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赌坊私藏贼赃,诈骗钱财,直接将金玉赌坊给查封了。
公仪凝原本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她开金玉赌坊已有数年,其间不知遭遇过多少变故,可最终她都还是想办法应对了过去。不过此次毕竟牵涉重大,公仪凝还算慎重,打算让秦玉娘亲自去青州解决此事。
谁知秦玉娘还未出发,便接连又接到了各地金玉赌坊递来的消息。
“……全都出事了。”公仪凝沉声道,“都是近两日的事,以各种手段……要么是被查了,要么是被人给偷了,抢了,砸了……总之,中原各地大半都……”
很显然,这就是冲着她们来的。
金玉赌坊可是公仪凝数年以来的心血,如今情形惨烈,未来生死未卜。公仪凝焦灼痛惜,偏偏心里又十分清楚,金玉赌坊这一连串事故的根源实在严重,是凭她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没办法解决的。
洛长熙亦明白这些,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了,才柔声道:“是我不好。”
“与你有什么关系……”
“总归是我连累了你,害了你的赌坊。”
公仪凝难过了一整日,到此时……
好像突然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此时她有洛长熙了,此时,她终不是一个人了。
“洛长熙……”
“嗯?”洛长熙听出公仪凝的声音有些哽咽,因为她还在伤心,便又道,“待此事了了之后,我便不做这公主了,或者我们干脆离开京城,去别的地方,做生意也好,四处游历也罢,总之,你觉得如何开心,我们便如何过法。好不好?”
“好……”
公仪凝鼻子发酸,几乎真就要落泪了。
其实经此一事,她其实已经想明白了。金玉赌坊是她多年心血经营而成,若是从前,这可是要她的命,若没了,她便也不想活了。只因那时的她什么也没有,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于是她便想尽可能多地将实在的东西抓在手中,这样才觉得心里有些底气。可如今,那一切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她已有了洛长熙。
“洛长熙……我要是真什么都没了,你可不能不要我了。以后我就只有你了,我的后半辈子,就靠你养着我了。你肯不肯?”
“甘之如饴。”
洛长熙这么答她,低头吻了吻她的眼睛。
不过四个字,却令公仪凝的一颗心总算踏实了,落到实处了。
公仪凝本就不是个只懂风花雪月的矫情女子,再确定了一次洛长熙的心意之后,她也就又“活”了过来。
“不对,不行!”她又自洛长熙的怀中挣脱开来,忿忿道:“虽说是那么说,后路也打算好了,但我还是有点不甘心。”
“什么?”
“就许那个贵妃欺负我们,不许我们欺负回去?”
洛长熙见她突然转变了态度,也放下心来,跟着笑道:“那你想如何?”
“欺负她是难了点……”公仪凝沉吟道,“不过,既然她不想让我们查,就说明她真的心中有鬼,那我们偏偏就还要查下去不可了。再说了,怎么也得为我手下的那些人讨个公道吧!对了,还有……小绵羊!”
“小绵羊?”洛长熙惊道,“季大人?她怎么了?”
“我还忘了与你说完……”公仪凝道,“今日季大人也倒了霉,无缘无故地被查了,一查之下,说禄库失了案卷,她身为禄库文书,自有不可推卸之责,先是被拖出去打了二十大板,被打得半死,接着又罚了一年俸禄,留待察看。景青可担心坏了,急匆匆地跑去季家探望季大人去了。”
听了这些,洛长熙的面色愈加难看。
“现如今……我们怎么办?”
“入宫。”
“入宫?”公仪凝有些意外,“这时候?天都黑了……入宫干什么?”
“去……”洛长熙淡道,“见见那位对手——姚贵妃。”
62。争锋
公仪凝也跟着洛长熙一同入了宫。
到内宫之时;天已经全黑了;呼呼的冷风刮得人脸生疼。
洛长熙与公仪凝穿过长廊;在瑶华宫宫女的引路之下,去面见居于其中的姚贵妃。
一路走至宫门;公仪凝却眼尖地看见正宫门口跪了个女子。那女子低着头,背脊挺直,跪姿十分端正,可双手却是高举着的;手中竟端着一铜盆水。也不知她跪了多久;虽然还隔了一段距离;但公仪凝还是能感觉得到,那双高举着铜盆的手正不自觉地发抖。
洛长熙也看见了;不禁蹙起了眉。
“殿下可是在看那位季姑姑?”前方引路的大宫女突然停了步子;似笑非笑地朝洛长熙道,“殿下应当知道,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后宫诸事又实在烦乱,皇上便吩咐我们娘娘帮着打理后宫事务。谁知,今日一早,竟然发现这位统管内宫案卷的季姑姑……”
公仪凝听到“统管内宫案卷”,又听到“季姑姑”,心里一下便明白了。
这个被罚跪的宫女,就是季绵阳的姑姑。
“季姑姑怎么了?”
公仪凝心急,全忘了此刻她是在宫中,脱口便问了出来。
那瑶华宫的大宫女抿唇一笑,却也并不见怪,只道:“……这位季姑姑偷盗了宫中的物件,被人告发。我们娘娘心慈,并未张扬此事,只说让她在这儿跪着好好反省,等什么时候季姑姑肯想明白了,这件事也就什么时候算了。”
如此一说,洛长熙与公仪凝都明白了。
什么“偷盗”都是借口,真正让这位季姑姑受罚的缘由,必定是与季绵阳钞誊姚贵妃的案卷之事有关。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公仪凝还要开口,却被洛长熙拉住了。
“喂……”公仪凝低声表示不满。
洛长熙却只是朝她摇了摇头。
姚贵妃竟然让季姑姑跪在宫门口,又特地让引路的大宫女“闲聊”一般地提了几句,便是特意想要让洛长熙知道的。
——与她作对之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洛长熙转念一想,又觉得姚贵妃的出手还不算狠绝。只有青州金玉赌坊那边死了几个人,其余的看似遭了祸事,但其实还有可转圜的余地。尤其是季绵阳与这位季姑姑,她们二人被安上的“罪名”都不算小,可最终却只是一个挨板子一个罚跪。若真计较起来,就算是被逐出宫甚至丧命都是可能的。
姚贵妃这么做……
杀鸡儆猴?
洛长熙略想了想,再抬头时却已走入了瑶华宫内。
这一日是初一,按理说皇帝应在皇后宫中过夜。这也是为何洛长熙竟赶在晚间入宫,非要见姚贵妃的缘故。
而姚贵妃——姚千羽此刻果真是一人在殿内。
反正此时来见她的洛长熙与公仪凝都是女子,她便一点也不避讳什么,套着一件赤色宽袍,堕着一个歪歪松松的发髻,半靠在垫了狐裘的横塌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她们二人走入殿中,朝她行礼。
两方相见,心照不宣。
“五公主白日里要入宫来教皇长子,晚上又要入宫来向本宫问安,可真是辛苦了。既然这么辛苦,便不能让外人觉得皇上与本宫亏待了你。”姚千羽笑看着洛长熙,竟一点也不提洛长熙为何要入宫,反而一副话中有话的模样,又接着道,“今日皇上接到西陵王的上书,说是想求娶一位大巽公主为王后。本宫思来想去,在这几位未嫁公主之中,轮才貌与手段,当属你这位五公主去做西陵国的王后最为合适,于是本宫便将此建议说与了皇上。”
公仪凝大惊失色,也顾不上此刻身在何处了,下意识地看了看洛长熙,又抬头看了看姚千羽。她甚至忍不住地去猜想:也许姚贵妃只是故意吓唬洛长熙?也许根本就没什么王求亲什么求娶王后的事?
洛长熙心中一惊。
姚千羽的口气并不像是危言耸听。
而洛长熙不但知道西陵王上书之事,还熟知那位所谓的“西陵王”。
西陵国原本也是南疆诸部落其中的一支,但远征南疆的洛长熙却没能与这位“西陵王”交过手。只因这位“西陵王”身为南疆诸部落之中最大最强盛的一支,竟然在大巽襄南军出发之时便递交了国书俯首求和。之后洛明德很快便下旨,赐附属国名为“西陵”,并敕封其为附属国异姓王,自此之后,这西陵王年年上贡,以求安稳。
虽然这么一来免去了征战之苦,但洛长熙却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位西陵王。
她早听人说过,那西陵王之所以那么快便投降求和,并非是为了部族安危或是百姓疾苦。相反,他是个好吃懒做贪图安逸的平庸之徒,一见要打仗便慌了手脚,宁可跪地当奴才,也不敢奋起反抗。
这西陵王的懦夫之事,大巽朝内几乎人所共知。
可姚千羽竟提出要将洛长熙许嫁。
此时,洛长熙决心要查姚千羽,而姚千羽则不动声色将为其办事者敲打一轮。
此时,洛长熙气势汹汹地前来,可姚千羽却轻描淡写地将她未出口的话全阻了回去。
此时,洛长熙失了先势,姚千羽则步步为营。
“……五公主要不要猜猜看,皇上应了没有?”姚千羽笑起来的样子极媚,而那媚态之中又带着几分盛气凌人的气势,令人不敢直视。
洛长熙背上出了一层汗,一下子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公主在外多年,大概对宫内的规矩还有不甚熟悉的地方。这宫里的事可不像公主从前所面对的南疆战场,并不是会舞刀弄枪就能赢得了的。”姚千羽见她不答,索性转了话头,朝洛长熙笑道,“不过既然你今日踏进了瑶华宫,本宫就好心教一教你罢。这宫中规条虽然繁多,但归纳起来其实也不过就是六个字:懂分寸,识进退。”
她特意在说那六字之时加重了语气,眸光熠熠,意有所指。
洛长熙不是蠢人,自然听懂了。
“多谢贵妃娘娘指点。”
姚千羽掩口而笑。
“在这一点上,你还真是不如你姐姐。”
她的姐姐……洛长悦……
洛长熙不禁想起那一日在水榭之时,姚千羽对洛长悦冷嘲热讽,步步紧逼,而洛长悦却……只是低着头,任其折辱。
姚千羽的意思,是要她学她姐姐那般低头么?
“五公主难得入宫一趟,也别光在本宫这儿坐了。”提到洛长悦,姚千羽面上的笑意更深,“不妨也去栖芳殿看看你姐姐。这天黑得快,夜里又冷,你姐姐年纪不小却是未嫁之身,一人在这深宫里头孤冷凄清,只怕日日夜夜都寂寞难耐,真是可怜得很……”
姚千羽一提到洛长悦便说话难听,语带讽刺,似是故意要怎么教人难受便怎么说。
洛长熙有了上次的经历,也不那么冲动了。
反正洛长悦自己都不追究,更不许她管,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只是这一次她入到瑶华宫内之后,便一直在被姚千羽讽刺教训,她还没来得及说她此行想要说的话。洛长熙略略思忖,开口道:“方才贵妃娘娘宫中的宫女与我说,宫门口跪着的那位姑姑犯了错……”洛长熙说到此处,抬眸看了一眼姚千羽,见其面色不动,便接着道:“正如娘娘所说,天黑夜冷,不知娘娘可否给一个恩典,饶了那位姑姑?”
姚千羽又笑了。
“传说五公主是个冷血无情的‘杀神’,却没想到,生了一副菩萨般的软心肠。”
“贵妃娘娘说笑了。”洛长熙又道,“只是方才娘娘与我说的那个道理‘懂分寸,识进退’……我在宫中的日子尚浅,的确有不懂之处,但宫门口的那位姑姑在宫中行走多年,想来是懂的。既如此,就请娘娘宽恕她一次。”
姚千羽看了洛长熙一眼。
“若是……真懂了,饶一次倒也不算什么。各让一步,相安无事。是不是?”
“贵妃娘娘说得极是。”
自瑶华宫一出来,公仪凝便耐不住了,见左右无人,她便急急问道:“若皇上真要把你嫁给那个什么王,可怎么办?”
“那就……”洛长熙亦看了一眼四周,才低声朝公仪凝道,“反了。”
公仪凝瞪大眼睛,却是当了真。
“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