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慎俯身掐了一把她的脸蛋,“什么郎君啊,你为何负我,妾身心痛,那是你能说的话吗?”
太史淼鼓起腮帮子,很严肃的回答:“能哦。”
“我再念一遍给你听。”
“郎君啊~~~你为何~~负我~”她一边唱一边抱着板凳开始转圈,然后接下来发生了这样惨不忍睹的事情。
板凳太重,人太小,抱着板凳转圈显然掌握不了板凳的惯性,一个踉跄,滚在了地上,脑袋重重的砰的一声,瞌在了板凳上。
蔺慎原本还有些气恼的脸色霎那都吓白了,“淼淼!”
他连忙把太史淼从地上抱了起来,去看太史淼磕在板凳上的额头,一大片的乌黑青紫,吓人极了。
“淼淼……”他声音颤抖,不敢伸手去碰,“疼不疼?”
太史淼这个时候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她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却还是抽了抽鼻子,“不疼……”
其实很疼,疼得她快要忍不住大哭,火辣辣的疼,又烫又疼,像有人拿了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在她的额头上。
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还在继续努力的唱,“妾身……心痛……心痛……”
蔺慎是真的恨不得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他抱起她往房间里面冲,把她放在床上,声音严厉道:“不许动,我去给你找草药。”
太史淼嗯了一声,平平整整的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蔺慎回来了,他将手里的草药用锤子碾碎,捧起来敷在太史淼的额头上。
青绿色的草药叶汁看起来像是碧玉一样,有的顺着太史淼的额头流了下去,蔺慎连忙用手擦干净,避免它流到太史淼的头发里。
草药敷上去的感觉冰凉冰凉的,好了很多。
她眼泪在眼珠子打转,“好疼。”
刚才还说不疼,这个时候又说疼了,蔺慎心里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他的眼神透露出了他的想法,太史淼脸蛋红扑扑的,辩解道:“是板凳不好,它瞌到我的头。”
蔺慎眼看汁液又要流下去了,伸手去擦,“你不抱它它会磕到你?难不成还是板凳动的手?”
太史淼立马接道:“就是板凳动的手!”
蔺慎:“……”
他沉默的看着太史淼,太史淼心虚的移开目光,双手伸在胸前对戳,一脸不是我的错的样子。
最后蔺慎无可奈何揉了揉她的头发,“对,对,板凳动的手,你没错。”
一切都是板凳的错。
反正他拿这个姑娘没有任何的办法。
太史淼额头上的乌黑青紫虽然恐怖,不过好歹没出血,等草药干涸后取下来,好了很多。
只不过太史淼脸上表情一动,拉扯到额头的话,还是会疼得不行。
她眼泪汪汪,“会破相吗?”
她不要变丑,变丑就没人喜欢了,破相了穿再好看的裙子,买最好看的胭脂水粉,戴最好看的金银首饰也会不好看。
她想要一直漂漂亮亮的。
蔺慎给她换草药,听到她问,瞅了好一会儿,“不会破相的,过几个月就好了。”
太史淼睁大了眼睛!几个月!
她一睁大眼睛,拉扯到额头的肌肉神经,顿时疼得呲牙咧嘴,眼泪又像不要钱的一样稀里哗啦掉了下来,“好难过……”
“难过还要弄那些东西。”蔺慎洗手,语气略带责备。
太史淼觉得自己好忧伤。
虽然不是永远的破相,但是短暂的破相是躲不了的,身为她的兄长,蔺慎居然不安慰她哄她,还责备她。
她觉得人生好黑暗。
“好了。”蔺慎擦干净她的眼泪,“以后小心点,别乱碰那些容易让你受伤的东西。”
太史淼可怜兮兮的嗯了一声。
……
“蔺慎哥哥回来了吗?”莫求儿偷偷小声问着旁边的孩子。
孩子是张大娘的孩子,是个男孩,四岁多,听见莫求儿问他,他点了点头,“娘亲昨天说的,蔺慎哥哥回来了。”
“那蔺谨宝呢?”莫求儿咬着唇瓣问道。
“不知道。”对方摇了摇头。
蔺慎哥哥回来了,蔺谨宝会和以前一样吧,穿好看的裙子,过着比她好的日子,她心里气得想哭,事实上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要哭的样子。
“莫求儿!你到底玩不玩呀?待会儿我爹爹要叫我回去,我就没时间玩了!”
不远处一个小姑娘插腰出声,一脸不开心的皱着眉头,莫求儿回头跑了过去,“玩的,玩的。”
她玩的时间很少,只有在莫家阿婶闲起来没事做的时候,才会放她出来和别的孩子玩,平时的时候都是叫她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她讨厌这样的生活。
发自内心的讨厌,就像讨厌蔺谨宝一样。
说曹操曹操到,蔺慎背着太史淼经过他们这里,太史淼回头看他们,蔺慎蹲下身把她放了下来。
他现在已经不会去阻止太史淼和别人的交际了。
“蔺谨宝,你头怎么了……”有人懵懵懂懂的跑到太史淼面前问。
顶着一头青紫的太史淼戳了戳面前孩子圆嘟嘟的脸蛋,蔺慎连忙伸手拿开。
“我这是……画的,画的,好看吗?”太史淼毫无羞耻心的欺骗着单纯的小孩。
她虽然很少和这些孩子交流,但也并不是说一点都没有,更何况蔺慎离开后赵先生为了不让她觉得孤单有空就带她四处逛逛仆村的人家户,她长得又可爱,嘴巴又甜,说话软软的又好听,很容易让人就喜欢上。
被戳脸蛋的孩子有些脸红,呐呐道:“好看……”
他也想去画一个。
“蔺谨宝!”之前叫莫求儿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跑到太史淼面前,“我给你看我今天穿的新裙子,我娘亲给我做的哦……”
那是一件青绿色的襦裙,以前太史淼也有过一件,是蔺祖母做的,小姑娘缠着自己娘亲要了好久,娘亲才买布给她做的。
看的出来做工虽然比较粗糙,有些地方甚至有些别扭,但是穿在身上还是很好看。
太史淼认真的看了一会儿,笑眯眯的露出八颗牙齿,“真好看。”
她一向是不吝啬对别人的赞美的。
只可惜她当皇后的时候后宫里的嫔妃似乎有些不正常,她看见对方的裙子说好看,对方战战兢兢脸色苍白说会把裙子烧了,她看见对方的妆容说好看,对方也会战战兢兢脸色苍白说以后不会画这样的妆容了,她们害怕她,憎恨她。
久而久之,太史淼就再也没有夸过人了。
第二十九掌
一个月后,喜事多多。
其一,亏蔺慎的悉心照顾,太史淼额头上的伤好了,小姑娘对着铜镜照了好一会儿,确定没痕迹了,才捂着脸蛋跑到蔺慎面前,“好看吗?”
蔺慎正在做饭。
蔺祖母的东西有些被他收了起来,其余的付之一炬,以前蔺祖母待过的卧房,也被他封了起来。
现在只有蔺慎和太史淼两个人。
“好看。”蔺慎切着菜一如既往道,锅里的油噼里啪啦的热了,他将菜倒入里面翻炒,侧头道:“待会儿油溅到你身上,出去待着。”
太史淼耷拉着毛绒绒的脑袋哦了一声,一步一步慢慢的挪了出去。
她觉得蔺慎太敷衍了。
居然不对她的好看进行详细的描述。
比如闭月羞花倾国倾城之类的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其二就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太史淼在院子里小忧伤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有锣声,锵锵的木棍击打锣的声音,嘹亮,伴随着人细细碎碎的声音。
她竖起了耳朵,声音越来越近,好像就是朝他们这里过来的,太史淼思考着怎么会有锣声,然后她忽然想起,貌似科举考试中举的人,前来通知报喜的官吏会敲锣,而这个时候,也是宣布举人的时间了。
蔺慎中举了!
太史淼瞬间兴奋得想抱着板凳狠砸几下,不过她想起那隐隐发疼的额头,还是打消掉了这个想法。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到了院门口,喧闹的,伴随着一片片锣鼓声声,两匹马停在了院门口,上面的人翻身下马,将锣鼓别在腰间走了进来,看见太史淼,面带微笑问:“蔺老爷在家吗?”
太史淼:“蔺老爷?”
她看起来似乎很疑惑,黑亮的眸子是懵懂的光,“没有蔺老爷啊。”
其中有一个人反应过来,赔笑道:“蔺慎在家吗?”
这个时候蔺慎刚刚盛完菜,从里面走了出来,“何事?”
一堆人围了上去,七嘴八舌道:“了不得啊了不得!蔺慎!你中了举了!”
“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啊!”
“我们村就你一个中的!”
……
一个不落一个的争先恐后唯恐蔺慎听不见,报喜的官吏甚至都插不进嘴,实在忍不住,解下的腰间的锣鼓,狠狠敲了一下。
顿时一片寂静。
官吏松了一口气,连忙趁此机会道:“恭贺蔺老爷,中举了,是解元!”
他正等着看眼前这人的狂喜脸色,谁知道这眉清目秀的少年仅仅是“哦”了一声。
“哦”了一声,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官吏呆在原地,“蔺老爷不开心吗?”
他还从未看见有哪个举人知道自己中举之后,会露这样平淡的眼神,反倒是周围的人的表现更像是中举了一样。
这真是太奇怪了。
“我很开心。”蔺慎说,他从怀里摸出一点碎银放在两名官吏手里,“谢谢。”
两名官吏接过在手里掂了掂,把脑子里的疑惑甩到一边,对蔺慎鞠了一个躬,笑呵呵的对视一眼,说了几句祝词,然后翻身上马离开了。
剩下的邻居纷纷说着恭喜恭喜,他们脑子里虽然对解元没什么明确的概念,但是能中举在他们看来就是了不得的事情,毕竟之前他们虽然觉得蔺慎聪明,可也没认为蔺慎会考得上。
一番纠缠之后,众人离开了,留下了一堆鸡蛋肉畜鸡鸭,各种各样,什么都有。
太史淼在蔺慎怀里喘着气,刚才旁边围了一大群人,要不是蔺慎护着,她是真的快窒息了,密密麻麻的,仿佛整个仆村的人都来了。
她看着院子里鸡飞狗跳的鸡鸭狗,仰头看蔺慎,“要吃吗?”
蔺慎低头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开心吗?”
太史淼用力的点头,脸蛋潮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开心啦!听赵先生说中举很厉害呢!”
蔺慎轻笑,将她刚才在人群里蹭乱的头发用手指梳理好,“我也很开心。”
“祖母也很开心。”太史淼补了一句。
“是的,祖母也很开心。”
他中举了……
……
第三十章
远处天边的夕阳沉入了山底,只剩下残留的红霞,像是有人用浓烈的淡红色的颜料大幅度的涂涂抹抹,一片片的连在一起,左看像马,右看像人,再看像狗,慢慢的,连云霞也褪去了红色的色彩,黑色从东边的天空开始覆盖。
天色昏暗下来,鸡鸣声此起彼伏,山林里有悉悉索索的风声传来。
莫求儿坐在板凳上吃饭,房间里点着一根烛火,烛火摇摇曳曳,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昏暗,让人眼睛有些不舒服。
她捧着碗吃着饭,身旁的莫家阿叔狠狠抽了一杆烟,幽幽的长叹着气,“没想到蔺慎居然中举了……”
莫家阿叔少年时也习过字读过书,虽然没参加过乡试,但是院试倒是参加了,那个时候他死盯着那些字,感觉似乎每个字他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了一起,就成了他看不懂的东西。
遥远,高深莫测得像天上的星辰,仿佛永远也弄不清楚,脑子里一片模模糊糊的空白,直到院试结束。
理所当然,他没有通过,得不到童生的资格,自然也无法参加乡试。
在他心里,那些东西太难太难了,他甚至无法用言语去形容他到底有多难,而先生告诉他,这些只是最简单的,乡试,会试,殿试,一个比一个难,差距就像天和地。
天和地的差距有多大啊……
在他看来,仆村的这种地方,是没有人能通过乡试的。
莫家阿婶不知道这些,但是她心里也觉得中个举人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她叼了一口饭,喃喃道:“要不要我们明天再送些东西过去,家里养的鸡有几只。”
“送过去吧。”莫家阿叔放下手里陈旧似乎随时都快要坏掉的烟杆,“要说蔺谨宝,当时还是你的奶水养活长大的,我看蔺慎那么疼蔺谨宝,估摸这份情,总得念上几分吧。”
莫求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她模糊的有个概念,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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