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的梦想。
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去做演员?越是不能,她就越想,每天看到丈夫就觉得毫无共同语言,张口闭口都是发奋图强和家国责任,完全没有一个女人需要的浪漫感情。她第一眼看到丈夫的时候,也曾经心生好感,起码这个外形出挑的少年符合她对爱情的想象,但实际接触和结婚以后,她对于爱情的期待因为丈夫的不解风情而彻底破灭了。
唐青宏不知道爸爸看过这本日记多少遍,它的纸页被摩挲得旧而且薄,那些埋怨丈夫的字句也是刺在爸爸心头的尖刀。在那本日记的最后一页,他看到爸爸写在上面的几行字,笔迹很重,都浸透到反面去了。
那些或大或小、或草或楷的字迹,都是“对不起”这三个字,这是他上辈子偷偷窥探到的、爸爸在私人感情方面最深刻的记忆。
爸爸到底有没有真正喜欢过吴琪,已经不重要了,他看到的是爸爸对于感情的态度:责任大于一切。
爸爸现在对他这么紧张,甚至有点草木皆兵的味道,一定是担心他太早开窍,心智却不成熟,会伤害到自己或者某个小女孩。就算被他认真的否认了,也决定尽早对他进行这方面的管束和教育。
其实上辈子的他,在感情上从头到尾没开过窍,都不知道爱上一个异性是什么感觉,可能因为身体从小太差,对那种炕上的事也并没有什么兴趣。他爱玩名表名车,却从来不喜欢腐败,更别说叫人来陪,这样才导致那些人在他背后取笑造谣,说他某方面功能不行。
这辈子更不用说,不是爸爸提到,他自己想都没想过,这副身体才多大呀,离想那些事还早着呢!
想通了这些,他对爸爸郑重地保证,“爸,你真不用担心我,我保证我对学校的女同学一点想法都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他这副斩钉截铁的态度让唐民益放下心来,点点头表示信了,考虑几秒才说:“爸爸也不是让你以后都不想,起码十八岁以前不准想。”
“嗯,知道了。”他嘴里乖巧的应着声,心里忍不住小小的吐槽——这种事家长能管得了吗?还十八岁前都不准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自己真的没想法,才会认同爸爸对他的管束。
其实他那个班上,确实已经有了相互称呼男女朋友的同学,屁都不懂就偷偷牵小手,跟玩过家家似的,他看在眼里只觉得好笑。
借着说话捱了半天,还是逃不过睡觉时段,他有点别扭的爬上床自觉地躺在里侧,为了减少尴尬,主动问爸爸今天工作上的新鲜事。
爸爸也不像以前那样不准他问了,既然想培养他快点长大,就引导性地跟谈起来,“公事啊……老卫让我挑个助理,给了我一大张名单,不过没什么满意人选。”
☆、63·无欲则刚
唐青宏立刻贼笑;“肯定有那个小冯啦?”
爸爸也笑了笑,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这个小人精,他排在第一个。”
他呼痛把脸蛋抢回自己手里,轻揉着含混不清地回道:“他哪适合放在你身边啊;我看他去民意处还差不多。他不是对上级满腹牢骚关心平民疾苦吗,嘿嘿。”
爸爸笑着斜睨了他一眼;“你这个业余人事主任!这事你就别管了,爸问你个事,你自从到了这边;给邹哥哥打过电话没有?在邹城的时候他对你那么好;每次回家都给你带礼物;你可不能把他忘了。”
爸爸说的这个邹哥哥,就是邹亦新的大儿子,在能源中心技术研究室工作的那个。他知道爸爸的心思在哪,眨动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哦,你想让我帮你找关系挖人才,爸,我们俩谁跟谁啊?对我有必要遮遮掩掩吗,鄙视!”
爸爸难得窘了一下,一巴掌轻拍在他的脑袋上,“没大没小!爸爸是提醒你保持正常社交。”
他吐着舌头让爸爸下台阶,“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电话我会打的,不过那个事还是先让余老积极想办法吧,余老那么急着发光发热,咱们也要照顾他老人家的感受。再说现在就找邹哥哥和邹伯伯,有点杀鸡用牛刀了,等余老解决不了的时候再说啦。”
爸爸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低声叹了句,“你考虑得很对,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叹着气的爸爸在欣慰之中又有一丝失落,虽然那表情只是一闪即逝,也被他警觉地捕捉到了。他简直有点搞不清楚,爸爸到底是想让他快点长大呢,还是不舍得让他太快长大,就像几年前他自己纠结的那样。
在矛盾的心情里,他刻意卖着萌安慰爸爸,用小孩子的口吻哄对方开心,“爸爸,我困了,你哄我睡觉!”
爸爸马上就弯起了嘴角,伸出手臂把他整个人圈在怀里,“嗯,你闭上眼睛,爸爸给你唱歌。”
这可真是几年没享受过的“殊荣”了,他听话的闭上眼睛听爸爸唱着那荒腔走板还忘词的摇篮曲,心里则是有点甜蜜的无奈——都这么大了,还倒过去唱摇篮曲哄他睡觉,爸爸这是在弥补自身空旷了三年、无处安放的父爱吧?
第二天中午放了学,唐青宏回到宿舍大院想去余家吃饭,刚进院就被尤妈妈叫住了,还一脸的忧虑关心,“哎呀,宏宏!你爸中午肯定回不来,你去我家吃饭吧!”
他看对方似乎还有话说,就顺势问了句,“什么事?我爸怎么了?”
尤妈妈这下来了精神,“你爸上午去毛毯厂视察,结果被一大群人堵在厂里出不来了!好像是为了什么修桥的事,平民们不知道在哪听到消息,说你爸一来就要把临湖大翻兜,逼着平民出钱出力搞那个桥呢!真是瞎起哄,也不知他们听谁乱唆摆的!”
唐青宏微微一惊,眉头皱了起来,“谢谢您告诉我,不过我有地方吃饭,您去忙自家的事吧。”
尤妈妈还不想走,他自己就迈开腿跑向了余家,敲门进去后对着余老一阵咋呼,好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余爷爷!不好了,我爸被人围堵在毛毯厂里头了!”
余老也吃了一惊,“小唐才刚来,怎么就被人堵了?为了什么事情啊?”
他把尤妈妈说的话照搬了一遍,余老听得气到掀桌,“什么?这事是我跟小唐提的!而且也就是那么一提,小唐都还没表态呢!知道这件事的才几个人啊,怎么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唐青宏赶紧给他老人家摸背顺气,余老冷静下来想了想,脸上带上羞愧和担心,“对啊,知道这事的人不多,难道是我那几个老下属……哎呀,他们冷板凳坐久了,听到点风就是雨,大嘴巴到处去乱说了?这也太沉不住气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唐青宏心里想着那估计不至于……冯柏语才是最大的那张嘴。想是这么想,他嘴上却劝着余老,“余爷爷,到底是谁传出去的,现在还不好说,而且不是重点。如果只是内部传一传,也不算什么大事啊,我只纳闷到底是谁把这事说给群众听了,而且这个人肯定了解爸爸的行踪,要不然爸爸不会被堵得这么准吧?连我都不知道,我爸今天上午在哪,这个人倒比我还清楚呢。”
余老当下就想通了个大概,拍着桌子破口大骂,“某些人不知安的是什么心!自己不做事,还阻挠别人做事!”
他边骂着边站起来,招呼老伴安排唐青宏吃午饭,“宏宏,你就在这吃饭,我去毛毯厂走一趟,看看堵门的都是些什么人,做工作劝他们先散开。”
唐青宏哪里肯留下,被围堵的可是他爸啊,“您带上我呗,我哪里吃得下啊!”
余老一想也是,带上他就出门了,“咱们解决完问题回来吃!一顿两顿饿不死人!”
两人搭了个车,匆匆赶到毛毯厂门口,果然是人山人海。本地的平民们把整个厂门都堵了,还不少人都在跳脚乱骂。
余老让唐青宏站远点,自己先一个人过去劝,怕待会吵起来还要动手,波及到孩子身上就不好了。
唐青宏有心一起过去,奈何身高体重摆在这,只得惦着脚目送余老走进人群,为这个老人非常担心。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余老一走过去,那些形状凶恶的人就都不骂了,还有好些人跟老人打招呼,流着眼泪跟他握手,说这几年非常怀念他什么的。
唐青宏这才明白,为什么余老敢单枪匹马地来解决这件事,他虽然退休已久,在平民心中却仍然保持着极大的威望和信誉。
余老跟前排的人一一握过手,就抬高手臂请大家先静一静,关于修建跨湖大桥的设想,是他对小唐提出来的,小唐还只是在考虑,根本没有明确地表态。至于说什么要群众出钱,那纯属谣言!临湖穷成这个样,群众手里哪有什么钱?就算是人人都出一份好了,跨湖大桥能靠这点钱建起来吗?
他又强调自己早在多年前就有这个设想,但当时因为资金问题根本无法实现,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的主意,与小唐扯不上半点关系。如今他重提这事,为的也绝不是个人私心,他是为临湖的发展着想,为了让临湖的每一个人都能因为这座大桥受益!
大家如果有什么反对意见,可以心平气和的跟他或者小唐来提,埋怨也可以冲着他来,小唐才刚来临湖两天,对临湖的整体情况都还不了解呢,要怪就怪他这个老头子人老心未老,快七十岁了还想着瞎折腾吧!
这番话一说出来,好些年纪大的人都被感动了,纷纷证实当初余老确实到处走访勘察,还把S国的专家都请来过。可上级财务中心不肯给钱,这事情没钱寸步难行,临湖的发展才被耽搁了这么多年。他们劝旁边的人,不如大家今天就先散了吧,有什么诉求推举代表跟余老再谈。
可也有不同的声音在人群里响了起来,阴阳怪气地冷笑着说:“谁不知道唐家跟余家换了房啊?这就是丑恶的交易!余老受了唐民益这个大礼,才眼巴巴地跑过来为他解围!真是英明一世,晚节不保!”
刚刚还准备散去的人们被这么一挑拨,立刻又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还有好几人跟着刚才那个声音对余老冷嘲热讽。
被拦在人群外的唐青宏也听到了这些此起彼伏的声音,气得身体都在发抖,这哪里是普通的聚众闹事,分明是有心人主导的、一场处心积虑的陷害!这些群众们也太盲从了,听风就是雨,简直没有什么自己的判断力。不过也怪不了他们,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气氛又搞得这么激烈,本来就很容易被煽、动。
余老对付这种情况却很自如,所谓无欲则刚,他大大方方把一个前排群众的小喇叭借过去,对着喇叭就大声讲:“对,是有这么件事,小唐跟我换了房。那房子本来是我住的,小唐来了就分给他住,他看我一家五口住在一室一厅,心里过意不去,非要跟我换回来,我也就在这件事里受了益!如果早知道会闹出今天的事,我就坚决不会换!当然,现在再换回来也不晚!我可以马上换!立刻换!要是这样大家还觉得不够,我可以搬出宿舍大院,去跟我的儿子媳妇一起租房住!但是换房和修桥这两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我老余以自己孩子的性命起誓!我对得起天地良心!”
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心里没鬼自然理直气壮。余老这么坦然,好些群众也被他折服,人群里竟然安静了整整几秒钟。
得到这个机会,唐青宏在人群后面高声喊话,“余老为临湖辛苦了一辈子!全家五口住个两室的房子怎么了?那个房子还不属于他自己呢!”
第一声一起,别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对,余老对我们临湖有贡献!后面的这些人都比不上他老人家!我们那时候过得比现在好!”
“对!我们那时候也穷,可余老跟我一样穷!我们家里喝稀饭,余老也一样喝稀饭!不像现在的某些人,我们喝稀饭的时候,他们在吃山珍海味!”
余老满心激情上涌,拿着那个小喇叭又说:“请大家扪心自问,修跨湖大桥连接高速公路,这是面子工程吗?大家都可以算算帐,修好之后谁受益?临湖因为交通不便,错过了多少发展契机,我都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重提修桥的事难道是为了我自己?难道大家就不羡慕外面的发展吗?想继续这样穷下去吗?难道不想造福子孙后代?!”
说着说着,余老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放下了小喇叭。被他这么一动员,人们的反应强烈起来,年纪大些的都跟着抹眼泪,年纪轻的也纷纷出声安慰他,还大声骂起刚才嘲讽他的几个人,有胆子造谣就站出来!藏头露尾的肯定不是好东西!
局面到了这个地步,那些人自然不会站出来找打,余老趁势追击,劝大家偃旗息鼓,回家去以后都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修桥的事情是不是对自己有利。在不需要大家出钱,也许会让大家出力的情况下,是不是能够积极的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