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艺自觉有些尴尬，说不清是什么心情，不想再听，然而人溜得再快也比不上说话的速度。
于思的回答还是进了她的耳朵。
“诶！咱们听听看。”谢文佳拉住了她，有些好奇。
“……独酌是湘江非常出色的作者，也很有才华，不管是作品还是在读者中的口碑大家都有目共睹。她的发言我也很惊讶……这次的事情所有的网络文学相关的公司和个人都身处其中，不存在拿谁当靶子的问题。但如果非要说有谁来开第一枪，那我想湘江是责无旁贷的。”
聂小艺并听不出于思现在心情如何，更了解不到他是怎么想和一莹的这次发言的，他被记者们围在中间，一举一动都与真实无关。
“……和一莹在湘江有四年……对，她的作品在湘江很受欢迎……”
“又是独酌……”听了一会儿，谢文佳在聂小艺耳边低声道，语气辨不明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这天晚上的答谢晚宴聂小艺一直躲在角落里，她没有上网，懒得关注外界舆论，不过从饭桌上众人低声议论的兴奋程度来看，外界的状况不问也就知道了。
笔会的最后一顿饭，作者们却并不是主角，众人的关注点全聚集在那些网站老板和出版商的身上，尤其是出版商。不过，也没几个没脑子的会贸贸然往上凑，这一点和一莹倒是做得很好。
她坐在那里，俨然已经是人群的中心，从出版商对她同其它作者截然不同的态度来看，作品未来的销量也就能看个□□不离十了。
不是每场战役都会胜利，但每场战役都会有受益者。
这个在众媒体面前进退合度，慷慨陈词而毫不怯场的姑娘，已经第一个摘得了鲜美的果实。
和一莹被围在中间笑语连连，却忍不住往聂小艺这边多看上两眼，总是心里有鬼的作态。聂小艺觉得她这种样子很可笑，干脆提前离场了。
“……湘江不允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更不能就发生在我的眼底下……”在外边瞎转了一圈打算回去叫上谢文佳，聂小艺却又一次路过那个遇见于思的会议室门口。
走廊里空旷，于思的声音中有不加掩饰的怒气，分外严厉。
“……聂小艺不和你计较，但是我不会装聋作哑……”她本来不想再在笔会的最后一天再听一场不清不楚的墙角，奈何于思的话里出现了自己的名字，好奇心挡也挡不住。
“我已经和你的编辑说了，她会找你谈，看你能接受什么样的解决方法。”于思和这些无关人等说起话来就显得分外不耐烦，尤其这时候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去做。聂小艺几次听到和一莹低声辩解，却丝毫没有被听到于思的耳朵里去。
“于总，可是这次的发布会我也做了贡献你怎么不说？”和一莹的声音听上去分外的委屈，还含着些哭腔。
这句话于思倒是听完了，但他也没有因此而有动容。
“湘江不需要你这样的贡献。”他冷淡道。
会议室里的光线很暗，窗帘拉着，墙上投影下的是一段视频，反复播放着。人来人往的发布会后台，正好有一台监视器对着角落里的和一莹。这段视频并不长，也很模糊，但也足够看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和主角身份了。
隔绝了声音的简短视频，连颜色都看不清楚，只看到聂小艺将稿子给了谢文佳，谢文佳又放进包里……聂小艺马上从镜头里离开了……然后和一莹突然来叫谢文佳上台……她将包交到和一莹手里，叮嘱了几句……和一莹摆摆手，很不耐烦……谢文佳很快就上台去了……然后她连观察四周这样的事都没有做，神色自若得将稿子撕碎在手里，如同稀松平常的一堆废纸……揉成一团……没有人注意到她……稿子被扔进了垃圾桶……over。
和一莹扔掉她稿子的全过程都被后台的监视器分毫不漏得记录了下来，聂小艺平静得从门缝里看完，抿了抿唇，没有意外。
也许和一莹还想让聂小艺怀疑谢文佳以转移视线，但是实在太过不巧，聂小艺和谢文佳的联系没有人能猜得到。
聂小艺太了解自己了，任是经历有所区别，人的本质却不会改变。她永远都不用怀疑谢文佳这一点。
于思看样子对和一莹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聂小艺为了防止他们察觉到自己，赶忙退到走廊最近的拐角处，假装正在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你怎么又出来了？”于思对聂小艺算是没了脾气，这姑娘似乎对独自行动这件事情有独钟，出现的地点总是与众人不同。
看来单拎和一莹到会议室里远离餐厅，还是有必要的。于思在心中肯定了自己的行为。
“我啊……”和一莹跟在于思身后冒了个头，眼眶红红的。她听见聂小艺的声音惊慌地抬起了头，又赶忙低下了。
“我出来找一莹啊，”聂小艺面不改色的说，“咱们快回去吧，大家都快吃完了。”她朝和一莹说道。
“你先走吧。”于思头也不回地冲和一莹道。
“恩。”她低低应了一声，匆匆与聂小艺擦肩而过，她巴不得赶紧离得于思远远的呢。
聂小艺望着她的背影不动声色。
对于和一莹的事情，她也不想随随便便任人欺负。奈何这世界她初来乍到，不想惹起风波。
再者说了，旗下作者做出这样令人鄙夷的事情，于思出面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聂小艺不觉得有欠人情。
“于总啊，你和一莹说什么了呀，说来我也听听？”她转过身打趣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八点……我觉得再没人玩过如此单机的晋江了……幸亏我有存稿……最近一直在吃存稿……存稿你感受到我对你深深的爱了么？
☆、第十四章 闭幕
“我找她有事，倒是你，稿子丢了还这么高兴。”聂小艺猜对了，虽然和一莹做事犯了忌，于思心情却还是很不错。看来是外界的舆论风向很好，一天的时间，对于这种事情来说，已经能够看到分晓了。
“我本来就不想上台啊，多麻烦，和一莹想去还不如本来就是她呢。”聂小艺说得倒是真心话，她一向懒得麻烦，谢文佳估计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本来很好的机会……”话说到这个地方，于思却不再继续了。
这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甚至，甚至于思本来就是为聂小艺准备的。
倒不是说他对她有多如何，不过就是有合适的机会，又有不错的人选，于思便专门找当时的策划，也就是给聂小艺她们改稿子的那个男人，提点了几句而已。
所以聂小艺在后台丢掉稿子的时候，那个男人才专门找于思汇报了问题，否则他找个其他的方式也总是能遮掩过去的。
“算了，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丢了就丢了。”他复又说道。
聂小艺在他身旁听着，知道他看样子是不打算告诉她真相了。
她知道这事情本就不大，站在于思的立场上，在她没有讨说法的情况下，能罚和一莹已经算相当不错了。但她总觉得于思瞒了她（确实如此）是为了帮和一莹或者说是湘江息事宁人。
“好吧，不过幸亏有一莹，而且她表现得那么好，要是我肯定什么都说不出来。”如果于思打定主意不想叫她知道，那她干脆顺水推舟，装得更像一点。
“说多了不一定就好，”于思停下脚步，帮她打开一扇门，“你不用学她。”
聂小艺停在原地，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而后才边走边说道：“……于总，您这么一说我总觉得在您眼里……我还未成年呢。”
这么一说算是点到于思心坎上了，之前说过，于思第一眼见聂小艺就因为她嗷的那一嗓子而彻底记住了她。
再加上之前大晚上一个人出来乱跑等等行径，无形之中他就忍不住把自己摆到了一个聂小艺长辈的位置上，就连和一莹的事情，他不想告诉她，也不过是因为某种“呵护”。
想到这一层，于思被逗笑了，他从侧上方转头看了她一眼。得，小姑娘额头上还有颗青春痘呢，着实还是太年轻。
“那你以为呢？”他笑着反问。
“好吧，”聂小艺不知道自己哪里讨了于思开心，让他顺着自己的玩笑说了下去。“未成年就未成年吧。”
其实从心智上来说聂小艺也有快二十六岁了，不算小了。照理来说听别人这么说自己年轻，聂小艺心里应该还是挺高兴的，但她却隐隐有些失落，晃了一下神，也就忽略了。
她侧头看了看于思，他有三十五，比聂小艺身份证上的年龄刚好大了一轮，比实际年龄大了九岁。称不上是非常遥远，但因着心智一类的原因，聂小艺总是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比之九年更是遥不可及。
于思唇角有笑意却并不明显，像是某本金融类杂志上的封面人物，那些人大抵都是如此：笑容里总像是掺杂了点莫名的意味，让人一眼就能把他们认出来。
聂小艺想起自己在律师事务所初见他时的样子，那个时候于思并不是如此，可能还是因为自己现在的身份的缘故吧。
在工作上有所牵扯的人，即使仅仅是网站作者，也约束了非常多。以至于笔会这么些天，她一次都没见过他像那次同刘潮平在一块时随意调侃的模样。
然后……然后明天早晨大家就都要离开写作基地了，外地的作者也许还会承蒙他照顾周到，再见一两次，像她这样就住在北京的，怕是又难再见了。
“于总啊，”由于某种力量驱使着，她半真半假得开口道：“这次我稿子丢了，没上台发言，我觉得实在是太辜负您的厚爱了，当然了，更辜负策划部的一片苦心。”
“哦，那你记着就行了，回去和笑笑说一下，让法务部的人拟个新合同。把分成比例调一下，改成三七吧。这样我和策划部也就都不辜负了。”于思说得郑重其事，像是很为聂小艺着想似的出着主意。
“呃……”见他这幅面无表情开玩笑的样子，一下子把聂小艺弄得有些失语。“要不……要不我还是请您吃顿饭吧，怎么样？”
“那策划部呢？”于思严肃道，“还有这次发布会的工作人员、编辑、帮你改稿子的老陈、台下的记者……”他像是一时数不完似的还专门停下了脚步，准备认真思索还有没有什么人被漏掉了。
“诶！于总您不要这么嘛！”聂小艺赶紧谄笑着打断他，“我就想要您一电话，您看您……至于吗？”这人可真的丢尽了，她在心中骂道：以后一定要记着，和于思绝对不能耍小聪明！
“哦。”于思装着很是有些失望的表情，拿出了手机，一个电话打到了聂小艺的手机上。“那策划部和我的苦心……”
聂小艺连忙做了个“就此打住”的手势，于思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说下去了。
“进去吧。”两人行至餐厅，于思侧身再次帮她打开门，厅内正是宴将散场人声鼎沸的时刻。
水晶灯映下一片碎影，身边那人微微倾身，眼含笑意，仿若吸纳了一室的辉光满溢。
聂小艺心神恍惚，手心紧张到出汗，回忆起在事务所的那最后一眼。
一直以来，他的眼睛就像是有着某种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她去看。然而到现在，她更发现其中居然有些鼓励的成分。明晃晃一室流光、酒杯中潋滟的深红色、台上台下闪耀的镁光灯，她在这些光影中径自沉默，也永远都忘不了一切开始之初，那双鼓励她去看的眼睛。
尽管于思没有给她任何感情上的承诺或者暗示，聂小艺却觉得自己已得到许多。
她在心中苦笑，觉得自己因为一个眼神便中毒至深，比和一莹还要可笑。
攥紧了手中的手机，聂小艺朝着前方走去。
“哎，这才几天啊，回去又要宅在家里了，我不想回家啊！”大巴车上，谢文佳坐在聂小艺旁边，扑倒在前面的座位靠背上。
辞职在家专职写文就这点不好，每天睁开眼第一个问题就是：今天写什么？怎么写？怎么写得好看？兜兜转永远是这么几个角色，却要有无数种设想。
在电脑桌前坐得时间太长，颈椎病什么的全都落下了。然而每天对着绿幽幽的写作页面，还要凭空构思出各种奇诡的场景、命中注定的相遇……谢文佳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白了。
在笔会的这几天就像是一场美梦，吃喝不愁，兼且有知己相陪，不能更美好。
“这么不想宅在家里，那就别专职了啊！”聂小艺漫不经心的答道，她正摆弄着手机，一边望着大巴车外的人群。
网站的人也是在今天离开，却会晚走一步，这时，正有一大群作者围着于思道别。
他在人群中一直脱不开身，间隙之中想起什么似的环顾了一下，而后把宿茵叫了过去。
聂小艺远远看着宿茵和于思说了几句话，边还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