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叶子打量庄曜玥,总觉得他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你走之后,爹娘给春子上了户籍,春子和我,都是你实打实的妹妹,你可别欺负她。”
庄曜玥觉得一时间头重脚轻,差点没栽下去。
春子,分明应该是他妻妹才对!
这,辈分全乱了啊!
里正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答应了?
庄曜玥话哽在喉咙处,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怎么了?你不高兴?”秦叶子这些年与秦春子相依为命,护妹妹也是护习惯了。“春子有什么不好,让你一副不高兴的模样?我告诉你,我妹妹好得很呢,听话乖巧又懂事,算盘打得也好,瞧账本比那些老掌柜还要快……”
“叶子,你别急,我没说不好。”
庄曜玥急忙安抚秦叶子。
“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觉得乱了辈分,没法反应。这么一来,到底春子应该说是和他更亲些,还是和秦叶子更亲些?
秦春子当初被王氏带来的时候,本就是存心卖女儿的,那时的秦春子,身上藏着自己的卖身契。只是她机灵,事也没说。后来秦叶子让李氏和庄詹认了她,她便才拿出来。
庄曜玥苦笑了一下。“叶子你放心,无论怎样,她都是我妹妹。你放心吧。”
秦叶子这才稍微消了气。
“我让下人给你烧热水,你泡个澡,再喝碗姜汤去去寒,收拾以后我就让陈太医给你瞧瞧。”
秦叶子点了点头。“不过没关系吗?他一个太医就这么来给我看病?”
“你且放心,他在朝同我关系很好,不会介意的。”
庄曜玥安抚好秦叶子,这才出门吩咐下人。
彼时神态严肃,浑身上下充满着戾气,丝毫不见和秦叶子说话时的温和模样。他负手而立,一身蓝黑色长袍,吐出的话语冷清得令人发寒。
他问着李安。
“许家主仆呢?”
“许小姐在厢房候着,那恶奴属下让人押入地牢了。”
“将她也带到厢房,本官要在她主子面前,提点提点她。”
“是!属下遵命。”
听风小屋,庄曜玥真正户籍上的妹妹秦春子,此时正打着秦叶子账本的算盘,算盘声接二连三,清脆的响彻在屋子之中。观其模样眸子深邃,气势凌人。十四岁的小身板里,藏着完全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凶狠毒辣。
第113章 明白
许秀儿坐在厢房的椅子上,遥望着窗外的县府美景,心中沉默难当。她换了身衣裳;穿的是婢女衣服;头发因着没有冬娘;只能随便的盘了起来,还带着湿意。
屋里头的炉火烧得不够,温度有些凉。
许秀儿回想这县府一遭,她就不明白;哪里得罪了别人。她活得一向老实安分。若不是这庄曜玥要见她,她也不会来。可即要她来了;又何必找个姑娘羞辱她?
当年她拒绝他婚事;还觉得有些对不起他。如今;是害得他因爱生恨,途白给许家惹来祸事。
厢房里头还有一人。是怎么也不愿被关到别处的韩景。
说起这韩公子,下人还真无可奈何。可瞧他自己跑了出来;贵人也没有谴责,一时拿不定主意;就随他去了。
韩景就觉得这事有猫腻。想来情情爱爱这事;他也逢场作戏见识了不少。这里头铁定是有好戏瞧。
韩景也换去了自己的衣裳;却是又逼着下人阿大掏私房钱给他讨的。这是府里头下人最好的一身。还说什么要留着过年穿,是娘亲亲手命人裁缝的。先前死活不肯给,后来银子砸过去就松手了。
毕竟,这么多银子,他娘想必也不介意再裁缝一件。
可这衣服,比起韩公子原先那身,差得不是一丁半点,韩景嫌弃了一番,最后无奈还是穿上。
只见他身着淡黄色的袍子,没有一丝纹路,素雅干净。身姿秀挺束着黑色的长发,长发肆意垂落,多了几分潇洒随性。他桃花眼轻挑,薄唇带笑,模样连女子都逊色几分。
这里,最为明显的,可不就是许秀儿么?如今妆也卸了,头发也散了,落魄到了极点,哪还有什么许家小姐的端庄模样。
韩景一开始没与许秀儿搭话,任由她一人看景悲伤感怀。自己倒是饶有兴趣的围在火炉旁边,暖着他这本就娇贵的身子。
许秀儿渐渐放下了心防,时不时的低头偷看他。
这公子好生奇怪,先前就是,说话出言不逊,举止略有些浪荡。但……心地总是好的,将她从湖里救起,虽又救了那姑娘……
但人命关天,公子菩萨心肠,又怎能见死不救?
许秀儿起身,微微朝韩景行礼。“公子救了秀儿,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韩景无趣的打了个呵欠,拿来垫子直接坐在地上。举动潇洒自然,颇有些风骨随性,加上他容貌如玉,桃花眼一扫,都能令姑娘心动万分。
许秀儿觉得对上韩景坦然的目光有些羞涩。她一闺阁女子,本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上了年岁,也不能如儿时那般和私塾学生交好,见着人了,总是守礼的躲到一旁。可没见过像韩景这般轻挑的公子。
“本公子名唤韩景,你且唤我一声韩公子罢了。你这小姐,大冬天的,上吊跳崖服毒,什么不好,偏要选一个难的。冷极了的日子去跳湖,呵,本公子还没见过这般有趣的人。”
韩景对姑娘家说话,习惯了这调戏的调调。哪怕他本意并不是如此,也能随随便便使得姑娘心花乱放。
许秀儿低着头,只当他轻挑之下其实是在关心自己。
“秀儿本也不想的。秀儿家中有爹娘疼爱,又怎会不顾自己,随意做出这般事来。”
“哦?你这么一说,本公子倒是想起来了。你说你在县府受了委屈,可是什么委屈?”
许秀儿说起这事便开始落泪,凄凄惨惨好不可怜。
“是落水的那姑娘。我仆人虽是冲撞了些,但也是一心护主。那姑娘言语羞辱我不说,还反倒是说我为难她,说她要去跳湖。我一时气不过,为证清白,只能投湖正身。”
韩景嘴角掩过嘲讽。他这人,也一向护短。由不得旁人落了自己人面子。什么叫一心护主?一心护主便能推人下水了?
这小姐,看上去倒是个知书达理的,可性子却这般刁蛮。若不是他与小叶子独处过一阵,还当真可能被她骗了去。
小叶子这性子,哪还有什么处不来的人?就连他这般难伺候的,不也是被她收得服服帖帖么?
“那姑娘说了你什么?竟让你这般难堪?你莫担心,如若真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爷回头就给你做主!”
“谢公子,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
许秀儿跪在地上,大声哭泣起来,韩景下意识的扭头不去看她。他说谎话,效果头一回这般好。他能把小叶子怎么着?罚她少给自己两个笑脸?
“你说说、说说。”
“是。”许秀儿应了下来,回想了半响也没有说话。她觉得,那姑娘是恶主,阴狠坏得不行,和那戏本里写的恶人一般讨厌。可若真说她做了什么,她们二人不过是发生了几句口角。
许秀儿脸色煞白,心下慌乱。哪能就如此说出,不是丢了许家颜面么?旁人又会怎么看待她许家小姐。
“怎么?不好说?”
“没!没……”许秀儿犹豫了一下,忽的想起庄曜玥来,略带羞恼。“小女子是镇上私塾许家人,多年前,庄侍郎曾入府为我庆贺生辰,说是爱慕于我。我当他胡言乱语,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他考上了秀才,竟让家里人来许府求亲,爹娘觉得他不够稳重,便将此事委婉拒绝,说等他考了举人再议。谁成想,他记恨在心,官越做越大。此番一回乡,便又来纠缠于我,说让我来县府见他。爹娘瞧他是官咱是民,怕惹恼了他,便将我送来。谁知他为了报复,故意让我在门外等候,又派了一姑娘落我脸面羞辱于我……”
韩景诧异这一段说辞。毕竟,整个京里谁人不知庄侍郎与那庄礼司,二人可是出了名的严肃克己。就像是寺庙里的佛像,坐怀不乱不近女色,弱冠之年,身旁连个女子也没有,更别说是娶妻纳妾了。
没成想,背后还藏着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韩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桃花眼里满是笑意。“原来如此……可,你这么一说,羞辱你的,是那庄侍郎啊!关那姑娘什么事?”
许秀儿羞得红了耳朵。她没能想那么多,只当那庄侍郎是因着喜欢她,她便也没多加计较……
“可,说话羞辱我的,是那姑娘。”
“你这便是不讲理了。她最多,也是遵着庄侍郎的命令。”
“你、你!”许秀儿指着韩景站起身,只觉得这人也不像是要给她做主的。“那姑娘、那姑娘我瞧着就是故意的!你没见着她说话的模样,若是心里没鬼,怎么可能这般!”
韩景挑了一下自己的桃花眼。“心里有鬼?”
“可不是!”许秀儿说完便想起那姑娘落水时被庄曜玥抱在怀里的模样,有些呷醋的说道:“如今这庄曜玥,也是个三品大官了。少不得姑娘家喜欢,想来也是故意的。同是落水,怎生她就可怜得说不出话来?便是故意装得柔弱,引男子心疼罢了。”
许秀儿想起冬娘的骂词,想说骂得好,但言语毕竟有些粗鄙,与她身份不合,怕让人笑话。
韩景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也不大在意。“本公子瞧着,你是不喜欢人家庄侍郎,又想人家庄侍郎捧着你,天底下哪有这般好的事情。”
再者,那庄侍郎是何许人,若被他记恨上,连六卿几位大人都要防备三分,一个小小私塾小姐,哪用得着这么废心思。
韩景话说得直白,把许秀儿的脸说得是一阵青紫。她就不明白了,为何这些人像疯了一般的数落她,她又哪里得罪了这些人!
韩景瞧许秀儿不说话了,也想让她死个明白。“你先前见着的姑娘,是庄侍郎户籍上的妹妹。她若是说你两句,你也是得受着的。本公子留在这乡野小地,哭着求着就为了让她与本公子回京,她脾气大,本公子几乎都是被他打出来的。如若你真的得罪了庄侍郎,她说你两句,已经是很给你颜面了。”
许秀儿听着韩景的话,先生惊吓,后是镇定。“户籍上的妹妹?庄侍郎家里头就他一个……”
许秀儿说着,突然想起她爹爹曾说的,庄曜玥家里头还有一个童养媳的事。想通了的许秀儿冷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还倒我与那姑娘有何仇恨,令她针对我至此。”
“怎么?你又想说什么?”
“公子,瞧你话里的意思,看来是喜欢那姑娘了。我还是奉劝公子,离那姑娘远些。那姑娘是个有心计的。什么户籍上的妹妹,分明是为了庄侍郎前程改的。先前,庄侍郎家可没什么妹妹。有的,不过是一个买来的童养媳罢了。”
“童养媳!”韩景慌了手脚,踉跄之下,想要起身差点便起不来了。
第114章 当场报仇
许秀儿略带嘲讽看着韩景慌乱的模样。
韩景冷静了下,站起身来,质问许秀儿。“你说;秦叶子是庄侍郎的童养媳?”
许秀儿被韩景的突然靠近吓退了两步。
“秦叶子?”许秀儿低声念了一遍秦叶子的名字。“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一个童养媳罢了;爹爹让我不比在意。身份卑贱到买卖的人;如何能与我们书香门第相比。我自是不用费这个周章。”
韩景垂下自己的桃花眼,这才了然了一切。若是这般,他二人如此亲近,倒是有了由头。不过这庄侍郎还当真是如说的那般厚颜无耻。为了自己的前程;连自己的夫人都可以放弃。
想来那庄侍郎,入京的时候已经年近十七,自是和秦叶子行过夫妻之礼的。却还如此委屈秦叶子,说是自己的妹妹。他与秦叶子有了夫妻之实,自然是不会将秦叶子让给旁人。
韩景只觉得怒意汹涌。
他韩家嫡子韩大公子!这辈子就对这么一个姑娘动过心,恨不得把好的都给了姑娘,可这姑娘遇人不淑;竟被糟蹋到了这般境界。韩景想起之前他二人在山上漫谈的情景。
彼时山花浪漫,姑娘笑靥如花,随性潇洒;如山中仙子般清净空灵。只是一个浅笑;都能令他勃然心动。他二人在山中筹划搭建木屋,姑娘满心欢喜期待,引他甚至有了幻觉,仿若是寻常夫妻人家在规划住处一般。
他还没能做些什么,凭空让她受了这般委屈。
韩景起身冲出厢房,守门的两个下人要拦,却被他狠狠推开。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本公子!告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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