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腻了不少。
当下,周家阿奶也顾不上吃早饭,只在灶间翻了翻,还真叫她在橱子里一个倒扣着碗的大海碗里寻出了两块蜂蜜蛋糕。这玩意儿周家阿奶先前尝过,味道儿很是不错,最重要的是,冷了也不会变口味。仍是寻了油纸包了包,周家阿奶兴冲冲的出门去了。
她先去了县城饴蜜斋,寻到了昨个儿那个倒霉蛋儿管事,叫人家再度带她往府城去,还道有大买卖要跟祁家大少爷谈,万一给耽搁了,损失的就是成千上万两银子。可怜的小管事就这样被唬住了,急吼吼的坐上马车再度带周家阿奶进了府城。
头一次来时,周家阿奶都能反客为主,如今都第二回了,她自是完全不惧,也没去饴蜜斋总店绕弯,便径直来到了祁家大少爷暂住的三进小院门口,直接叫门。
还真别说,这回真就多亏了周家阿奶的急性子,只因祁家大少爷想早些赶往京城,赶紧将星星糖的事情安顿下来,毕竟于他而言,晚一天制作就损失了一大笔钱。
结果,这才准备出门呢,周家阿奶就再度杀上门来。
秉持着生意人和气生财的态度,祁家大少爷先叫人将周家阿奶迎了进来,又让人上茶水点心,这才询问究竟有何事儿。
周家阿奶才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伸出她那天天干活练出来的老橘子皮手,扯着祁家大少爷上好的衣裳,不管不顾的就拖人出去洗手:“……洗了你就知道了,我懒得跟你解释。”人太蠢,三言两语根本就说不清楚嘛。
祁家大少爷被吓得不轻,忙不迭的唤丫鬟打盆热水来,颤着声音叫周家阿奶赶紧放手。
好在周家阿奶也没打算把他怎样,见热水送上来后,就掏出油纸包,取了一块手工皂给他:“用这个洗手。”
“洗手?这是土肥皂?”祁家大少爷挑了挑眉,似有些不信,不过倒还是接过来依言开始洗手。这一洗,他立马变了神色。
打小就金娇玉贵长大的人,对于好东西的感触要更为敏感一些,而祁家大少爷不单是富家少爷,更是个商人,一面觉得这东西好,一面就已经开始考虑怎样从中获利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祁家大少爷和周家阿奶才是真正的一路人。
“怎么卖?”
洗干净手,又拿帕子擦拭干,祁家大少爷没有任何迟疑的进入谈判模式。对于他而言,碰到任何好东西,都会第一时间换算成利润。而且,因着有昨个儿的买卖打底,他觉得周家阿奶这么急着过来找他,一定是极为乐意促成这笔买卖的。
不曾想,周家阿奶这会儿反而不着急了。
“来,先过来尝尝我家好乖乖做的蜂蜜蛋糕。”原本揣上两块蜂蜜蛋糕是想当早饭吃的,可等出了门她才想起应该给这头大肥羊带点儿礼物,毕竟昨个儿他给了那么多东西,于情于理都不能连着两次空手拜访。
手工皂是商品,不属于礼物范畴。
祁家大少爷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旋即便也落座,就着丫鬟送上来的茶汤,拿了个蜂蜜蛋糕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周家阿奶笑眯眯的看着他,直到祁家大少爷两眼放光的三两口干掉一个蜂蜜蛋糕,她才道:“我今个儿既然上门了,就是有诚意做这笔买卖的。不过,我倒是觉得,咱们可以换个方式,不用跟昨个儿一样。”
“怎么说?”
“你应该没带那么多银子罢?”周家阿奶笑得一脸菊花开,“不如这样好了,方子我会给你,不要你的钱。但是等回头你得了银子,得分给我一部分。我也不会多要,两成利就成,你觉得咋样?”
祁家大少爷笑得一脸纯良,却完全没打算接话。
周家阿奶依旧笑着,一副笃定的模样:“我方才听管事说,你们家兄弟好几个?你是家里的老大,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家里的钱未必都是你的罢?就拿我来说,将来等我走了,我至少要把八成的家产留给我小儿子一家。”
“是吗?周老太打听得还挺清楚的。”祁家大少爷笑眯眯的望了过来,“不知你打算怎么帮我呢?”
“自个儿私底下干点儿小买卖呗。老话说得好,爹有娘有不如自个儿有,那星星糖的方子是给你家里的,这土肥皂完全可以你自个儿来。”周家阿奶可不觉得这货有表现出的那么纯良,给家里赚钱和自个儿赚钱,那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这一点,单看她家三囡就知晓了,先前不也帮着家里喂养家禽吗?也没看出有啥不同来,结果一有了自个儿鸭鹅,一下子就显出不同来了。
祁家大少爷认真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的正了正神色,以从未有过的严肃口气道:“看来先前是我小瞧了周老太,姜还是老的辣,看来老太您可真是个聪明人。很凑巧,我也是这般想的。看来,咱们得重新谈谈合作问题了。”
都是千年老狐狸,索性敞开天窗说亮话,谁也甭蒙谁。
☆、76|52。1
接下来,周家阿奶详细的说明了她想要的合作方法。
首先是分成方式,二八分成是周家阿奶提出来的,主要是因为周家只负责出方子以及后续的改良,旁的事情皆不予理会,自是没有可能占大头。
其次,则是保密问题。祁家的情况事实上要比周家阿奶所知晓的更为复杂,因此当周家阿奶主动提出这事儿时,祁家大少爷还是挺感动的。只是他并不知晓周家也不单纯,尤其在手工皂这件事情上,周家阿奶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叫家里人知晓,所得的红利她准备全部留给周芸芸。虽说在她看来,这完全是理所当然的,可想也知晓一旦捅破了,铁定会起纷争。与其到时候闹得不愉快,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将此事彻底瞒下来。
再然后则是红利的结算方式,周家阿奶提出一年一算,且必须在腊月之前,也算是拿到钱过个肥年的意思。又因着她不可能每年跑到京城要钱,那就需要祁家大少爷将账目理清,再将红利送到府城来。
最后,则是约束和惩罚。既是合作,就得提防有人毁约。周家阿奶的意思是,倘若毁约的人是她,那祁家大少爷就可以省了那二成的红利。反过来说,倘若毁约之人是祁家大少爷,她就没法保证不会将这笔私底下的买卖泄露出去。
……
祁家大少爷再度笑得一脸纯良,好似一个无害的富家公子哥儿:“周老太考虑的算是挺周全的,可您是否忘了一件事儿?如今的祁家的确不是由我做主的,可将来呢?过个二三十年,您可就拿捏不住我了。”
“过个二三十年,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喘气,拿捏你干啥?”周家阿奶翻了个老大的白眼,她很清楚这世上压根就没有万无一失的事情,尤其在合作双方实力相差过大的情况下。事实上,别说二三十年了,能稳稳当当的赚个十年红利,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以后的事儿,那就索性以后再说,这人不能不往前头看,可要是一味的向前看而忽视了脚下,迟早摔个大马趴。
虽说周家阿奶没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不过她的意思祁家大少爷还是听懂了。
恰此时,外头下人来报,说是大掌柜过来了,祁家大少爷看了周家阿奶一眼,见她没啥反应,便叫大掌柜进来。
大掌柜显然已经知晓周家阿奶过来了,进来后只一脸无奈的道:“周老太还真是性急,昨个儿那铺面是凑巧有人要卖,可赁出去却是真没那么容易。这样罢,再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我估摸着应该能成了。”
周家阿奶斜眼瞧了瞧:“哪个说我是为了铺面的事儿来的?真要这样,我就该直接去饴蜜斋找你,而不是过来找大少爷。”
这么说倒是挺有道理的,大掌柜一面点头一面看向祁家大少爷,用眼神探问出了何事。祁家大少爷倒还真没打算瞒着他,示意他先坐下,再将手工皂一事全盘托出。
跟周家阿奶只知晓零星小事儿不同,大掌柜对于祁家内部的事儿可谓是门儿清,因此在听完合作的具体细则后,他很是沉吟了许久,之后更是目光复杂的盯了周家阿奶半晌:“周老太若是一个男儿,只怕我这大掌柜之位都要让予您。”
周家阿奶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说这些客套话有意思吗?赶紧签契书!”
其实,周家阿奶何尝不知道即便签了契书也有毁约的可能,可她也没法子,只能尽最大可能保障自己的利益。反正真要卖方子的话,撑死了也就是卖跟星星糖相差不多的价格。而若是选择了分成,所得的钱起码是前头的几倍乃至十几倍。这笔账谁都会算,就看有没有胆子赌这一把。
——不过,要是祁家大少爷真的认为自己就一定立于不败之地,那就大错特错了。
等俩人再度前往官衙门签下了契书后,周家阿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走了祁家大少爷用来盖章的玉佩,并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情况下,直接拿衣袖蹭干净了玉佩上的印泥,从怀里掏了根结实的绳子,直接就挂脖子上了。
瞅着周家阿奶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祁家大少爷彻彻底底的傻眼了。
“别怪我防着你,你要是没个凭证你不心慌?要是不心慌,你跟我签啥契书呢?得了,这块玉佩就当是我拿钱的凭证好了,回头每拿一次钱,我就在上头盖个戳,多省事儿呢。”
祁家大少爷:…………
一旁的大掌柜心疼的看着自家大少爷,他说怎么今个儿这位老太太看起来那么温和好说话呢,明明知晓契书不等于万无一失,居然还这般配合,敢情是在这头等着了。要知道,就算签了契书,回头只需要在账本上做些手脚,篡改了售卖数量和利润,周家阿奶能如何?她又不可能跑遍九州各地去查问一年的利润究竟有多少。再一个,哪怕今个儿祁家大少爷打定了主意要坑她,她还真能千里迢迢跑到京城去寻麻烦?
能是能,代价太大,几率太小。
结果,后手居然在这里!!!
大掌柜牙疼的看着周家阿奶,还得开口劝说:“周老太,敢问可否换个信物?不是我家大少爷小气,而是那玉佩有旁的含义。”
“那不正好,不怕他赖账了。”周家阿奶一脸的不以为然,她早就发现了,祁家大少爷有拿玉佩当印章的习惯,而那玉佩也是真奇了,上头居然还刻着字,哪怕并不知晓究竟是甚么字,不过据她猜测应该是跟祁家有关,或者干脆就是跟祁家大少爷有关的字。
事实上,那就是祁家大少爷的名讳。
见大掌柜还要再说,周家阿奶忙起身拍了拍祁家大少爷的肩膀:“行了,我那么相信你有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想着你,你还不信我?放心罢,这信物绝不会给你弄丢了的,我还指着它每年拿分红呢。还有啊,往后你在京城碰上啥好东西了,记得给我捎一些回来,我这头也会惦记着你的,回头叫大掌柜给你送过去。”
祁家大少爷用眼神制止了大掌柜开口,同时艰难的挤出了一个笑容,道:“周老太您说得对,既然已经决定合作了,自然得互相信任。”
“可不是这个理?你想啊,我都让你占了那么大便宜了,你占的是八成啊!这将来得赚多少钱呢,有啥好吃的好喝的,可不是得多想着我吗?我都叫你占大便宜了!!”
周家阿奶一下又一下,重重的拍着祁家大少爷的肩膀,生生的把人给拍矮了一截。
祁家大少爷忍了又忍,最终不得不开口道:“周老太,不然这样好了,昨个儿你不是挺喜欢我带来的土产吗?索性今个儿都拿走算了。对了,昨个儿我给家中姐妹置办了几样首饰,也一并送你了。”
——所以,你可以赶紧走人了。
“好,好!大少爷你可真是好人呢,我真当是没看错人。对了,有个事儿我要提醒你一下。回头卖记得给土皂起个好听的名讳,卖的时候记得在上头打个标记,不然加个木盒子也成,也不用太麻烦,雕个花纹刻个你自个儿的标记,人家花了大价钱买这玩意儿,你给添头,既有诚意又能顺便叫人家记着你,多好的事儿呢!”
祁家大少爷也是没想到许诺给东西都没能让周家阿奶立马走人,嘴角抽抽着道:“好的,我会记得这事儿的。”
——祁家从太|祖时期就开始做生意,至今已有两百多年了,难道他会不知晓打标记这种事儿吗?他们家本身就是遍地开花型的生意模式!!
“光一个木盒子看着有些不太够诚意。我再给你出个主意,你索性再叫人做个木架子,回头搁土皂用。记着,做生意千万要有人情味儿,打个架子不费几个钱,买东西的人心里一高兴,你这招牌不是锃亮锃亮了吗?招牌亮了,还怕名声不响?名声响了,这银子就跟流水一样,哗哗的就淌进来了。”
“谢谢您哦!我一定牢记您老人家的叮嘱。”祁家大少爷是真无奈了,要知道他们祁家开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