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教孩子的,怎么教出了这么一个滚刀肉的家伙?
上官金鸿目光灼灼的看着王学宗,他未必不晓得自己的这番做派可能会被别人瞧不起,可一朝天子一朝臣,眼看着大庆就要变天了,这个时候不抓紧时间与新帝的岳家打好关系,难不成要等新帝坐稳了皇位他再舔着脸贴上去?
别看王永风好像与王家不合,只要王学宗一天没死,王永风就永远摆脱不了王家,新帝也得认王家为岳家,再说,新帝是农户出身,家世卑微,未尝不需要一个显赫的岳家,而王家的地位显然当得起显赫二字。
上官金鸿并不在乎自己的颜面,他最是讨厌嘴上一套背地一套,就好像现在,谁不想和王学宗拉拉家常打好关系?只不过他们身居高位都放不下脸面说软话而已,相比于伪君子来说,上官金鸿更愿意当真小人,至于颜面?呵!在家族利益面前,颜面算个屁。
王学宗心里没底,他自己都难保在苏锦楼面前说得上话,更别提为别人说好话了,他避开了上官金鸿如看绝世大美女的眼神,只道,“上官家主说笑了。”
上官金鸿为了拉近彼此的关系,称王学宗为世叔,而王学宗却仍以“家主”二字称呼上官金鸿,对于其拉关系的奉承话也不接话茬,明显是表示拒绝了。
对此,上官金鸿并不介意,老话说的好,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到,任你王学宗再是铁石心肠,他上官金鸿死缠烂打都得把两家的关系给拉进喽。
“既然大家都无异议,”左明堂眼露精光,尽显世家之主的威仪,“未免夜长梦多,今夜就把事情办了吧。”
其余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未提出反对之声,对于左明堂的决定显然也是同意了的,虽然没有明说要办的事情是什么,但大家都心照不宣,与其让头上的那把刀整日里悬着,不如把这把刀彻底毁去,省的大家终日里人心惶惶。
于是,就在周文显好不容易入睡之时,宫门突然被打开,周文显迷迷糊糊听到外面似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一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他翻身下床,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只穿着单薄的贴身衣服,空荡荡的寝殿内不见一个人影。
守夜的内监,随侍的下人,就连贴身伺候的大太监都不见了踪影,周文显内心的恐慌瞬间放大。
他想喊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嗓子眼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住了,憋的他有些喘不过气。
寝殿外面,宫女内监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后宫的嫔妃见状,有的惶惶不安只在原地等待,有的干脆一根白绫系于横梁之上上吊自尽,有的则换上宫女的衣服带着钱财企图逃出皇宫,喊叫声,哭啼声,争执声,让整座皇宫陷入一片噪杂之中。
周文显猛然惊醒,他立马跑到床边,动作熟练的将放置在枕头下的一套内监衣服换到身上,又从床头拎出了一个包袱,里面除了银票还有传国玉玺,这些东西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显然对于今天的情况他早有预料。
就在他转身打算逃跑之际,大门哐当一声被人打开,为首的是周氏皇族的人,按理说周文显还得喊他一声二叔,后面跟着几个国公,汴京里的其他勋贵也都到齐了,他们堵在了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神色慌张的周文显。
“圣上,您打算去哪啊?”
周文显腿一软手一松,包袱摔落在地,辅国公上前捡起包袱,打开后看见了里面的传国玉玺,“圣上,您穿成这样,又带着传国玉玺,是想弃城而逃吗?”
周文显抖着手指向面前的人,他万万没想到打入皇宫的不是叛军,而是大庆的朝廷要臣,“你们,你们大胆!”
周文显努力端起帝王的仪态,可他身上穿着内监服饰,色厉内荏的呵斥之中底气颇为不足,整个人显得很是滑稽。
为首的周氏族人一脸冷漠的盯着周文显,“圣上,为了我们整个周氏皇族,还请您写下禅位诏书,而后……宾天吧。”
于是,第二天,汴京城东门大开,周氏皇族以及朝廷要臣均身着素衣,头系白布长条,为首的老者手捧传国玉玺与大庆皇帝遗诏,在旭日初升之际缓缓下跪。
“周氏族人恭迎新帝入城。”
身后大臣均纷纷下跪,“臣等恭迎新帝入城。”
第132章 周御史
苏锦楼满以为至少要围个一年半载; 汴京城里的权贵阶层才会缴械投降,不曾想这还两个月不到呢,周氏皇族就带着其他勋贵开城投降了。
苏锦楼可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些人是因为怜悯汴京城里的百姓; 为了让他们免遭战乱之苦; 这才放下身段投诚的。
这些人当惯了官老爷; 享受着荣华富贵与执掌底层人群生死大权的快感,他们舍不得放手,更不愿有朝一日自己也成为以往最看不起的平民百姓中的一员。
城内只有五千兵马; 以五千对十万,他们压根就生不起半点反抗之心,汴京被围诏令难发,他们无法对外求救,再者即便给他们求援的机会; 大庆藩王全都死了; 京师连求援的对象都找不到,只能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最终; 唯有乖乖投降这一条出路。
“他们身上都穿着素服,难道是新帝驾崩了?”苏锦楼指了指跪在城门口的人,与跟在身旁的诸多部下闲聊; “他们不会是诈降吧。”
魏昌延仔细的观察了一下; “应该不是诈降,汴京的官老爷们最是会审时度势; 在局面如此明了的情况下他们不会自寻死路的。”
苏锦楼眼神不善的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新帝才刚坐上皇位不久; 屁股底下的龙椅都还没捂热,这就驾崩了?而且连丧钟都没敲,恐怕不是寿终正寝吧。”
别看这些人现在乖的像只猫,一旦发生了利益冲突,发起狠来比之猛虎还要凶狠,没看他们胆大妄为的连皇帝都能逼死了嘛,以此大逆不道的行径而言,还有什么事是他们做不出的?
果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为了利益,君权在这些人眼中亦是不值一提。
魏昌延提醒道,“将军,我们该进城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是啊,”苏锦楼长叹一声,“这只是开始,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博弈。”
都说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苏锦楼如今要面临的不仅是一个已经腐朽了一半的国家,还有汴京城里雄踞多年的世家。
光帝年老昏聩,一直都在粉饰太平,即便知道某些事情不对,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近年来大庆政务腐败,朝廷内外的官员不是随波逐流就是结党营私,他们久居庙堂之上,所想者无一不是功名利禄,所做者无一不是昧上瞒下包揽功劳,完全忘却了民情民意。
除了这些尸位素餐的官员,最大的隐患就是以家族利益至上的世家,这些世家传承多年,几乎每代族人都在朝廷任职,不管是京师还是地方,都能见到世家子弟的踪影。
家族分封,移孝于衷,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政权上世家已形成了家族的私有化,底下的百姓名义上是忠于皇族,实际上真正得利的是这些世家,他们借着皇帝的名,管理着江山百姓,是这个国家的实际统治集团。
而世家表面上虽然看着光鲜亮丽,讲究忠孝仁义,实则最是两面三刀,见利忘义,当家族利益与皇权对立之时,他们能毫不犹豫的罔顾君权舍弃忠君之道,最典型的就是周文显被逼禅位且连命都没能保住。
苏锦楼若想政令通行,不受钳制,他必须要在皇权与世家之间找到一个合适的平衡点,先前因为光帝的软弱无能养大了世家的胃口,苏锦楼要想虎口夺食恐怕要大费一番周折。
若是可以选择,苏锦楼宁愿简单粗暴的将世家彻底打压下去,但形势却不允许。
世家存在这么些年,底蕴深厚,所教导出来的孩子在眼界以及知识面上是那些寒门子弟拍马而赶不及的,世家子弟往往在家族里就接受政务的指导,而那些寒门子弟唯有登科以后受封为官才逐渐接触政务,两者之间根本不能比较,用现代的话来说,世家子弟赢在了起跑线上。
另外,寒门子弟也不一定都能经得住权势与金钱的诱惑,古往今来,亦出现过不少出身农门的贪官污吏。
不论是寒门子亦或是世家子均有好有坏,苏锦楼不能一杆子打死一船人,故而,世家子弟与寒门士子两者兼用是为上上之策,他所能做的就是削弱世家的影响力,将皇权凌驾于世家权力之上。
皇权可以受世家牵制但却不能被世家钳制,牵制与钳制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却有本质区别,前者只能影响皇帝的政令,后者却是能强行限制皇帝的命令。
一个国家的掌权者若是一家独大,整个朝堂就变成了一言堂,那么这个国家迟早要出纰漏,所以各方牵制对于整个国家而言利大于弊,但这并不意味着,在世家与皇权的博弈中,皇权彻底被世家打压。
苏锦楼不愿当傀儡皇帝,更不愿步入光帝与周文显的后尘,光帝倚重文臣,将京师以及皇宫治安都交给了臣子,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世家出身的官员,世家联合,与周氏皇族之人里应外合,旦夕之间就把周文显这个皇帝给逼死了。
苏锦楼生怕哪一日自己也被世家在背后捅刀子,所以他与世家之间必定有一场战争,且这场战争不同于战场上真枪真刀的干架,这种无形的博弈才是最艰难的。
苏锦楼走到为首的老者身前,躬身亲自将老者扶起,“不知这位老者如何称呼?”
“草民周立仁拜见新帝。”
苏锦楼赶忙避开身去,“周老先生,本将乃是大庆的臣子,当不得新帝之称,亦不敢受您的拜礼。”
周立仁老泪纵横,“将军,新帝突发恶疾驾崩西去,曾留下禅位诏书将皇位禅让给将军,还请将军莫要推辞啊。”
辅国公在一旁帮腔,“国不可一日无君,天下黎民百姓还等着将军主持大局呢,还请将军即刻登基。”
此话一出,身后的朝臣皆纷纷出言相劝,“请将军即刻登基。”
苏锦楼矜持了一会儿,原本以他的性子,他宁愿直接打进京师,也不愿在城门口与这些人虚与委蛇,但魏先生说了,不能别人主动投诚,我们就要上赶着接受,要端着范儿,要让别人求着自己当皇帝,这样才能让那些心高气傲的权贵彻底弯下脊梁,有时候折辱亦是一种笼络的手段。
笼络不拢络苏锦楼不清楚,他只知道,看着这些人明明瞧不起他却偏偏还要哭着喊着求他当皇帝,这滋味,一个字,爽!
苏锦楼和周立仁你来我往推辞了好半天,在众臣的恳求声中终于勉为其难的同意登基一事。
众人连忙起身让出一条道来,苏锦楼领人昂首阔步向皇城走去,不料突然从左边窜出一个脸颊瘦削,身量中等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手举匕首面目狰狞拼死刺向苏锦楼,口呼,“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只是他一个文人哪能伤的了苏锦楼这个武将,还没等他靠近苏锦楼,便被胡珉等人拦住琐拿,但那人明显不服气,气急败坏的大声嚷嚷着,“你这个乱臣贼子,以下犯上,围困京师,将先皇迫害致死,又威逼圣上写下禅位诏书。”
男人又看了看周围的同僚,赤着双目骂道,“你们这些罔顾君恩的小人,是你们逼的圣上自尽而亡,竟有脸假意宣称圣上患有恶疾,实在是虚伪做作,卑鄙无耻。”
苏锦楼原以为大庆的官员都是软骨头,不曾想打脸来的如此猝不及防,还真有个不怕死的。
“你是何人?”
“呸!”男人冲着苏锦楼的方向唾了一声,“老夫乃是御史台的周汉生,苏锦楼,你这个屠夫,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老夫今天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哼!”苏锦楼嗤笑一声,这个时候他也懒得装样子了,“你不怕死?难道你就不怕我诛你九族吗?”
“九族?”周汉生傲然而立,风骨天成,“就算你诛我十族我都不惧!”
“十族不惧?既然如此那我就成全你,把你的恩师以及同门师兄另算作一族一同治罪。”
在场众人一听这话,脸色均是一变,十族?历朝历代只出过诛九族的事,从未听闻诛人十族的,苏锦楼的手段当真是狠辣,他们该不会是引狼入室了吧。
“苏锦楼,你吓唬不了我,老夫是为圣上尽忠而死,后世也会青史留名,而你……”周汉生吊着眼角瞥着苏锦楼,浑身上下散发着威武不屈的味道,“你除了杀降将,杀忠臣,还能有什么本事?”
“噢?看来这位御史台的忠臣对于本将当初斩杀呼邪律一事很有意见啊,”苏锦楼也不和周汉生辩解,杀降将确实会被人非议,但他做都做了,又何惧被他人指着鼻子谩骂?
“周汉生,本将问你,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