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鸾一呆,蹙眉问:“什么?”
厉玉书看着皇后离开的方向,两根眉毛悲伤地聚在一起:“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生的眉眼俊秀,又是一副翩翩公子的装扮,此时此刻念着情诗,倒叫昭鸾这样未经人事的姑娘一颤。尔后她双颊攀上可疑的红晕:“厉公子思念的那人,万一早已心有所属,该怎么办呢?”
这话仿佛到厉玉书心坎里,他更是悲痛的捂住胸口:“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昭鸾心中一喜。原来这个厉玉书对她竟含爱慕的心思?她越想越是羞赧,伸出手推了一把厉玉书,娇嗔一声:“讨厌!”
她力道极大却犹自不知,厉玉书这稍显瘦弱的身板被她这样一推,险些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上。
昭鸾公主带着人害羞的跑远了,厉玉书呆愣在原地。
他什么了吗?公主为什么他讨厌?
……
披香殿内,孟萋萋与盛嘉彦刚进门,便见到殿中凌乱的摆设。
铜鹤香炉倒在地上,鹤嘴里的香灰向外洒露了一半。不远处的地上摊着白绫和倒地的凳子,帘幕后的床榻上坐着敏贵人,旁边有数余个太监宫女看着她。
敏贵人一见到皇帝来了,立刻站起身:“陛下……”
尔后她的目光接触到皇后冷冷的神情,有些瑟缩:“皇后娘娘。”
“你们都下去,本宫和陛下想要单独跟敏贵人聊聊。”盛嘉彦一开口,这些宫人便低着头鱼贯而出。
最近盛嘉彦的皇后坐的很是雷厉风行,宫里头不少人都开始怕他了。
室内只剩他们仨人时,敏贵人却心翼翼的道:“臣妾想单独与陛下话,皇后娘娘可否允准?”
盛嘉彦想都未想,冷淡的回应一句:“不准。”
敏贵人立刻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孟萋萋当和事佬在中间打圆场:“皇后的意思是她也想知道你有什么苦衷,朕都在这里了敏贵人可以到底为什么要寻死。”
“臣妾……”她低着头,却是抬眼看了看皇后:“臣妾不敢。”
孟萋萋蹙眉:“有何不敢的,朕准你,你就不要担心,将你知道的都出来。”
敏贵人期间不断抬眼观察皇后的神情,盛嘉彦却是抱臂立在一旁,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最终敏贵人狠了狠心一咬牙道:“对不起了皇后娘娘,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把所有的事情都讲出来,您若是要怪您就怪我,我看您跟陛下感情日益渐好,实在是不敢再欺瞒!否则到时候连累的,就是孟家上下全族的性命!”
“哦?”盛嘉彦略略挑眉:“你若这样,本宫愈发感兴趣。”
孟萋萋一脸听八卦的神情凑近:“这么严重吗?那你快。”
“其实皇后娘娘……”敏贵人狠了狠心,一咬牙:“皇后娘娘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了!”
什么!?
孟萋萋和盛嘉彦具是一怔,俩人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敏贵人继续道:“早在皇后娘娘未进宫前,娘娘十六岁的时候,跟家人一同南下入住观春园。就曾与一男子每夜亲密接触,当时我还是娘娘身边的贴身丫鬟,可每次娘娘都将奴婢赶去外间。当我听着屋内欢好的声音时,为娘娘既是担心又是忧愁。我也曾问过娘娘对方是何人,娘娘自己都答不出来,称俩人不过萍水相逢。”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完璧?”盛嘉彦镇定自若的很。
“这就要问娘娘您自己了,在圣旨下来的时候,您分明慌张的拉住臣妾与另外一个婢女绿问如何逃过与皇上的初夜。”敏贵人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恶毒:“难道您都忘了吗?您以不干净的身子嫁入家得封皇后,您不敢让太后娘娘和皇上知道,因为您内里早已不堪!”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现在才出来?”孟萋萋看着她。
敏贵人一愣,对着皇帝的时候表情又是一副很伤心的样子:“臣妾服侍了皇后娘娘十几年,娘娘待臣妾不薄,而且事关重大,臣妾岂敢随意将此事出来?只是眼见着皇后娘娘与陛下感情愈发好,此事早晚有一昭告于下,臣妾为了孟府,不敢不!”
孟萋萋看向盛嘉彦,后者淡淡的给了一个她一个眼色。孟萋萋会意,轻咳两声:“敏贵人,你的意思是,皇后与旁人有过夫妻之实,并在这之后嫁给了朕,一直以来未被发现,是因为她从未侍寝。你担心她受朕宠爱,朕发现了她不堪的过去,所以才提前禀明?”
敏贵人愣了两下,嗫喏着唇:“是……是这样的。”
孟萋萋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其实此事,皇后一早就跟朕坦白了。”
敏贵人大惊失色,她看向皇后,又看了看皇帝:“这不可能,她怎么敢?”
“她为什么不敢?正是因为这样,朕跟皇后之间的误会才化解,朕心疼她从前遇人不淑,现在打心眼里疼爱她,难道不可以?”
敏贵人难以置信的看着孟萋萋:“陛下不介意?”
孟萋萋背着手,镇定的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在意又有什么用呢?现在朕好好对皇后,就足够了。”罢,孟萋萋陡然严厉起来:“倒是你,寻死觅活。你可知妃嫔自戕乃株连九族的死罪!你口口声声为了孟家着想才抖露出当年的事,那你可知朕一样可以以你自戕的罪名迁怒孟家。朕看你不是为了让朕不被瞒在鼓中,而是为着自己的私心!”
盛嘉彦适时接话:“敏贵人知道的也太多了,今日跟皇上了,明日保不准会告诉别人。依臣妾所想,不如就地赐死,对外宣称是上吊自尽,皇上以为如何?”
敏贵人彻底慌了,连滚带爬到孟萋萋脚边拽着她的衣衫:“皇上!皇上饶命,臣妾绝对不会出去的。”
第277章 南巡的帝后
孟萋萋余光看见盛嘉彦递给她一个眼神,她会意,轻咳两声:“不是朕为难你,此事事关重大,危及到了皇后及朕的面子,朕不得不对你狠狠心。毕竟就算你不,不还有个……那个叫绿的吗?”
敏贵人似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激烈晃动抓着孟萋萋衣角的双手:“臣妾决计不会出去的,陛下和皇后娘娘更应该担心绿。毕竟当年娘娘更加信任绿,且任何时候都将她带在身边,有什么事都与她商量。绿知道的事情绝对比臣妾知道的多,只是当年在皇后娘娘进宫前,绿就被莫名其妙的缘由贬到了观春园。现在臣妾细细想来,肯定是绿知道所有事情的经过,皇后娘娘急着封口,才将绿贬斥离京。陛下若不信,可以去观春园一问便知!”
孟萋萋用眼神询问盛嘉彦,后者稍稍颔首。孟萋萋便假装大发慈悲道:“你都这样了,朕少不得确认了再来问你。这几日先将你继续禁足,你若胆敢再闹出什么动静,朕唯你是问!一切都等到朕查明了再,知不知道?”
敏贵人经这样一吓,颤颤地点了点头。
盛嘉彦则很是配合的作出一副伤感的模样:“敏贵人,本宫待你不薄,往日在闺阁中待你跟绿是一样的好,为何你现在要这样反咬本宫一口,玷污本宫清白?本宫也希望陛下能早日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
罢,孟萋萋携着盛嘉彦双双飘然离去,留敏贵人一人呆坐在地上抽泣。
他俩出了披香殿,一路奔回建章宫。
孟萋萋立刻屏退下人,原地转圈:“怎么办怎么办,阿彦,孟庸和周行的关系比我们想象的复杂的多了。原来我们不止要阻止他们国运衰败,还要管周行绿帽子的事?!”
盛嘉彦不慌不忙的润了口凉茶:“也许周行的所作所为也是国运中的一部分。”
孟萋萋深以为是的点了点头:“周行也太荒唐了,虽然表面上看着是个十分正常的皇帝。但他竟然为了一个死掉的心上人荒废了数年朝政。宫里头一堆牛鬼蛇神,周行的亲妹妹昭鸾幻想兄妹恋,大臣们带着皇帝一起打叶子牌,不愿意带太后一起的原因就是因为太后耍赖?还有那个什么,偷窥皇后暗恋皇后的表哥厉玉书……”
“你什么?”盛嘉彦敏锐的捕捉到了一点:“你刚才谁暗恋皇后?”
孟萋萋愣了一下:“厉玉书啊,怎么了……”
盛嘉彦眉峰一凛:“我们要想办法接近这个厉玉书了。”
“为何?”
“书中记载,在这个朝代结束的时候,第一批带兵攻入皇城的人,就是厉玉书。”盛嘉彦神色变化莫测:“他现在表现的如此热爱皇后,恐怕真正目的是有所图的。”
孟萋萋恍然大悟:“厉玉书有可能是一个关键人物?可是……”孟萋萋想起他的模样:“看起来就是一个正常的酸腐书生,竟能领兵入京?如果他是韬光养晦,那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周行还允许他随时出入内宫呢,不知道布置了多少眼线了。”
盛嘉彦颔首,停了一会吩咐道:“你可以让人准备南下了。”
“南下?我们去哪儿啊?”
“观春园。”盛嘉彦斜睨她一眼:“厉玉书的事暂时放放,孟庸身上的事我们要先弄清楚,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一些别的渊源。”
能出去游山玩水孟萋萋不知道多么愿意了,当即催促着太监传旨叫人准备。太后知道以后并未加以阻止,倒是要求孟萋萋一定要将舒妃带上。孟萋萋倒是无所谓的,只要这个舒妃不添乱,她不介意多带一个。不过既然带都带了,那就多带几个。如此一来,孟萋萋随手点了后宫几个名字,一个舒妃,两个才人,还有一个宝林。
宫中一切都安排妥当,出发那日风和日丽,晚夏的风拂在面上带来舒适的倦意。
周誉礼扯着孟萋萋的衣角,可怜巴巴的:“父皇,您可要快点回来啊。”
孟萋萋摸了摸他脑袋:“一个月后就会回来了,这期间你要跟着姜太傅好好做功课。一日都不要偷懒,父皇回来会检查的。”
盛嘉彦在一旁冷哼一声。
孟萋萋连忙补充:“你母后也要检查的。”
孟庸的两个婢女碧绮和翠缕都在往马车上清点一路上要带的东西,翠缕心直口快,笑道一句:“这样一看,殿下跟娘娘竟有八分相似呢!”
孟萋萋还来不及去细想这其中的关系,就听得碧绮奇怪的咦了一声。
“姜太傅,您怎么也跟着装行囊?”
孟萋萋绕到车队的中间,发现姜治这老头竟往马车上搬运自己的东西。他喘了口气:“陛下不是要南巡吗?”罢,他还准备指挥人将他喝茶的桌子搬进马车。
孟萋萋一掌拉住他:“太傅!您不用跟着去。”
“什么?陛下不带臣?”姜治一脸难以接受的样子。
孟萋萋贴近他几分:“您需要留下来好好教导誉儿,您走了谁来教他!”
“不还有臣的同僚几位太师大人吗?”
这老头找起借口来一本正经的。
孟萋萋便以退为进,将姜太傅拉到一边声:“太傅,朕让你留下其实着实是有苦衷的。朕不在的这段时间,希望您能在宫中替朕留意厉玉书的行踪,就算皇后不在宫内,朕也要知道他的确切去向,否则朕一直被蒙在鼓里,实在是难堪。”
姜太傅听后,摸了摸胡子,眼睛一眯,了然的点了点头。还给了孟萋萋一个“大家都是男人,都明白”的眼神。
安抚好姜太傅,向太后辞行,孟萋萋等人便准备要动身了。
此时此刻,某处角落。
厉玉书躲在暗处看到皇帝的车队准备出发,心中嘿嘿两声,正要找个机会跟上去。谁知他的肩膀忽然被人大力的握住,险些痛的他叫出来。
厉玉书面目狰狞的回头,昭鸾公主满面含羞的站在他身后。
他看着昭鸾公主这个庞然大物娇羞的扭了扭手指头:“厉公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厉玉书一阵心虚,隐瞒道:“方才在宫中走的有些累了,想找个阴凉处歇歇脚。现下草民正准备归家了,劳公主操心。”
“不操心不操心,”昭鸾笑了两下,满头珠翠花枝乱颤:“这样急着回去做什么?为何不在宫中住几日呢?皇宫很大的,有的地方你或许都没有去过,我可以带你去走走转转。”
厉玉书面上一僵,努力保持笑容:“不敢劳烦公主寻常男子在宫中逗留许久恐怕不妥,厉某这就要回去了。”
昭鸾死死的抓住他左肩:“急什么?我皇兄带着我皇嫂南巡去了,厉公子想留多久都可以,有我昭鸾带着你,你也不用害怕。”
那边车队已经出发了,厉玉书急了:“公主,厉某不是这个意思……”
昭鸾不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拖着他往回走:“我给你呀厉公子,我皇兄的珠玉堂可是一个非常好的地方。那里引流地泉,我每次都会去那泡一会,太医能活血养身,是极好的呢。平时我皇兄都不许别人进去,今便宜你了,带你去看看。”
昭鸾心中嘿嘿一笑,仿佛看到了她与厉玉书鸳鸯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