坠落下去,啪!
    一群石像鬼在半空中蓦然现形,附近的恶魔妖术师有些诧异,因为那里并非通道开启的区域。石像鬼的面孔一如既往地僵硬,它们一出场便砸向了同胞,石头胳膊抓住恶魔妖术师的小身板,嘶啦,一抓一个准,一分两瓣。
    “被自己‘人’解决的滋味如何?”回声女巫阿芙拉轻笑。
    在深渊与主物质位面的通道打开之前,阿芙拉是最无用的女巫,她什么都召唤不出来。她一度心灰意冷,以为自己是个残废的女巫。但就在两天之前,深渊通道开启之时,阿芙拉恍然大悟。
    女巫的能力生来就被固定,每一个都有确切的方向,回声女巫当中也有不同的分类。蒙砂专精元素生物,奥菲利亚专精精类生物,而阿芙拉,她是深渊生物专精。
    通道开启的时刻,她的主场也打开了。
    妖异的花纹在回声女巫的皮肤上不断流窜,细小的声音在她们脑海中絮语,尖叫,而后被她们压制。她们是召唤物的主人,血脉中的律令号令着她们的奴隶。
    深渊的气息在通道之外无比浓郁,阿芙拉的召唤池距离她如此之近。其他回声女巫的兴奋期已经过去,而她还是第一次,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她与生俱来的能力。究竟能召唤来什么程度的恶魔呢?究竟能控制怎样的敌人呢?慢慢尝试看看吧。在深渊的大门前,阿芙拉露出一个疯狂而畅快的笑容。
    
    第138章
    
    “无聊。”画着浓妆的女人在病房里走来走去,嘟嘟哝哝地抱怨,“无聊,无聊,无聊死了!”
    医生护士穿着白大褂,牧师穿着法袍,药剂师别着徽章,而眼下这一位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衣,过去会被人说仿佛在赶葬礼,如今则会被人嘀咕多半是个死亡金属乐爱好者。她长长的指甲涂着黑色指甲油,嘴唇鲜红,打了鼻钉,浓浓的烟熏妆,高跟鞋在医院地板上哒哒作响,嘴里嘟嘟囔囔。换做任何其他人,工作人员早已将之送离病房,但没有人会来驱赶她。
    恰恰相反,病房里的人望眼欲穿,在看到她时都露出了喜色。
    瘟疫女巫蕾斯丽没有踏上战场,她对不能大杀四方颇有微词(“我可是个瘟疫女巫哎!担任九成坏魔女故事大反派的瘟疫女巫!”),但她还是自愿留在了后方。哦,蕾斯丽当然是自愿的,一间牢房能阻止她搞破坏,但连塔砂都不能强迫她去做什么。哪怕瘟疫女巫骂骂咧咧,臭着一张脸,宛如被欠了八百万的模样,她还是完美地完成了她的工作。
    那枯瘦的手指在病人身上虚握,蔓延的青紫色便不再扩散,张牙舞爪的水泡变得驯服,高热中辗转反侧的人舒展了眉头,终于能够安睡。腐败之源被抽离体外,仿佛神棍所说的“捕获病魔”。事实没有这么神神叨叨,蕾斯丽是个瘟疫女巫,她能投掷疫病,也能将之抽离。
    瘟疫是蕾斯丽的同党,是蕾斯丽的裙下臣,她勾一勾手指,疫病便趋之若鹜。
    自然的病菌或许会力有未逮,恶魔妖术师制造的瘟疫攻击却只是后天的、可以改变的产物。在这一点上,女巫和恶魔妖术师站在同一个平台上。作为一身本领专精疫病的瘟疫女巫,跟那些只是“会使用”瘟疫法术的妖术师比,哪怕对面有成千上百的敌人,蕾斯丽也毫无惧色。
    “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让谁病死。”她傲慢地说,“恶魔也不能。”
    战场如同一个人的循环系统,不能继续战斗的人被抢救下战场,新的士兵换上。地下城的免疫系统全力工作,让伤员就只是伤员,不会变成死亡数字。
    在这套循环之中,某些事情悄悄发生。
    看上去只是一具恶魔妖术师的尸体。
    它从高空中坠落下来,和天空中各式各样的法术、无人机碎片与其他尸体一起,哪怕有纵览全局的视野,也不能从千变万化的混战战场上单独找出它来。那尸体飘落到某个伤员旁边,下坠的力道让人类伤员与恶魔妖术师的尸体滚到一起,几个翻滚后,那具恶魔的尸体消失了。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伤员”脸朝地躺在地上,在没有谁能看见的地方,他的脸正消除最后一块甲片,化作普通人柔软的脸颊。“他”在医疗小队靠近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小队急忙靠近,飞快地将“他”放上担架,离开战场。
    “他”的脸上都是血与泥土,有些僵硬的表情全都掩盖在血污之下,没人会发现异常。“他”的双眼紧闭,光是呻吟摇头,对所有问话置之不理。即便是这张脸的亲属也无法判断出异常,谁会苛责一个重伤的战士既不睁开眼睛,也不回答问题呢?
    他们进入了地下城的入口。
    深渊探测器没有用,伤口被污染的伤兵一样会散发出深渊的气息。地下城的感知没发现什么,塔砂的视线能看透一切死角,却对某些法术束手无策,比如神器“渺远星光”烛台的隐匿之力,比如恶魔骗术师的骗术。
    恶魔妖术师的进阶看起来很不分明,这些恶魔中的施法者似乎在进化过程中也相当狡猾,闷声发大财,擅长扮猪吃老虎。向法魔分支进化的法妖也好,向惑心魔或魅魔分支进化的恶魔骗术师也好,当恶魔妖术师进化成这些更上层的恶魔,它们的外表毫无改变,改变的唯有力量。
    法妖有着比恶魔妖术师更多种多样的法术,更聪明的头脑,宛如主物质位面的中阶法师升格成了高阶法师。但要是发展方向不是法妖,而是恶魔骗术师,那么进化后的恶魔妖术师会失去其他所有品种的法术。放弃繁多的施法能力换来的是,几乎天衣无缝的“骗术”。
    “他”的幻术遮盖了吞噬人类伤员的现场,光天化日之下,恶魔骗术师吃掉了伤员,而后变得与那个伤员一模一样。在不能被任何法术剥离的伪装之下,它的腹腔高高鼓起,咀嚼消化着那名受害者。每消化一分,这只恶魔骗术师的幻术就变得更完美一点。
    “他”的神情变得自然,“他”的外表从面孔到伤疤,从伤痕到到胎记,全都是人类伤员的翻版。它吞吃食材的记忆,“他”便鹦鹉学舌般学会了人类语言。它知道他的妻儿长成什么模样,倘若有机会让它看见他们,它会用与那名士兵如出一辙的语调,含情脉脉地叫他们的名字。
    抬着担架的小队走进了入口,来到某一节走廊,他们在这里将担架小心地放下。恶魔骗术师继续扮演着痛苦的伤员,它并不感到担忧,事情本来就该这样:主物质位面的那些软弱生物在这里交接班,送它来的人会扭头去找更多伤员,在地下的医务人员负责将担架送到合适的病房——如果那里人多,它可以突然发难,将这些小点心吞噬一空;如果那里人少,它会继续等待。
    恶魔骗术师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走廊地上那道光亮得又急又快,毫无闪避的余地。类似龙骑兵魔导长枪的东西,那种光刃从地上的机关里弹射出来,将担架与躺在上面的骗术师一分为二,二分为四,极具效率地切割成一堆碎片。直到化为飞灰、回归深渊之前,恶魔骗术师依然维持着人类伤员的幻术,“他”茫然无措地哀嚎,把背后的疼痛当成什么试探,还企图继续装。
    地下城的每个入口都有一段这种走廊,每条走廊边的活板门上装着肉眼不可见的小小魔导器,将走廊的图像送到监控室当中。在这里,邪眼女巫美杜莎坐在转动椅上,发卡将她酒红色的头发撩起固定,露出下面那只酒红色的眼睛。酒红色的眼珠眨呀眨,扫过排列在一起的那些大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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