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书怡沉默了会,方才抬起头来道:“三郎这孩子,是我们做爹娘的太惯他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还。。。。。。还有些不明是非。。。。。。我和他爹觉着,要是再不对他严厉管教的话,孩子或许以后会犯更大的错。从前曾听人说过一句话,惯子如杀子,不如棒头出孝子。如今想想,这话还真的很有道理。”
朱大夫呆了呆,在大户人家家里待过的人果然不一样,否则一普通农妇哪有这般见识?
他捋着胡子笑道:“庆和到底是读书人,你们好好同他讲道理,他必是懂的。”
又说了几句“好好休养”之类的话,朱大夫终于出言告辞。
送走了朱大夫,用过了午饭,徐书怡和崔长河带着小儿子出发往镇上去。
牛车的速度不快,路上看到的人难免要问上一句“你们家庆和这是咋了?”
徐书怡全程僵笑:“他受了点伤,我们准备带他到镇里去瞧一瞧。”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一座小院面前。
崔长河拍了拍大门,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出来开了门,疑惑地问道:“请问你找谁?”
崔长河颇有些局促地道:“请问。。。。。。请问您是曾夫子吗?”
听到这句问话,曾城礼心中的疑惑更浓了:“我姓曾,你是。。。。。。”
“曾夫子好。”徐书怡适时出了声。
曾城礼循声望去,待看到牛车上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他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你们是崔庆和的亲人?”
“是,是。”崔长河连连躬身应道。
曾城礼略一沉吟,作了个请的手势,出言道:“请进来吧。”又看了眼牛车,道:“牛车可以放在院子里。”
崔长河面色一喜道:“多谢夫子。”
一家三口,崔长河在前,徐书怡扶着崔庆和在后。
一进正堂,徐书怡暗暗扯了扯崔庆和的衣袖,便见崔庆和深吸了口气,冲着曾城礼拜了两拜,口中道:“夫子,之前学生顽劣不堪,是学生的不是。。。。。。还请夫子您再给学生一次机会,学生必不会辜负了您的期望。从今往后,学生一定发奋读书,再不三心二意了。”
这番话似乎没有打动曾城礼,他端坐在椅子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道:“如果我没记错,诸如此类保证的话,庆和你已经说过多回了。”他朝崔长河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说来惭愧,许是我教学生的水平不够,这一年,庆和的学业丝毫不见长进。以我之计。。。。。。莫如二位另请高明?
此言一出,崔长河父子的脸唰一下变白了。
唯徐书怡不慌不忙地道:“夫子,圣人有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我儿既已知晓错误,烦劳夫子再给他一次机会吧。至于夫子您所说的另请高明,恕我直言,这恐怕不是崔家能做到的事情。崔家只不过区区农家,祖宗往上八代都是目不识丁之人,好不容易出了一个会读点书的苗子,当然想着他光宗耀祖的。不瞒夫子,庆和这孩子从前在村里念书时便受到了夫子的表扬,夫子说他不愿耽搁了孩子,又说您学问出众,若是能把孩子送到你这儿,或许以后还真能读出点名堂来。错过了您,我们实在不知道还能从哪里找一位好夫子。”
还有一点,徐书怡没有说,这样被开除的学生,名声肯定会受影响。如果还想继续进学,除非跑到远一点的地方,附近这一块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否则她也不会只给崔庆和两种选择,要么读书,要么种地,而崔庆和也听懂了,若无法打动曾夫子,他最后的命运就是回家种地。
一席话听得曾城礼震惊不已,一个乡下农妇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太令人吃惊了!
良久,他才干咳一声道:“嫂子你。。。。。。太过誉了,我实在不敢当。”
徐书怡笑道:“我句句发自肺腑,还望夫子您。。。。。。”一边说一边眼里透出了祈求之意。
不知为什么,曾城礼被她看得有点不自在,重新将目光落到崔庆和的身上道:“为师再给你一次机会,下回再犯,如何求情都没用了。”
听罢,屋里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徐书怡看了眼曾城礼,暗道:幸好夫子是个厚道人。
第6章担忧
来时忐忑不安,回时心神大定。
崔长河一面赶着车一面笑道:“曾夫子是个好夫子。”说罢这一句,他又看着徐书怡道:“他娘,多亏你说得话中听。”
徐书怡未及开口,便听崔庆和接话道:“爹说的是。夫子能同意再次收下我,娘那番话起的作用不小。娘,儿子多谢您了。”
徐书怡淡淡地道:“我和你爹也没别的要求,只愿你好好读书罢了。”
崔庆和应道:“请爹和娘放心,我今后一定好好用功,不辜负二老的一片苦心。”
此言一出,崔长河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徐书怡却只是瞥了崔庆和一眼,心道:现在说得好听有什么用,自要看你今后的表现。
说真的,她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本来她以为要费好一番唇舌,甚至还打算了在曾夫子面前哭上一哭的。
仔细想想,与其说是她那番话打动了曾夫子,还不如说是曾夫子仁慈爱惜。听曾夫子的语气,怕是崔庆和在学堂里并没有用心读书,反而跟着别人沾染了恶习,因而令他越来越失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崔庆和屡屡不听劝告,曾夫子失望愤怒之下,或许才说了让人退学的话。
不管其中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好歹她完成了原主的遗愿,心中的愧疚也稍稍减轻了一些。
等三个人回到家,已是申时。
将儿子送到房间,崔长河看着天色道:“他娘,天色还早,我去田里看一看。”
徐书怡知道,正值农忙,多耽搁一天,地里的收成或许就会受影响,便说道:“那我也去吧。”她前世在农村长大,农活做过不少,所以对下地没多大的排斥。
可她的提议受到了崔长河的拒绝,理由是她身体才好,为着三郎又刚刚往镇上跑了一趟,回来再下地干活的话,恐怕身体吃不消。
徐书怡听罢也没坚持,回房间休息去了。
只是她躺下没一会儿,忽地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顿时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之前光顾着崔庆和的事了,倒把崔长河给忘记了,崔长河可是这具身体的丈夫啊!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以后要跟崔长河。。。。。。一想到这里,徐书怡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若崔长河是个俊俏的男子也就罢了,但他偏偏是一个皱纹满脸,肤色黝黑的庄稼汉,不行不行,自己怎么能跟这样的人睡在一起呢。
徐书怡“腾”地从床上跳起来,嫌弃地看了看被子,接着又看了看床头的小木箱子,赶紧整了几套衣服出来。
捧着一包衣服,徐书怡来到了崔兰花的屋里,顶着对方好奇的目光,她开口说道:“兰花,娘这些日子和你睡,你爹他。。。。。。他打呼噜声好像老虎吼,娘睡不好。”
崔兰花了然地点点头道:“爹近段日子干活累了,不然呼噜声也不会这么响。娘你身子才好,合该好好休息。”
听到她的回答,徐书怡一颗心落了地,幸好有个孝顺的女儿。她想着,能躲过一阵是一阵,日后再可以想别的办法。对于崔长河,她可以客客气气地待他,但如果他不识相,硬要和自己做夫妻之间的事情,那她也不是吃素的!
晚上,崔长河回来,徐书怡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他爹,你呼噜声太大,我晚上睡不好。这些日子,我就跟兰花一道睡。”
闻言,崔长河马上表示了理解:“他娘,你怎么不早说?都是我害了你!”
徐书怡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崔长河待原主确实不错啊!那以后自己提分床睡的要求,崔长河应该也会同意的吧?只不过,她得找出一个好理由来。
看到了希望的徐书怡毫不吝啬地给了崔长河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爹,不关你的事,我多养养就好了。”
崔长河不自在地摸摸后脑勺道:“他娘,咱们先去吃饭吧。”
“好。”
饭桌上,崔庆森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爹,娘,我看咱家地里的粮食收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打算去老丈人家瞧一瞧。”
见公公皱了皱眉,方氏心一凛,忙说道:“爹,您知道的,我爹身体不好,弟弟年纪又小,我担心他们来不及收粮食。”
说着,她又冲徐书怡讨好的笑了笑:“娘,当家的就去帮一天。”
徐书怡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好像从两家订了婚以后,这崔庆森便时常往岳家跑的。自己的儿子如此惦念岳家,原主为此多少有点不高兴,但方氏会说话,经常捧着原主,所以原主后来对这种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爹,地里的活怎么样了?”
崔长河回道:“稻子是收的差不多了,只是近段时间家里也忙。。。。。。”他顿了顿,看着面带忧愁的二儿媳,终于同意道:“二郎去帮一天吧。”
方氏松了口气:“谢谢爹,谢谢娘。”
饭桌的另一边,陈氏听着公公和弟妹的话,心情忽地有些低落。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徐书怡,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除了崔玉梅。
崔玉梅脑子一转,立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姥姥姥爷家也是劳力不足,娘心里肯定很想让爹去帮一帮的,但现在既然二婶他们已经先提出来了,那爷奶再如何也不会放爹离开了。否则,地里的活谁去干呢?
但眼睁睁地看着母亲难过,崔玉梅自问很难做到,她想自己还是个孩子,有些话说一说也无妨。娘怕爷奶,她可不怕。再说,她还打算让爹娘对爷爷彻彻底底冷心呢。
于是,她咬着筷子,一脸天真地道:“爷爷,二叔去给二婶家干活了,那我爹能不能也去姥姥姥爷家干活?”
崔长河脸一拉,说道:“小孩子家家的,管那么多事干嘛?”
崔长河的态度让徐书怡见识到了什么是“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她毕竟不是原主,所以对崔庆林夫妻也没有那么讨厌。她对崔长河道:“一碗水要端平,既然让二郎去岳家了,大郎也去半天吧。”
一听这话,陈氏喜不自禁:“爹;娘;我。。。。。。”
“好了,好了,吃饭。”崔长河用筷子敲了敲桌沿:“大郎,你娘既说了,你明天下午就去个半天。”
“嗳,嗳,都听爹的。”崔庆林连声应道。
崔玉梅快速地低下头,掩盖住了眼里的震惊,奶她太奇怪了,越来越奇怪了!
第7章福利
白天干活累了,所以男人们在晚饭后就上了床。
正房西边是崔兰花的房间,她就着烛火低头绣着帕子。
徐书怡看着昏暗的烛光,禁不住催道:“兰花,帕子明早再绣吧。对着这样暗的光,时日久了,娘担心你的眼睛受不住。”
“知道了,娘。”烛火映着崔兰花清秀的面庞,浮上一层淡淡的光,看着有股别样的美丽,她口上虽答应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徐书怡无奈地摇摇头,坐到崔兰花的身边,也不说话,只紧紧盯着她看。
时间一长,崔兰花忍不住了,被看得十分尴尬,红着脸说道:“娘,您别看我了,我这就熄了灯。”
烛火一熄,房间里即刻暗了下来。黑暗中,只远远地听到两声犬吠。
崔兰花的这张床比较小,徐书怡又不习惯挨着别人的身体睡,躺了一会便觉身体隐隐发麻,说不出的难受。
“兰花,你里边还有没有空间了?娘翻身有点困难。”徐书怡小声说道。
崔兰花朝墙壁那边又移了移,问道:“娘,这样行吗?”
徐书怡无声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嗯,这样很好。”
辗转反侧了许久,徐书怡终于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睡梦中,徐书怡梦见自己置身于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定睛一看,这个房间不正是她之前跌倒的地方………卫生间吗?她看着台子上熟悉的物品,心里五味杂陈。渐渐地,她的视线移到了半人高的镜子上,镜子里面清晰地照出来了一个人影:暗黄的肤色,满额的皱纹,斑白的头发。。。。。。看着看着,徐书怡突地发出一记恐惧的尖叫声,随即她猛地惊醒,眼睛亦睁了开来。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擦了擦额头冒出来的细密汗珠,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真没想到,同样是三十六岁,原主看上去居然会是这么地老。唉!自己怎么就穿到这具身体上来了,好歹老天爷给个年轻一点的身体啊!
此梦过后,徐书怡怎么也睡不着了。估计是对卫生间还有怨念吧,不然也不会梦到,她这样想着。
可是,当她的脑子里闪过卫生间三个字的时候,忽然,一件令她极其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她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