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来福正要退下,随即却又想起什么事儿似的,顿住了脚步,道:“还有一事。”
“什么事儿?”心禾问道。
“今日一早,那万花楼的阿怜姑娘特意来了一趟我的铺子上,说是想给夫人道谢。”来福道。
心禾诧异的道:“为什么她不亲自来找我?”
来福讪笑着道:“她说丞相府这种地方,她这种人怕是轻易进不去,所以才来了铺子上,让小的带一句话,说夫人帮了她这一次,她向来是有恩必报的人,日后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相求,必然应允。”
心禾笑了:“你去回了她,就说上次的事儿,本就是我们互利互惠的事儿,算不得什么帮不帮的,不至于记恩情这么严重。”
“可阿怜姑娘说,夫人帮的还是要多一点的,毕竟,夫人只不过要一个响亮的招牌,而她得到的,却是一次重生。”来福道。
心禾笑着摇了摇头:“也罢,她要这么想,就这么记着吧。”
从此她远走蓝山城,天高地远,哪里还能记得起这远在京城的一个叫阿怜的姑娘?又哪里需要用的上她的这份感恩?
“是。”
送走了来福,心禾却突然睡不着了,大概是来福的到来,让她又更加明确了自己要离开的事实,她突然开始想,这个京城,对于她来说,到底算什么?
从来到这里起,便是风云不休,过的也是心惊胆战,可真正说要走,却也到底多了些许留念。
心禾牵出一抹笑来,哪里没有留念呢?既然走到了这一步,便接着走吧,左右他陪伴在她的身边,什么事情不是可以接受的呢?
——
直到天色擦黑,穆侯楚才风尘仆仆的回府来。
“夫人呢?今日她出门没有?”穆侯楚阔步往里走,一边问着后面恭恭敬敬的跟着一路小跑的小厮。
“夫人今日一直在房里呢,就一个叫来福的小厮来过一次。”小厮恭敬的道。
“不必跟了。”穆侯楚脚步不停,径直往他们的婚房走去。
小厮连忙打住了脚步。
谁知凌风却匆匆跑上前来,抱拳道:“主子,京中一切分布已经安排妥当。”
他就要离京了,但是对于京城的事情,却是半点也不能疏忽的,京中的眼线重新安排分布,以陈汉良为首的一众朝臣也是各自得了新的命令。
穆侯楚忽而顿住了脚步,转头看他:“段阁老那边,加派几个暗线,最好暗中成为他的心腹。”
凌风顿时有些不解的道:“段阁老和主子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应该不必这般防范吧。”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穆侯楚冷声道。
“是!”凌风不敢多问,心知主子必然是有他的想法的,他照做就是。
“段澜呢?”穆侯楚道。
“段少爷现在在府中静养,昨日他硬生生受下主子的一掌,伤的不轻。”凌风说着,心里都不禁在打鼓,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穆侯楚面色微沉,牵扯出一抹冷笑来:“呵。”
凌风忍不住道:“主子既然这般忌惮段少爷,为何昨日不干脆杀了他?”
凌风跟在穆侯楚身边这么多年,对于他的功力自然是再了解不过的,昨日看上去像是夫人劝了相爷才放过的,可实际上是,相爷根本就没打算杀他。
若是真的想杀他,拍出去的那一掌,用十成功力,根本等不及夫人来劝,段澜就死了。
怎可能到现在还能活的好好的?
穆侯楚冷眸扫过他:“我何时忌惮他了?我需要忌惮他?!”
凌风腿肚子一个哆嗦,大惊自己说错了话,连声道:“自然不需要!夫人对主子真心无二,小小段澜,根本没什么分量!”
穆侯楚冷哼一声,这才转身走了。
凌风站在原地,在风中凌乱,看着自家主子傲娇离去的背影,心里已经泪流满面,自从夫人出现之后,真的是,成也在夫人,败,也在夫人!
穆侯楚走到门口,便见书兰和小玉都守在门口。
两人福了福身:“相爷,夫人正睡着呢。”
穆侯楚轻声推门进去:“你们退下。”
“是。”
脚步放轻,缓步走进去,挑开里间的帘子,便见这个小女人蜷着身子缩在那软榻上,身上盖着一层薄毯,已经被她踢到了一边,连睡觉都不安分的小女人。
穆侯楚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将薄毯重新盖好,看着她安然的睡颜,便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为什么不杀段澜?
因为忌惮。
不是忌惮段家,段阁老他都不怕,何至于一个没有丝毫势力的段阁老的儿子?
他唯一忌惮的,不过是她。
不论段澜从前和她有没有什么过往,段澜对于她来说,至少从来不是敌人,他若是杀了他,怕是会成为她心里的一根刺,相反,若是放过他,段澜就成了一个无关轻重的人,再以后的漫漫数年里,她恐怕想起他的机会都少。
他也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便是他到底不忍心,让她见识自己的残忍。
虽说不止一个人告诉她,他暴戾又残忍,踩着无数的尸体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她不在乎,他便会在心里暗自欢喜,可听说和见识到底是两码事,她若是哪一日,见识了他骨子里的冷血和残暴,又会如何呢?
第348章 什么都不怕
穆侯楚摸了摸她的小脸,轻声道:“心禾,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的,丁点都不行。”
心禾本来就睡的很浅,似乎被他的动静给弄醒了,睡眼惺忪的睁开眸子,都还没看清眼前的人,便问道:“你回来了?”
穆侯楚给她理顺了头上凌乱的额发:“怎么在软榻上睡过去了?”
“我想等你来着,等着等着,就困了,你吃饭了没有?”本来早上还生气呢,这一天过去,便已经忘的一干二净了,只惦记着他出门的时候还没吃饭。
“吃了。”穆侯楚心里一阵暖意,他从小没有感受过这种家的温暖,回到家里,有人在等他,有人惦记他有没有吃饭,他似乎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新婚第一天,嗯,不错。
“心禾,我们明日便要走了。”穆侯楚道。
心禾点点头:“我知道。”随即坐起身来,抱着他的胳膊道:“左右是跟你一起走,早走晚走都好。”
穆侯楚笑了笑:“嗯,反正是和你一起,去哪里都一样。”
“穆侯楚,我们以后还会回来吗?”心禾突然问道。
穆侯楚笑容淡了几分,轻抚了她的脸蛋道:“若是真的有回来的那一天,怕是······出大事了。”
心禾心里忽而一凉,他不说,她却是懂了,只有可能是带兵攻入京城了吧。
“心禾,这些事你不要多想,一切有我,不论何时,我都会护着你,嗯?”穆侯楚轻声道。
“嗯。”心禾趴在他的胳膊上,点了点头:“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外面夜色漆黑,哪怕抬头看不到丝毫的光亮,有他在身边,也什么都不怕,一切都已经变的不一样了,他们现在是夫妻,是分离不开的两个人,无论什么事,都要一起。
而这种感觉,她却觉得很好。
心禾微微扬起唇角,嗯,很好。
——
次日一早,整个相府都忙碌了起来,收拾东西,要撤离京城。
穆侯楚除了一队暗卫带着,其他的阖府上下的奴才要么发卖要么留在府里守宅子,他的行李也少的很,看着奴才们收拾出来的东西,心禾都要怀疑这不是他家,这是他临时居住的一个驿馆!
倒是几个小厮搬出来几箱子的书,心禾倒是愣了愣,有些诧异的道:“你还看书啊?”
穆侯楚捏了捏她的小脸:“不然呢?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就知道杀人的变态?”
心禾咯咯的笑了:“你在京中威名那么震耳,当真让我差点儿忘了,您老从前还是探花郎呢。”
按着道理来说,他也算是个读书人吧,可这通身竟半点书生气都没有,唯一有点书生气的时候,怕是就是当初在杨罗湾那小乡下的时候,浑身的锋芒都收敛了不少,一身粗布衣裳穿着,单单看那么一张俊秀的脸,倒真像个白脸书生。
其实不单单心禾容易忘,京中上下,不论朝臣还是百姓,怕是都容易忘了吧,毕竟这样一个权倾朝野,手段狠辣的人,怎么能和那书生的斯文气质符合呢?
“这都是什么书?这么多。”心禾忍不住问道。
“什么书都有,四书五经,或者兵书,或者武学秘籍。”穆侯楚淡声道。
心禾摸着下巴点了点头:“难怪这么多。”
也难怪这男人强大到变态,他从小学这么多,真的不累吗?!
穆侯楚挑了挑眉:“不然呢?你以为那探花是怎么考来的?”
心禾忍不住笑了:“你现在的样子,跟得了颗糖就嘚瑟的小屁孩子似的。”
穆侯楚摸了摸鼻子,倒是发现他还真是头一次因为这个探花郎的身份“得瑟”。
其实不单单旁人忘了,连他都忘了,他曾经是个读书人。
呵。
“我倒是觉得好奇,你这样的人,是怎么看的下去四书五经的?不觉得无趣吗?”心禾凑上来道。
这样一个与读书人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人,竟然十六岁中探花,前两名还是被人家权贵子弟走后门给占了的!
穆侯楚随意的道:“没什么书是我看不下去的。”
他从小一心只想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可他如今的身份就是一介布衣,唯一接触朝堂的办法,便是读书,十年苦读,造就一夕功成名就他觉得值。
正说着,便见凌风走进来道:“主子,一切都准备好了,是否启程?”
穆侯楚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走。”
随即牵着心禾出去。
外面一百名暗卫分列两队,走在一辆马车边上,中间的那辆奢华的马车格外显眼。
凌风问道:“主子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穆侯楚直接牵着心禾上了马车:“不必备马了。”
“是!”
周遭的暗卫们只觉得自己眼皮都跳了一跳,虽说故作镇定,但是心里已经是翻涌起了惊涛骇浪,早就听闻主子对这位夫人宠爱无比,今日一瞧,才算是真的见识到了。
主子从前可是最受不了坐马车的,又慢又闷,有了夫人,出门代步工具都直接默认为马车了。
心禾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脸上都忍不住红了一红:“我以后也学骑马好了,不然你陪着我坐马车,瞧着也怪怪的。”
穆侯楚掀了掀唇:“不必等以后,路上你想学我教你便是。”
心禾的头立马摇的跟拨浪鼓似的:“还是算了!”
外面一堆人盯着,她也好意思?!
马车徐徐启程,路边的百姓们又一次夹道相送,倒不是说对穆侯楚多不舍,毕竟正经的定义,他算的上是“奸臣”,并不怎么得民心。
关键是,他好歹也算是京中首屈一指的风云人物,这等大人物突然要离京,自然是惊动的家喻户晓,个个儿围观了。
可是谁也猜不出,这背后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等到马车走到了城门口。
却见乐元侯府的车马已经等在了那里,心禾远远的便瞧见了,到了便跳下马车:“爹,你怎么来了?”
乐元侯一双老眼都有些红:“你这一走,也不知何时能再见,爹自然是要来送送你,你奶奶身子不好,便没来,让我来看看你。”
心禾心里一暖:“谢谢爹。”
“好好照顾好自己,记得爹从前说的话,别让自己受委屈。”乐元侯抬眼看了一眼穆侯楚,这才沉声道。
心禾顿了顿,随即压低了声音道:“那爹也记我一句话。”
“什么话?”
“小心孙氏。”心禾沉声道。
第349章 她要守护的男人
乐元侯回府之后,心情一直很沉重,他不知道心禾为何要在临走之前,突然跟他说这样一句话。
小心孙氏?
孙氏进府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比之吴氏,进府时间只晚了那么一年,吴氏去世后,他也无心再另娶妻子,但是侯府后院也总得需要一个人来打理,所以才挑了最蕙质兰心的孙氏。
这些年来,孙氏和他夫妻一场,几乎没出过什么差池,府中后院一派安宁和祥,除了当初的黎君瑶格外任性之外,后院基本上是没有乱子的。
可心禾为何让他当心她呢?是上次她们之间闹出的一点摩擦,心禾记恨在心?
可心禾是那样的人吗?若说是黎君瑶,他还信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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