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蓑烟雨任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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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蓑烟雨任平生-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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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的可以说非常少,在西夏人自己眼里,这近乎委曲求全——可以做藩属。这与以前名义上求宋、辽、金的册封不同,李德任甚至愿意向对唐帝国一样忠诚,只要完颜康靠谱!因为蒙古已经逼近了,如果落到蒙古手里,则自主权会比自己投靠完颜康少很多。
    但是,有前提,至少要保证西夏上层的利益,归附也要有归附的体面。
    当然,这只是底线,不被逼到快要跳崖,是不可以主动提出来,连答应都不行。讨价还价的时候,还是要将价要得高一点的。
    夏使在客座上坐了,身体微微前倾,向完颜康讲述了蒙古军近来之所为。完颜康将河北等地纳入囊中的时候,蒙古骑兵以超过他的速度攻城掠地。西夏更靠西一些,且有累代的经营,对西域的消息比完颜康灵通得多。
    从夏使那里,完颜康得知,蒙古军一路收获的不止是财物、牛羊、土地、奴隶,还掠夺了许多工匠。夏使面上有些愁苦地道:“蒙古人所过之地,愿降者皆编入行伍,一样分取所获,效力者颇多。亏得西域人少些,否则真不知道要成什么样子了。他们还得到了猛火油……”
    石油?完颜康倒不是很惊讶,《梦溪笔谈》里就提到过它,用的便是“石油”二字。让完颜康惊讶的是,蒙古军飞快地掌握了它,这使得他们在冬天的时候取暖的问题得到了缓解。
    夏使见完颜康面显惊讶之色,自己也叹道:“不知道长生天为什么会庇佑魔鬼。”
    完颜康收敛心神,心道,人家也信长生天,在他们眼里,咱们还都不是好人呢。绝口不提自己与蒙古议和,使得蒙古能腾出更多的兵力来,逼得西夏狼狈万分,他相信,换了李德任处在自己的位置上,也会选择议和。再者,木已成舟,面上质问一二,显得自己不是傻子就行了。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到应对眼前的局面上来。
    夏使又继续讲了蒙古军的一些行为方式:“他们更快了,又收留了好些契丹余孽。说来惭愧,我大夏子民,也有一些不得志之辈以为有了机会,投了他们。便是贵国,也是一样的。”
    完颜康道:“混乱之时,信奉乱世出英雄的可不在少数。”
    夏使冷声道:“不过是投机取巧这辈罢了。”铁木真有一养子,名察罕,却是西夏嵬名氏的血脉。这令夏使感觉十分微妙。
    完颜康道:“李兄还有什么话要你捎来?”
    夏使凑得越发近了,轻声道:“陛下命臣对元帅说,已将大夏放到火上烤了,可有办法救我等下火架?还是我等自救?”这便隐含地着威胁之意了。西夏国家并不大,在这个时候,反而有更多的选择。
    完颜康道:“李兄多虑了,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夏使身负重责,并不因一句话而掉以轻心:“不知元帅有何可以教我等?”突然之间,夏使打了个寒颤——不互相攻伐,若是由他统领了西夏,那么蒙古是不是就没有了攻夏的理由?他是这样想的吗?此人心机委实深沉又歹毒。
    完颜康问道:“他打你们干嘛?”
    夏使惊愕万分:“什么?”
    完颜康道:“贵使仔细看过舆图吗?”
    完颜康起身,引夏使到了墙边。这是一处五间的房舍,从当中正堂往西走,最西面的墙上挂着一张舆图,室内光线的关系,夏使打量的时候只以为这是一张没有上色的画。走近了一看,舆图上红蓝色还是颇为明显的。完颜康手执一支竹杖,指指点点:“吐蕃与夏、金、宋都有接壤,唔,离我也很近。现在贵使是蒙古人,觉得打哪一个方便呢?”
    夏使苦笑着摇头道:“我说不出来。他们离敝国这般近,我心已乱。”
    完颜康道:“其实,他们打谁都没关系,要看我们想做什么。”
    夏使目光凝重了起来,迟疑地问道:“您的意思是?”
    竹杖坚定地指着河南地:“汴京!”
    夏使有些诧异,西夏国内的智囊团对勇义军的动向是有分析的,以完颜康一贯的表现来看,此人无耻,地盘一直在扩大,却总好做些表面文章,比如从来都不肯直接讲要做叛臣,由着金主骂,还要苦口婆心地“劝谏”。占领河北等地,也是因为“民意”推辞不得。
    现在居然要主动谋划汴京了?夏使才不相信他这是担心金廷呢。预测汴京要被攻击,再去救?别的时候可以,现在可不行。
    夏使想得明白,嘴上却装傻,故意作惊讶道:“您要救援汴京吗?”
    完颜康唇角一翘:“救?救百姓于水火,好不好?”
    夏使心道:若我大夏可扩大疆土,自然是极好的。问道:“如何救?”
    完颜康但笑不语,夏使干咳两声,果断地道:“臣即刻回禀我主。”
    完颜康含笑点头,夏使犹豫了一下,道:“臣自己有一个困惑,不知您可否为我解?”完颜康歪了一下头,示意他说。夏使道:“您便以元帅的名义做这些事吗?恐怕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完颜康微一抬手,作了个“请”的姿势,夏使不再多言,只想:他比当年出使兴庆府时,可是深沉了不少。
    
    第118章谈交易
    
    夏使告辞之后,完颜康召集了帅府诸人,讨论吐蕃被蒙控制的消息可能会引起的变化。这种变化,在事件发生的时候,各方的心理反应已经显示出初步的后果来了。只有完颜康暂时是安全的,其他各处都危险了。
    事实却不能让大家轻松。
    “唇亡齿寒。”张柔与史天倪都提出了这个问题,现在看来是安全了,等蒙古并吞了其余诸国之后,勇义军就是当年坐视始皇灭诸国的齐国,最后自己也成了盘中餐。
    斫答低声道:“不与蒙古讲和,就是为诸国抵抗蒙古,别人还不领情呢!”他说的是汴京。汴京有识之士明白勇义军存在的作用,但是金主不愿意听。
    完颜康问道:“现在呢?”
    室内一片静默,尔后,张柔道:“西夏必须做出选择了。”说完,看了完颜康一眼,心道,您这步棋下得可真是……也需要小心西夏一怒之下投了蒙古。安抚西夏,必须有实质性的举动,不可以只是说些好听的话。一个不错的方案就是和亲,完颜康没妹妹也没闺女,也没兄弟,就只有他自己……张柔吸取教训,不再直白地讲出来。
    完颜康道:“要相信李德任啊。”
    史天倪道:“与蒙古议和,迫令蒙古逼迫西夏也没什么不好。你们看我干嘛?黄河百害,唯利一套,放到西夏手里,你们放心吗?迟早是要有一战的。况且不与蒙古议和,必是他们的眼中钉,万一打起来,汴京必会偷袭后路的。”
    他点出了汴京,诸将都往完颜康脸上看去,完颜康道:“这是应有之义。总不能放着汴京不去管,不过,时间要选好。”
    时间?
    众将思索了起来,不久便有人恍然。必须是蒙古人抽不出手来的时候,至少是抽不出大规模的兵力,而勇义军能防得住的时候。这样才不耽误南下取得汴京。
    如此一来,就真成金国叛逆了?斫答古怪地看了完颜康一眼,完颜康低笑道:“难道现在在世人眼里,我不是叛逆吗?戏做够了,可以了。”
    张柔起身抱拳道:“元帅既然有意南下,属下有一言,还请元帅垂听。”完颜康微倾身子,示意他讲。张柔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请您正名。”元帅都已经当了,现在不登基也要称王了吧?不好下河南也用勇义军的名义吧?
    有他领头,其他人跟进,还有人特别痛恨自己嘴慢。
    完颜康口角含笑,这回并没有拒绝,而是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史天倪道:“救民于水火,岂能拖延?”
    斫答更是直接:“在上京路的时候,大家伙就盼着有这一天了。事到如今,再推辞就太扭捏啦。难道要我等备好了皇袍,您再答应吗?”
    这话说得太大胆,即使在这样的场合,少不得有老成者喝斥一声。府内文学之士斥完了斫答“大胆”,也是苦劝:“君子坦荡荡,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行,反受其殃。”
    完颜康心道,我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场景,阿衡居然不在。定一定神,道:“须告知上京路。”
    斫答道:“这是自然,这样的事情,岂能少得了他们?”
    于是,夏使返回兴庆府的时候,便带上了完颜康的口信。完颜康欲自立为王,这恰好合了西夏的盘算,夏使兴冲冲返回兴庆府,心里未尝不惋惜——可惜了联姻之事不曾来得及周旋。
    与此同时,在上京路的徒单衡也接到了消息。看罢密函,徒单衡拍桌大笑:“好好好!”笑完又流出了眼泪,他生长的大金国是真的完了,他还在中间狠狠地推了一把。
    徒单衡的行动力很快,马上就联络了诸士绅将领,联名写了劝进书。不多时,北地便开始流传出了关于完颜康的种种神异。张柔等与文学之士完完善了徒单衡那个二龙盘于腹上的神话,又试图给完颜康找到王氏的世系。
    王氏,以琅琊王与太原王为最优,往上数,乃是王子乔,是姬氏的子孙,周灵王的太子晋。完颜康现在正式的名字叫做王讷,又是自陕西发迹,认这个祖宗真是正正好。
    完颜康盘膝坐在榻上,表情十分微妙,大家都是好心,却忘了一件事情——“我爹呢?”
    是哦!众人恍然大悟,这家谱编得再好也没用。譬如刘邦,是他妈和黑龙生的,但是他还是有爹的,爹叫刘太公,这才能上溯到唐尧,认了尧做祖宗。完颜康这里,你倒是找一个姓王的爹出来呀?
    并没有!
    寻着了王子乔的帅府博士垂头丧气,多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完颜康道:“好了,就这样吧。我为始祖,不是也挺好?”
    确实挺好,而且并不十分重要,重要的是职官的设置,以及各人要在什么样的位置上才好。这才是大家最关心的事情,反正,老板已经确定要让公司上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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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单衡再次归来,再来的不但有劝进表,还有他自己的一些意见。
    见到徒单衡,完颜康的表情放松了下来,这细微的动作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徒单衡态度很端正,远远下了马,步行上前见礼,眼睛里含地着激动的泪花:“臣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完颜康一脸的感动:“阿衡辛苦了。”
    两人心里都很平静,徒单衡最激动的时刻是先帝登基,这一点两人心里都清楚。
    寒暄完,完颜康把着徒单衡的手臂,将他拖进府里,厚重的大门关上,隔绝了窥探的视线。徒单衡才松了一口气,脸上满上疲倦之色地道:“这样不行啊,上京和陕西离得太远了,顾得上一面,顾不上另一面。您要安抚上京路,最好是迁回中都。不用担心中都的大金国百姓,没有那么多思念故国的人。他们更想过点安稳日子。也不用担心汴京的百姓,只要咱们不施苛政,他们对赵宋也没有那么深的眷恋。”
    果然是徒单衡的风格,有正事的时候绝不讲废话。完颜康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陕西此时不能丢,西夏还不稳。”
    徒单衡道:“这是自然,称王于陕,称帝于中都。这很好。不知奉圣公请到了吗?”
    完颜康道:“还在路上。”
    徒单衡道:“若有他来主持大周第一次的会试,那真是好极了。”
    “我还以为你想做毛遂。”
    “他比我合适,”徒单衡吐出一口气来,随完颜康进了屋里,仆役上茶后退下,徒单衡一气饮了半盏,“上京路真的不能再多些了吗?这样只按地域来分,似乎有些太冷酷了。”
    完颜康道:“各族杂居已久,过分地强调互相之间的区别,只会让他们的隔阂越来越深。不如照地域来分,谁个苦一点,就照顾一点,旁人也说不出话来。”徒单衡顾不上叹气,又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王后在哪里?”
    称王也是有讲究的,比如古时想纂位的,这个王就与别的王不一样。别的王,正妻称妃,他的正妻就称后。徒单衡用了一个“后”字,用意十分明白。
    完颜康脸上一僵:“那什么,你先休息一下……”
    徒单衡阴恻恻地看着他:“您还是早些想想的好,除了我,关心这事的人可不少,不要到时候一点主意也没有就随波逐流了。你的老婆是不能随便换的……”
    完颜康头痛地将徒单衡塞到了客房,自己逃也似地跑掉了。按标准卡出一个老婆来,他不甘心,不卡,他又遇不上!连相亲这种事,他都遇不上!#终于后悔当年没有早恋#
    徒单衡将手背到背后,含笑看他走远,目光越变越淡——不想成婚也得成!做皇帝,必须有一个贤内助。徒单衡回忆起先帝的皇后来,虽然不是十分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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