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面上这样的坦荡,但紧握着的手心里的汗丝表明了她内心里的慌张。
还好她早就在脑海里排演过无数次这样的话,设想过数百次这样的场景。虽然在她的设想里,在她慷慨激昂的出这一番话之后,盛嘉彦会深情款款的搂住她,并嗔怪一句:“傻瓜。”
不定还能顺手帮她理一理凌乱的鬓发以显宠溺。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又冷血的。
只见盛嘉彦面无表情的听完她这些,随后将目光一收,便自顾自的合衣休息去了。
他的病还未好全,脸色有些病后的苍白,却更显眉眼俊俏,孟萋萋指尖微动,又想扑过去。好在她生生忍住了,自己缩在马车的另一端往窗外眺望风景。
“没有不喜欢。”盛嘉彦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孟萋萋扭头看去,他仍闭着眼,方才的话好像还只是自己的幻听。孟萋萋爬过去,贴近他的脸问:“你什么,阿彦?你刚才了什么呀!”
盛嘉彦闭着眼蹙起一双眉,翻过身背对着她,却是再也不肯出口了。
孟萋萋干脆趴在他身上:“你刚才到底了什么呀!”
盛嘉彦立刻退了退,避开她的触碰,他睁开黑亮的眸子:“你们女先生只教你如何抄书,不教你男女授受不亲的么?”
孟萋萋知道他是不生气的了,见他躲开,又嘻嘻哈哈的扑上去:“这个女先生还真的没教诶!阿彦,你不生气了。”
盛嘉彦闭上眼不再开口,孟萋萋抓着他的胳膊来回耸动。俩人挣扎间,盛嘉彦一头撞上车壁,发出轻微的‘咚’声,孟萋萋连忙伸手去抚他的额头。
“阿彦,你没事!”
“别再过来!”
外头骑着马跟在马车右侧的迟峥听见里头的动静,眼里划过担忧一闪即逝。
盛家的这个子,应当不是怀有目的的?他如今才十三岁,应当算是年幼了,心思应当也不会狠毒到要算计孟萋萋来为自己复仇。无论如何,迟峥都希望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盛家的余孽,也不得不防。
回到宫里,孟萋萋被带去勤政殿给皇上请安。刚一进门,年过三十的皇帝就扑了过来。
“来仪,你是要将舅舅吓死!舅舅让你和亲,你便折腾这么一出,你这是要舅舅伤心啊!”皇帝老泪纵横,将孟萋萋来回看了一遍,确认她没事,才松了口气:“这群山贼若是敢对你无礼,朕现在就叫玄冽带兵将他们的山头都移平!”
孟萋萋连忙拉着皇上的袖子撒娇:“舅舅,我可不是如你所想的那般闹脾气才胡乱出走。我本是想带着阿彦去拜访傅老先生,谁知路上碰见山贼,才会有这番经历。好在被通风寨的人所相助,否则来仪怎能完好无损的到您面前呢,您可一定要好好赏通风寨的人。”
谢崇明犹疑道:“通风寨听着怎么也像个山贼窝呢?”
“怎么会!”孟萋萋连忙掩饰:“通风寨里都是一些老弱和妇女儿童,这样的人怎能做山贼?他们不仅心善,还治好了阿彦的伤寒。更是助迟叔破获鲁三胜那帮恶匪,实在该赏呀舅舅!”
谢崇明眼神微闪,似是还持有怀疑态度,孟萋萋知道他不好蒙骗,只能双手抱怀将头一偏:“舅舅若是舍不得,那来仪自个儿赏他们便是了!”
谢崇明被她逗的哭笑不得:“你的东西都是舅舅给的,还不是拿舅舅的东西赏他们?”
孟萋萋一时语塞:“那就从我的嫁妆里拿,大不了以后我少要舅舅几份嫁妆就是了!”
谢崇明笑的合不拢嘴,迟峥在一旁道:“来仪可知道陛下给你准备了什么样的嫁妆?”
“左不过是一些明珠首饰,再其次就是一些庄子铺子,不然就是白花花的银子罢。这么些年来,舅舅从下各处罗来的珍宝大半数都堆进来仪的‘河漫漫’了,着实都看腻了。”
谁知谢崇明大手一挥:“非也,你的陪嫁舅舅岂能只添置银两珠宝。”
一旁的总管太监福海公公趁势拱手笑道:“奴才恭喜来仪公主了,陛下刚巧为公主置办的嫁妆共计兵马三十万,城池十四州。”
这么大的礼!?孟萋萋看向谢崇明含笑的面孔,知道此事不假。
以往只知道自己得皇帝宠爱,没想到他在自己的嫁妆上如此不含糊。虽如此,孟萋萋还是有些警觉的感觉,自己的嫁妆如果当真如此,那自个儿现在在别人眼中,就不是一个简单受宠的公主了,便是一个活动的人形兵符。
想到自己日后可能会卷入更多的朝堂纷争国家利益,孟萋萋赶忙故作生气:“舅舅还不是要将来仪嫁的远远地,这么早的就置办好了来仪的嫁妆,分明是不想见到我了。既然惹舅舅烦了,那来仪现在就回孟府便是。”
谢崇明连忙拉住她:“好好好,舅舅往后不再了。等你年纪大点,再提这事。”
孟萋萋这才笑着扑进皇帝的怀里,周围的人便又了些恭维的话。
她被谢崇明搂在怀里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站在人群之外的盛嘉彦。
他一身黑亮的袍子立在热闹之外,与众人格格不入。
盛嘉彦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大家恭维赞美孟萋萋的时候,他连头也未曾抬过一下。
他这一世当真显得与自己疏离多了。
看来讨好阎王陛下的事业任重而道远……
孟萋萋内心轻叹。
“舅舅,”她望了盛嘉彦那个方向一眼:“其实这次的意外,反而让来仪意识到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来仪日渐长大,因为得蒙舅舅的宠爱,所以名声也在京城中广有传播,乃至下人皆知舅舅宫中有个横冲直撞的来仪公主。如此一来,我的安全自然就受到了威胁,平时出门所带的丫鬟侍卫虽然多,可是没有一个是能近身的。若是挑一个寻常的侍卫贴身保护,来仪的名声也会有所损伤。若是挑了女子,可始终也不如男子能挑能扛。”
孟萋萋的眼神流连在盛嘉彦身上:“舅舅若是愿意将阿彦培养成一个一等一的高手,那来仪的安危自然全不用担心了。”
眼见着谢崇明想要开口拒绝,孟萋萋又补充道:“阿彦去哪儿我是都要跟着的,同样他也会如此。舅舅如不答应,来仪就求迟叔。”
迟峥在一旁被点到名字,看了眼皇上。
孟萋萋顺势就要给迟峥跪下:“迟叔,请你收阿彦为徒,你把他教厉害了,来仪的安全也就有保障了。”
迟峥不敢受他这一跪,连忙往皇帝身后躲。
孟萋萋见状,连忙追向他的方向再继续跪下去。
俩人以皇帝为中心来来去去,谢崇明被他二人晃得眼花缭乱。最终袖子一甩:“都给朕站住!”
他看了一眼孟萋萋,无奈道:“好,便依你。”
随后皇上将盛嘉彦叫到跟前来,又是一顿教育连带着威逼利诱。盛嘉彦全程低着头,除了必要的时候应一声‘是’,其余时间干脆听着谢崇明碎碎念。
最终谢崇明的长篇大论在一句‘难得公主喜欢你,你要惜福’中结束。
孟萋萋便忙不迭的谢过他,遂拉着盛嘉彦逃离了勤政殿。
出了勤政殿,孟萋萋看向身旁面色淡漠的盛嘉彦,心翼翼道:“方才舅舅的话有些不太好听,你别放在心上,反正他做上位者久了,遇见谁都想敲打敲打。”
“他了什么?”盛嘉彦看她一眼,“我忘了。”
孟萋萋在他身边蹦跳一下:“舅舅的别的你都可以忘掉,可是最后一句挺重要的呀,你忘了?你好好想想,他刚才最后一句的是什么。”
“最后一句?”盛嘉彦当真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准许我们告退。”
“再前一句!”
“再前?那便是‘来仪不得顽皮’。”
“再前呢!?”
“再前……好似是让太监递茶。”
孟萋萋气的停在原地,盛嘉彦犹自不知的往前走去。
舅舅方才有那么多废话吗?!分明她记得每句都很重要来着,盛嘉彦摆明是要气死她!
“孟来仪!”孟萋萋的死对头谢瑶华许是得知她要进宫的消息,眼下身后带着十几来号人气势汹汹的从花园那端快步提着裙子走了过来。
孟萋萋见状,忙拉着盛嘉彦往反方向走。
谢瑶华见她躲着自己,飞快跑上前,以至于鬓上的一根金簪歪了下来她也浑然不知。
“孟来仪,”她扬着头颅将孟萋萋打量一番:“绑你的山贼何在?”
孟萋萋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被迟叔关起来了。”
“关起来了?可恶!”谢瑶华愤怒地喊了声:“我现在就要他放出来,我要问问这群山贼,如果我跟你同时站在面前,是绑你还是绑我。”
“谢翠你脑子坏掉啦?”
谢瑶华美目圆瞪,脸上升起一抹红晕,羞愤道:“了多少次,我不叫翠了,我现在叫瑶华!”
忽而她转眼看见一旁沉默是金的盛嘉彦,十分浮夸的拿扇子捂住唇,惊呼一声:“盛石头!”
第169章 不同的人生
谢瑶华不这么喊还好,她一这么喊,孟萋萋就想起当年谢瑶华是如何义正言辞的喊盛嘉彦为‘盛石头’,以至于她错过盛嘉彦这么多年!还在他时候欺辱他,以后回到地府指不定怎么被盛嘉彦算账呢。
想起阎王陛下房中收藏的那些刑具,孟萋萋的屁股就条件反射的刺痛一下。
见盛嘉彦容色冷峻,并不给什么反应,孟萋萋连忙将谢瑶华拉到一边。
“你还好意思呢,要不是你时候骗我他叫盛石头,他现在也不会对我如此冷淡!”
谢瑶华嘟着嘴看她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当初也不是我先叫他石头的,分明是听到皇叔家的侄子喊他石头,我才以为他叫盛石头嘛!”
谢瑶华看盛嘉彦一眼:“他干吗摆着一副臭脸,你当时可是救了他一命诶。如果让他去了北燕,早就是阶下囚了,哪儿还能如此放肆。要我你就别搭理他了,随便处置了。”
孟萋萋横她一眼:“要你操心这些!我就是喜欢他,结果他现在总记着我时候欺负他的那些事,这些事你也有份,你该怎么办!”
谢瑶华自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我管你跟他干什么,你爱怎么讨好他是你的事。赶紧叫迟统领将那群土匪放出来,我要跟你一争高下,看看谁才是大楚国真正的金枝玉叶。”
孟萋萋拿出一种‘你该不是个傻子’的眼神将谢瑶华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随即哀叹一声:“早就知道你一个没谈过****的,连喜欢的人都不曾有过的人,是根本不会理解我的这种心情。罢了,我问了你也是白问。”
孟萋萋罢,转身要走。
谢瑶华一向要跟孟萋萋比个高下,听她如此,便不让她走了,快步拦在孟萋萋面前:“不就是讨好人吗,谁不会?”
孟萋萋见盛嘉彦往她们这边望了一眼,连忙扑过去捂住谢瑶华的嘴,低声急道:“你点声,生怕阿彦听不到!”
谢瑶华不自然的抽开被孟萋萋抓住的胳膊:“别动手动脚的,我与你没有那么亲密。”
孟萋萋知道现下不是话的地方,只道:“今晚记得来河漫漫找我,我们再仔细商量。”
言毕,她拉着盛嘉彦走远了。
谢瑶华昂着的头颅终于垂下,她想起孟萋萋的疑问,问道身边的婢女:“什么是****?怎么讨好喜欢的人?你们有经验吗?”
宫女们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养你们是干什么用的!”谢瑶华轻斥一声,甩袖拖着迤逦的裙摆往前走去。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孟萋萋瞧自己。
不就是****嘛,虽然没体会过,但问一些经历过的人就是了,这有什么难的。
打定主意的谢瑶华,脸上扬起胜利的微笑。
到了傍晚,谢崇明临时起意,在后宫的玉乐宫中为孟萋萋办一场膳宴,好好弥补一下孟萋萋这两在山寨里受的苦。
受邀的除了皇后还有一位正得宠的聂婕妤,以及一众皇子和公主。这次迟峥与聂玄冽也被邀在侧。
孟萋萋被宫人在身上堆了层层叠叠的珠纱与宝翠,她一步三晃的走去玉乐宫时,众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皇后见了孟萋萋,分外欢喜:“好孩子,来舅母这儿让舅母好好看看。”
她抓着孟萋萋的手腕,看了一圈才抚了抚心口:“好在无事,这两可苦了你了。”
没过一会,太子大步跨了进来,他生的粉面桃花眼,惯是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家里都满房妻妾了,可现如今连个子嗣也没有。
聂婕妤便忍不住道:“什么时候才能听闻太子妃的喜讯呢?”
太子谢忆转了个眼神过去,笑道:“儿臣不急,聂母妃家中的大将军玄冽至今未娶,倒是应该比儿臣更为着急才是。”
皇后听了,连连点头,向聂婕妤道:“你这个侄儿也三十有几了,为朝廷立下无数赫赫战功,偏生身边就没有一个疼人的,这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